傅惟慈不語,心底暗暗勸著自己,姑且念她年歲高,尊老愛幼是中華傳統美德,她身為解元的媳婦,不能丟季方的臉。


    夏老太太一起身,傾身朝著傅惟慈仔細看了看,輕輕笑著:“聽說我壽宴上的豆腐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她不喜歡夏老太太用審視的目光盯著自己,那種眼神就好像在盯著一隻色澤豔麗的公雞。


    “有點本事。”她用挑剔地眼神又看了看傅惟慈,手中的佛珠撥弄作響,轉而對著湯美玉和顏悅色道:“美玉去盛京過的如何?你表舅家可都安好?”


    “都好,就是路途遙遠,趕路格外熬人,我帶給您的東西,您都收到了嗎?”湯美玉換做一副乖巧的模樣。


    傅惟慈不語,夏老太太未必不知道湯美玉究竟是什麽樣的人,隻不過是礙著關係不得不對她親切罷了。


    今日也讓她明白了馮寶成在梁縣的處境,看來縣丞和縣尉的關係分外親近,而且來勢洶洶,對身居首位的縣令不僅不尊重,反而處處針對。


    若不然,看在她是縣令大人義女的身份,這幫子人都不敢如此。


    用了飯,她借口消食去花園裏轉轉,夏老太太派了個婢女隨行,兩人沿著湖邊的小路一直走著。


    上了拱橋,又下了拱橋,身後的丫鬟亦步亦趨地跟著,生怕她走丟了似的。


    繞著湖邊又走了兩圈,入耳有些哭鬧的怪異聲,細微飄渺,傅惟慈佯作未聞的繼續走著。


    又繞到此處時,那像破落啞琴的哭鬧聲變得清晰了些,而且似乎正在朝這個方向靠近。


    “傅姑娘,您也累了,我領您去歇會吧。”


    傅惟慈也沒興趣看人家內宅的笑話,點頭抬步跟著丫鬟走。


    疾步的腳步聲,如同慌亂中逃跑的急促,踩在地上聲音猶如赤腳地震顫。


    “唔唔唔~~”


    傅惟慈方疾走了兩步,胳膊就被猛地抓住,快跑而來的人撲通一聲朝著自己跪下,披頭散發地連連磕頭。


    這是什麽情況?夏家居然虐待女眷,看此女子手腕上的金鐲子,並非是尋常的丫鬟,肩頭被鞭子抽打的傷痕格外醒目。


    “唔唔唔~~”那女子一邊磕頭一邊發出唇齒不清的聲音。


    傅惟慈這才反應過來,眼下這姑娘不會說話,是個啞巴。


    “傅姑娘,咱們走吧,這是我們太太從街上領迴來照顧的傻子。”婢女扯著她的胳膊就要走。


    她也想走,沒閑心多管夏家的事,可這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死死地抓著她的腳腕,用盡了力氣也拽不出來。


    “唔唔唔~”那女子感受到她要走,頓時急了,滿是絕望的眼中僅透著一點光亮,猛地抬起頭看向傅惟慈。


    這一抬頭,兩人都愣住了。


    臉蛋還是那張嬌美的臉蛋,模樣也不改分毫。


    沒想到她竟然是季蓮!傅惟慈眼中閃過一絲訝然。


    季蓮忙低下頭把自己埋在頭發裏,連跑帶爬地往橋欄處躲著。


    慌亂間,她身上的傷痕一覽無餘,口中發不出唔唔唔的聲音,隻一下一下地哽咽著。


    她怎麽會在這兒?怎麽會在夏家?怎麽會變成這幅模樣?


    傅惟慈心中有許多疑問,又不敢貿然問丫鬟,隻得佯作無異地離開。


    距發瘋似的季蓮遠了些,才順著方才丫鬟的話道:“太太果然是菩薩心腸,這樣淒慘的人也能領迴家中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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