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老板這麽重情誼,我戚某也就實話實說了吧。”戚副鎮長蹺起二郎腿,開始信口開河,“之前,確實有其他廠商披露了這兒,來頭很大,直通縣裏甚至市裏。你們看中電路公司地段這事,我先前也不知道,如果早知道,也可以給你們通融不是?但命令是自市裏下達的,現在再去做工作,根本來不及了。看在你們外地人,做生意挺難的,我給你指條活路吧。”


    “哦哦。”半老頭子不斷點著頭,“戚鎮長神通廣大,替我出出主意,給條活路,嗯嗯,咱小生意人,活著不容易,給條活路吧。”


    戚副鎮長見魚兒上鉤,有些欣喜:“主意麽,當然有。不過我得冒著得罪市裏高層的風險,這代價委實有些大。”


    半老頭子倒也拎得清,把戚副鎮長拉到旁邊,從懷裏掏出兩疊人民幣,簇新的每疊一萬元,塞到了戚副鎮長上衣內兜:“戚鎮長幫個忙。”


    目的達到,戚副鎮長貼著半老頭子耳朵輕聲說:“你也別管朋友的事了,電路公司要搬遷,這是上邊定下的事,就算市領導出麵,都不一定有用。廠房麽,你要的話,我現在就可做主,等下到鎮裏,先簽個意向性協議好了。”


    半老頭子臉露欣喜表情,同時又萬分不解:“戚鎮長,這事老奇怪了,怎麽上頭要求電路公司搬遷,下家還沒找好?地皮幹啥用也沒計劃嗎?”


    矮冬瓜迴身瞪著就給了他一把刀:“你問那麽多幹什麽?地皮要不要?要的話,現在就迴鎮裏簽個意向協議。”


    “要要要。不問,我不問。”半老頭雞啄米般點頭,“那價格……”


    矮冬瓜仰天笑了,他等的就是這句話:“老板,你也是老江湖了,怎麽竟然問出這種話。轉讓價,都是我說了算。反正你也不是外人,跟你實說了吧,去年東邊有個房,市場價兩百多萬,副縣長讓我辦的,你猜在我運作下,最終轉讓價是多少嗎?”


    “多少?”


    “七十萬。”矮冬瓜洋洋得意,“告訴你吧,裏麵的貓膩多了去了,都在我掌控之下。”


    半老頭有些暈乎:“那……你從中拿了不少吧?”


    “不多,因為這是副縣長交辦的活,好處歸副縣長。不過我這兒,多少也得意思意思,也就十幾萬。按正常來的話,我幫他省了130萬,他得拿出一半作感謝費。對不老板?這是江湖規矩麽。”


    矮冬瓜句句拋給老板暗示,半老頭明顯吃了驚:“戚鎮長,那鎮裏其他人不過問嗎?”


    “嚇,老板,你好像沒跟政府打過交道似地,過問?鎮裏誰敢過問,鎮委書記我會買他賬嗎?”矮冬瓜帶著不可一世的表情,“組織部都跟我打招唿了,再過倆月,我這個副字去掉;而且,鎮委書記據說過兩年就外調,一把手這位置,除了我,還能留給誰?”


    “唷戚鎮長,你可真是神通廣大,說得這麽有把握,背後靠山一定很硬吧?”


    矮冬瓜舒服地露出了笑臉:“這還用得著說?老板我跟你實講了吧,縣裏鎮裏的資產,那都是國家的,誰也拿不到自己家去。但轉來轉去,金額多點少點,隻要賬上做得平,誰管它多少呢?損失又損失不到自己頭上。”


    “那是那是。哎戚鎮長,你看這塊地兒,多少價錢能給我。”


    “唷,這倒一言難盡,鎮裏得研究一下是不?”矮冬瓜精得像猴子,提到關鍵問題,頓時打起太極推手,心裏極度不屑。泥瑪的這老板怎麽這麽婆婆媽媽的,好處沒放到眼前,老子把底牌透給你?天真得跟幼兒園小班似的你。


    戚副鎮長的意思很明顯了,半老頭子連連點頭:“我明白,我太明白了。今天我現金帶得不夠,改天到戚鎮長門上親自拜訪,一定給戚鎮長你一個說法。”


    半老頭子的“一個說法”,在戚副鎮長耳邊燦爛地迴響,哈哈,出手就是現金兩萬加幾萬禮品,這油水,泥瑪的也算足了。


    趾高氣揚地迴到辦公室,瞅都不瞅高老頭一眼,挺著胸就走,半老頭和趙誠趕緊手提肩扛,把大包小包拎到了他車上,矮冬瓜假裝什麽也沒看見,一踩油門,“嗖”地開遠了。


    駕車開到鎮政府門口,辦公室主任飛也似地跑下來:“戚副鎮長,去哪兒了你?打電話給你也不接。城都市龍副市長,帶著市紀委幾個人,正在會議室裏,說要找你談話,市紀委書記隨後就到。”


    “啥?”矮冬瓜頓時有些摸不著頭腦,“唐副縣長呢,知道這事不?”


    “唐副和鎮委書記、鎮長已經緊急趕來了。”


    戚副鎮長心裏摸不準,龍副市長親自找我談話,發生什麽大事了?難道,這麽快組織找談話,就要提我為正科級領導幹部?


    心裏十五隻吊桶七上八下,三兩步跑進書記辦公室,這才發現兩萬元現金鼓鼓囊囊,很有些不合事宜。


    龍副市長一言不發地坐在沙發上,連眼皮也沒抬,高亭縣副縣長臉色鐵青地陪坐著,明顯兩腿在顫抖著;城關鎮書記、鎮長則像癱瘓了似地癱在沙發上。


    辦公室主任又跑了進來,“市紀委書記來了。”


    市紀委書記親自駕駛著那輛黑色轎車,車後坐著趙誠、高大彬。


    轎車在鎮政府樓下停穩,趙誠發現,有個熟悉的身影,趾高氣揚地正朝會議室走來。


    此人就是何白濤。


    唐康被緊急叫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以為碰巧和下基層的龍副市長撞到了一塊兒。因此他走向會議室後,何白濤和獨眼龍還在車上說笑了會兒,這才慢悠悠下車,想看看龍副市長長什麽樣。


    上樓推開門,唐副縣長急得站起來就吼:“城都市龍副市長在檢查工作,你出去。”


    何白濤訕訕地轉身,門,卻被一個半老頭子堵住了。


    矮冬瓜自然跟何白濤見過多次,他還沒跟這熟人打招唿呢,轉頭看到這個半老頭子,不由自主“啊”地一聲大叫,兩腿開始發軟,接著“咚”地就癱倒在了地上。


    那不是塞給他禮物、塞給他紅包的趙誠老板嗎?


    他的眼神向趙誠投來求救般一瞥,知道今天這樣的結果,一切都是眼前這個看似普通的年輕人引起,他竟然請得動市長?


    半老頭子、也就是紀委書記,從懷裏掏出支錄音筆,摁下放音鍵,戚副鎮長不可一世的聲音充滿了整個辦公室,從趙誠打電話開始,到他起身離開,每一個細節都是那麽清晰。


    紀委書記臉色黑如煤炭,上前拍了拍高大彬的肩,親手給他倒了杯茶:“龍市長,你看看吧,老百姓都被逼成什麽模樣了。要是還能吃上口飽飯,至於昨天用雷管來跟咱們的幹部講道理嗎?”


    龍劍從桌後走上前來,默不作聲握住了高大彬的手:“高博士,我叫龍劍,城都市新上任的常務副市長,我向你、向全市人民保證,誰敢向老百姓伸手,我龍劍當場就斬斷他的魔爪!高博士,你受委屈了!”


    多少年的委屈,頓時在高大彬胸中瘋狂湧流,他見慣了冷臉,受慣了惡氣,還沒見哪個當官的,對他說過這麽貼心的話。


    眼淚,不爭氣地奪眶而出。


    趙誠作為目擊證人,隨紀委書記坐在同一張沙發上,趙誠的目光陰冷無比,搖頭歎氣:“唉戚兄,上天沒好生之德,你咋頂風作案呢?忘了街上掛的‘砸飯碗’橫幅了?”


    龍劍走到矮冬瓜麵前,伸手一攤:“戚副鎮長,你真的太任性了,拿出來吧?”


    矮冬瓜全身無力,顫抖雙手,從懷裏掏出連數也來不及數的兩萬元現金。


    龍劍翻著嶄新的人民幣,搖頭痛心:“這說明,我們在考察、任命幹部時,需要多少小心啊。這件事是對全市敲響的警鍾,我們要以此為警示,激勵廣大幹部黨員,樹立清正廉潔的工作作風。姓戚的頂風作案,以犧牲我市發展環境為代價,謀取私利,而且膽大妄為,高丁縣從上到下要立即整風,自查自糾結束後,由市裏再度考察。”


    說完,他麵朝紀委書記:“人證物證俱在,你看……”


    紀委書記眼睛也不眨:“可以馬上雙規。姓戚的情節,已經夠上犯罪,建議司法機關立即介入,從重從快予以懲處,並向全市通報,以此為反麵典型,警示到每個村、每個小組、每個小微企業,告訴人們,我們發展的決心有多大,懲處不法政務行為的力度就有多大。”


    龍劍、紀委書記揚長而去,立即召集鎮政府全體班子開會。唐副縣長代表縣政府,全程顫抖地參加了此次會議。


    官員們匆匆而走後,辦公室裏隻剩下趙誠、高大彬和矮冬瓜三人,市紀委人員站在門口,等著矮冬瓜出來將他帶走。


    矮冬瓜突然痛哭流涕,抱住趙誠大腿,苦苦哀求:“小趙,趙兄弟,救救我。你請得動市長,兄弟知道你能量大,救兄弟這一迴,兄弟給你當牛當馬……”


    趙誠抬腿就是一腳,重重地將矮冬瓜踢到牆角,那一腳積累著所有仇怨,趙誠沒有絲毫留情,矮冬瓜是橫飛著出去的,還未撞到牆上,嘴角就已冒出了血絲。


    習慣性地仰天吸吸鼻子,趙誠撣撣褲角,和高大彬揚長而去:“哼哼,給老子當牛當馬?你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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