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陌煦低垂了眼眸,攬著懷裏的佑容並不說話。他知道自己剛才是有些急躁,似乎都不像是自己了。可是,換了任何男人,但凡有點血性,聽到那些充滿挑釁的話,再看到別的男人當著自己的麵強吻自己的女人,都不可能無動於衷吧?那是自己的煥煥啊,被蘇怡鳴這樣擁吻,叫他如何還能淡定?


    隻是,慕容煥這一昏迷,他的理智瞬間迴籠。自己已經傷害了煥煥了,最該做的是告訴她真相,或者說是和她一起找出真相,而不是與蘇怡鳴較勁。否則,自己真的就掉進別人設計好的圈套了。


    蘇怡鳴也是一滯,他做事向來張揚恣意,邪氣十足,剛才出言諷刺百裏陌煦和低頭吻慕容煥雖說是情之所至,卻的確忘記了慕容煥的感受,對於慕容煥再次暈倒心裏多少也是內疚的。他猶豫了一下,從懷裏摸出銀針,又拿出玉盒,走到床邊坐在慕容念身旁,拉起慕容煥的手,將銀針紮進自己的手指,取了些血擠在玉盒裏。


    “蘇皇,邱兒身上到底出了什麽問題?”慕容念知道,這幾日下午蘇怡鳴其實都在屋裏研究慕容煥的血,自己有幾次去找他,都見他蹙著眉在那裏深思。


    “朕還沒查出來。”蘇怡鳴搖搖頭,臉上掛著一絲頹敗,“看上去似乎都很正常,可是邱兒這樣頻繁地昏厥真的不正常。當初佑容尚未出世的時候,她曾與朕一起在雪漫皇宮裏與刺客交手,也曾與長風暮雨一起搶龍舟、進皇陵,那樣的場麵她也不曾因情緒波動而昏厥,怎麽到了現在就如此愛暈倒呢?”


    “或許是因為涉及到煦王爺。”慕容念看了一眼百裏陌煦,雖然不想說,卻又不得不承認,“在煥兒心裏,煦王爺本就是不一樣的。除了煦王爺,其他人恐怕很難讓她如此在意吧?!”


    “但此事發生之前她也暈倒了多次,這當中一定有什麽是我們忽略了的。”蘇怡鳴有作為醫者的敏感,他相信自己的直覺,可就是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重新迴到桌前坐下,蘇怡鳴用銀針蘸了一些玉盒中的血,放在鼻端輕輕嗅著,並取過紙筆,不時寫著什麽。


    屋子裏靜悄悄的,誰也不再開口說話。佑容到底還是個孩子,心裏雖然對百裏陌煦有怨氣,可關鍵時刻,娘親倒下,除了阿爹他又還能依靠誰?阿爹說的對,蘇叔叔已經是皇上了,他以後一定也會有很多女人的,而舅舅再好也不能娶了娘親啊。想來想去,還是阿爹靠譜一點。


    這麽久以來,阿爹對娘親如何,對自己如何,佑容自然也明白。或許,阿爹是一時糊塗,被那隻魚騙了吧。那個北冥有魚,平時在自己和娘親麵前那麽好,沒想到背地裏卻這麽壞,居然要搶自己的阿爹,害娘親傷心,絕不輕饒她!佑容握握小拳頭,將小身子往百裏陌煦腿上一趴,暗暗下定決心。


    感覺到佑容對自己的敵意減退,百裏陌煦心裏一動,大手覆上佑容的頭頂,渾厚的內力進入佑容體內,鍛造他的筋脈。


    感覺到阿爹一如平素的舉措,佑容眨了眨眼睛,剛要說話,百裏陌煦已經內力傳音給他,“佑容,什麽都別想,你隻需記住阿爹隻愛你和娘親就夠了。有時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實,一切要用心去感悟。好兒子,閉眼打坐調息吧,阿爹陪著你。”


    佑容點點頭,脫了鞋爬上長榻,盤腿打坐,開始調息。這一刻,他似乎更加懂事了。自己和阿爹、娘親是一家人呢,娘親以前說過,有困難要一起麵對,不能相互猜忌,自己應該相信阿爹才對!


    慕容念和蘇怡鳴抬頭看看這對父子,眼眸深了深,都未說話。那兩張一模一樣的臉,那兩副幾乎一樣的神情,此刻坐在那裏是如此和諧,那是父子之間的情義,是家人之間的信任與扶持,外人又如何插得進去?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慕容煥的睫毛撲閃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煥兒,你還好麽?”慕容念連忙俯下身,拉起慕容煥的手,“哥哥在這裏,別怕!”


    “哥……”慕容煥的眼裏滑落一行清淚,看著慕容念,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煥兒,莫要再哭了,不然眼睛都腫了。”慕容念看著衝過來的佑容,勾了勾唇角,“都是當娘親的人了,也不怕你兒子笑話?!”


    正說著,佑容已經撲到了床前,軟糯糯地喚了聲“娘親”,抓起慕容煥的手,將自己的小臉蛋湊在手心上蹭了蹭,“娘親你把佑容嚇壞了!”


    “佑容……”慕容煥心裏又是一陣悸動,眼前這小小的孩兒今後要如何?自己腹中的孩兒又要如何?原本以為自己能努力做好娘親,能給他們最幸福的家,可如今看來,幸福隻是一個假象,就像易碎的琉璃一般轟然坍塌。慕容煥鼻子一酸,眼裏再次蘊著水光。


    “煥兒,有什麽委屈就說出來,不要憋在心裏。有哥哥在,斷不會讓人委屈了你,若是煦王爺負了你,哥哥第一個饒不了他。”慕容念心疼地拍著慕容煥的手,“不過,煦王爺是怎樣的人,你應該很清楚。哥哥覺得你們是不是有什麽誤會?這麽多風風雨雨你們都走過來了,怎麽到了這個時候反而不冷靜了?先別急著傷心,更別說那些傷人的話,有話咱們好好說。”


    “既然念太子要主持公道,那邱兒你就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蘇怡鳴斜了百裏陌煦一眼,起身走到床榻邊看著慕容煥,“你放心,隻要你要離開這裏,我一定會帶你走,誰也阻止不了!我就不信西林還能將我滅了!”


    “蘇皇言重了,難不成為了煥兒,還要高棉和西林再次開戰?!”慕容念蹙了下眉,看向蘇怡鳴的眼神裏有些不讚同,隨即低頭再看向慕容煥,聲音變得非常溫和,“煥兒,給哥哥說說,到底怎麽了?”


    “哥,我沒事……”慕容煥卻什麽都說不出口,難不成要她像個怨婦一樣,在這兩個深愛自己的男人麵前抱怨百裏陌煦的背叛?她做不到!她從來就不是這樣的人!她隻是紅著眼睛,咬著嘴唇,獨自承受著那份蝕骨的疼。


    百裏陌煦垂眸坐在那長榻上,並不說話,也未起身,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蘇怡鳴剛要再說什麽,外麵突然有人在說話,聲音有些大,聽得出雙方似乎發生了爭執。緊接著,小武的聲音在內室門口響了起來,“王爺,北冥美人一定要見王妃!”


    慕容念敏感地發現握著的慕容煥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而佑容則猛地抬起頭轉過身去,帶著一絲恨意盯著內室的大門。不等百裏陌煦說話,佑容就失態地吼了一嗓子,“娘親病著,誰也不見!”


    慕容念和蘇怡鳴幾乎同時一愣,佑容這孩子雖然調皮,但教養是極好的,這般不顧禮儀的行為似乎還是第一次,難道這個北冥有魚就是讓慕容煥傷心難過的肇事者?


    兩人當即抬頭看向百裏陌煦,見他眉頭一皺,表情晦澀難明,隻抬頭應了一句,“王妃現在不適合會客。”


    “王爺,可北冥美人卻說自己一定要見王妃!”聽得出來小武的語氣有些為難。不管怎麽樣,這北冥有魚也是百裏陌煦名義上的侍妾,他一個做屬下的就算奉命守在外麵不讓任何人闖進來,但王爺的侍妾真的一定要進,他小武沒得到命令自然是不能對她對手的。


    “叫她迴去!”百裏陌煦的聲音很冷,慕容煥不知怎麽卻聽出了一絲別樣的情緒。這是變相的維護麽?擔心自己心存不滿而刁難北冥有魚,故而要她迴避?


    “哥哥,既然她要見我,就讓她進來吧,避得開今日,躲不過明日,不是麽?”慕容煥這麽想著,突然就開了口。


    慕容念一愣,倒也沒有多說,走過去打開內室的門,溫和地看著正和小武、阿明等人站在一起的北冥有魚,“王妃請你進去!”


    “多謝念太子!”北冥有魚柔聲施了個禮。


    慕容念這才注意到她一身藕荷色長裙,淡掃粉黛,長發用簪子鬆鬆地挽了個流雲髻,清雅脫俗,看上去竟和慕容煥平素的裝扮有七八分像,心裏暗暗有些詫異,嘴裏倒也沒說什麽,轉身迴走,北冥有魚跟在他身後。


    此刻,慕容煥半靠在床頭,身後放著幾個軟墊,蘇怡鳴坐在一旁握著她的手,佑容靠在蘇怡鳴懷裏。看上去,他們三人倒是更像一家人。


    慕容念走到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安靜地喝著。蘇怡鳴頗有些玩味地看著北冥有魚,心中揣測著她的來意,而佑容看向北冥有魚的眼裏再無從前的半點友好。


    “王爺!”北冥有魚先是對著獨坐在長榻上的百裏陌煦福了福身,這才向前幾步,雙膝跪倒在慕容煥的床榻前,楚楚可憐地喚了一聲,“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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