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正如百裏陌煦所說,在證據算不得確鑿,又急需找出一個罪人的情況下,百裏明江心中認為誰有罪才是最重要的。放眼望去,這整個後宮之中,在此時此刻,百裏明江最願意誰是下毒的人?那當然是冷安然!


    戰事即將來開序幕,高棉與西林之爭即將白日化,這麽多年來的虛以蛇委,這麽多年來的陽奉陰違,這麽多年來的各種戲碼,隨後就都將被徹底拋棄,放在兩國之間,放在兩個君王之間的,就是紅果果的較量和比試。若說以往還將彼此的野心和戒備藏著掖著,那從此以後便再也不需要了。


    西林和高棉終將逐鹿中原,終將一爭高下,而正如高棉發兵雪漫需要一個正當的理由一樣,西林也需要一個堂而皇之的理由,這個理由可以挑起民眾對高棉的不滿,這個理由也可以讓民眾對皇室的出兵給予最大的支持。而此刻,冷安然便是一個極好的理由。


    試想,高棉國君一直妄圖顛覆西林,竟不惜派自己的親妹妹前往西林做臥底,這麽多年來,冷安然不但按照冷昆陽的授意竊取西林的各種機密傳迴高棉,更是在後宮中恣意謀害皇家子嗣,甚至不惜殘害皇後,企圖取而代之。這是何等的歹毒,這是何等的天理不容?!


    隻要百裏明江將冷安然的醜行公告於天下,老百姓誰不讚同對高棉出兵?到時候,何懼沒有熱血男兒為西林拋頭顱灑熱血?


    所以,這毒害七皇子、毒害東方慀淼的人,隻能是冷安然,再不可能是別人!百裏明江這隻老狐狸,迫於形勢,就算覺得也有些問題,可在抓不到任何人任何把柄的情況下,一定會將這個罪名加諸在冷安然身上!


    隻能說,是時事造就了冷安然的悲劇!東方慀淼平素總是與世無爭,可她早就摸透了百裏明江的性情,她才是這後宮中最懂百裏明江,也是最聰明的人。這一招苦肉計,妙到了極點,不但成功洗清了她毒害皇家子嗣的嫌疑,也巧妙地間接成全了百裏明江出兵征戰的心意。百裏明江從此後隻可能更加敬重她!


    妮妮隱藏在那角落裏,看著這一幕,想著阿爹與皇祖母的對話,想著阿爹之前的分析,再一次對阿爹佩服得五體投地。自己總是認為自己算得上智商很高的靈獸,可在阿爹麵前,甚至在這位皇祖母麵前,妮妮才明白,自己那點智商和他們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兒科。論心術,論計謀,自己沒有半點可以與他們相比。難怪可憐的娘親總被阿爹騙得團團轉呢。


    “來人!”百裏明江冷冷地大喝一聲,當即就有幾個宮人戰戰兢兢地低著頭走了進來,怯怯地喚了聲“陛下”,跪在那裏等著他說話。


    “去,把這福瑞閣所有的下人都給朕叫進來!”百裏明江話音一落,就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氣,安貴妃衣冠不整地靠在牆邊吐血,皇上卻要所有下人進來,完全不顧及她的儀容,這說明什麽?看來,冷貴妃得寵的日子真的是一去不複返了,而且這樣子恐怕是惹怒了皇上,要受到懲罰了!


    來不及多想,當即有人跑了出去,須臾片刻,所有的人全都走了進來,屋子裏黑壓壓地跪了一地。一眾禦前侍衛也走了進來,沉默地站在那些宮人身後。


    “冷安然勾結高棉皇室,竊取西林機密,陰謀毒害七皇子,毒害琪貴妃極其腹中子嗣,並欲嫁禍皇後,陰謀敗露後,竟毒殺皇後,其罪當誅!”百裏明江的視線冷冷地掃過屋子裏的人,“從即日起,查封福瑞閣!將冷安然押送冷宮聽候處置!冷安然身邊所有從高棉陪嫁而來的人立即杖斃!福瑞閣其餘人等聽候發落。”


    這一命令發出猶如晴天霹靂,福瑞閣所有下人全都懵了,尤其是那些從高棉陪嫁而來的人當即哭哭啼啼,“陛下,冤枉啊,陛下!奴婢(奴才)根本不知道公主的所作所為,求陛下開恩,放了奴婢(奴才)吧!”


    “行刑!”百裏明江冷冷地看了那些人一眼,衣袖一拂走出內室,連看都沒有看冷安然一眼。冷安然一臉的死灰,此刻的她終於明白了,百裏明江一點活路都沒有給她留。


    所有的人都被推到了外麵,早有人將椅子拉到了大殿的門口,百裏明江坐在那裏,親自監督禦前侍衛行刑。他手裏端著一杯熱茶,優雅地吹了吹氣,品了口茶,淡淡地看著那些高棉來的人被一個個活活打死,似乎自己看的隻是一場戲曲,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冷安然像條狗一樣匍匐在地上,看著自己的心腹一個個被杖斃,又看著百裏明江輕飄飄地扔出一張紙,命人將那名單上的人全都叫到這福瑞閣來。不到半個時辰,人都到齊了,冷安然這才發現來的全是自己多年來在宮中埋下的暗樁,包括皇兄早些年來所布置的人手,一個不落,全都被百裏明江清理了出來。


    冷安然打了個哆嗦,隻覺得渾身上下如同墜入冰窖一般,看來,自己最後的一線生機也都沒了。她抬頭看了一眼百裏明江,卻看到他也正冷冷地看向自己,隻見百裏明江嘴角泛起一絲嘲諷,手一揮,那些被押進來的人全都被堵住嘴巴、一一杖斃。冷安然頹廢地趴在那裏,眼底滑出最後一滴淚。


    原來,這個男人說的都是真的,從一開始他就沒有信過自己。這麽多年來的寵愛都是他在演戲,讓自己以為騙過了他,結果他一直在暗中觀察著自己。皇兄多年來的謀劃,安插在西林皇宮中的眼線,就在今夜被他一網打盡。


    冷安然原本還幻想著有人明日能將自己被打入冷宮的消息傳出宮去,盼著冷昆陽想辦法來救自己,假死藥也好,用蠱也好,她相信皇兄一定有辦法讓自己活著離開。可如今見到這些人全軍覆沒,冷安然瞬間就明白了,自己再也不可能活著踏出這個宮殿一步,自己的命終將丟在這裏!


    當最後一個人被活活打死,百裏明江站起身來,放下手裏的茶盞,輕飄飄地說了一句,“今夜的一切,誰要是敢泄露半個字,誅九族!”說完,他帶著自己的心腹小太監緩緩離去,隻留下一園子的死屍和血腥味。


    妮妮看得毛骨悚然,盡管它也沒少殺人,可這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這麽多手無寸鐵、毫無反抗能力的人在自己麵前被人打死。阿爹他爹真是殘忍!幸好阿爹雖然冷,卻不是這樣的人!妮妮搖搖頭,飛身向慈安閣而去。


    妮妮帶迴的消息,倒是早在百裏陌煦意料之中,父王是怎樣的人,不但母後很了解,他也很清楚。父王這麽做,便是做好了要與高棉徹底決裂的準備了。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今夜還隻是一個開始,接下來,父王一定還會有所動作。這麽多年來,西林的朝堂上,西林都城的那些富貴人家,也混入了不少高棉的奸細,父王一定會借機一並斬草除根的。


    而自己,是不是也應該迴一趟煦王府,去將那冷羽馨接到宮中“小住”一段時日呢?百裏陌煦想到這裏,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阿爹,早點休息吧,你的身子尚未大好呢。”妮妮不知道百裏陌煦在想什麽,隻是善意提醒,“我去點皇祖母的睡穴,讓她夜裏睡得安穩些。如今她臉上抹了那膏藥,長肉的時候會有些癢,點了睡穴她就不會去撓了。”


    “好,我也給李嬤嬤她們說一聲,讓她們隨時看著你皇祖母,千萬不能讓她在睡夢中去撓自己的臉。”百裏陌煦點點頭,喚來李嬤嬤和蘭兒,輕聲囑咐她們。一切妥當之後,他躺到了長榻上。


    “阿爹,你想娘親麽?”


    “想!”


    “有多想?”


    “很想!”


    “真的麽?”


    “自然不假!”


    “阿爹,我總算明白了,你對娘親真的好好哦,每日和娘親睡在一起,卻從不動她。哪裏像你爹,明明心裏厭惡那冷安然到了極點,明明就要收拾她,卻還能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和她滾床單,分明就是……”


    “妮妮,你娘親怎麽教你的,你是女孩子,怎麽張口閉口就是滾床單?”和自己的閨女討論自己的爹滾床單,百裏陌煦覺得非常無語,“還有,下次再遇到這樣的事情,你馬上走開,非禮勿視!”


    “我當時有背過身去,絕對沒有偷看!”妮妮不服氣地嘟囔了一句,這哪裏是娘親教的,自己是獸啊,有些東西就是比人直接嘛。


    “非禮勿聽!不看隻聽也不可以!”百裏陌煦再次無語。


    “放心,阿爹,如果你和娘親滾床單,我一定躲得遠遠的!”


    “妮妮!睡覺……”


    與此同時,煦王府,蘭苑,楓梓疾步走進內室,從懷裏摸出一樣東西遞給那躺在床上的冷羽馨,“公主,皇上讓人從高棉帶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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