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心靈感應一般,百裏陌煦猛地抬頭,就見那雙漂亮的眼睛直直地看著自己,他眼眶一紅,將頭伏在東方慀淼肩頭,輕喚了一聲,“母後……”


    “傻孩子,本宮不是沒事麽?”東方慀淼的聲音很輕,即使那阿益就守在門外,此時也斷然聽不見任何聲響。


    蘭兒和李嬤嬤見東方慀淼醒來,都激動萬分,卻也知道四處都有皇上的人,並未出聲,隻是紅著眼眶看著這對母子緊緊相擁,讓他們說會兒悄悄話。


    “母後,你為何要這麽做?你知不知道我的心裏好痛!難道你不相信兒子有能力護你周全,你不相信兒子有能力自保?”百裏陌煦伏在那裏,低低的聲音隻有東方慀淼聽得見。


    “你都猜到了?本宮的兒子就是聰慧,什麽都瞞不過你。”東方慀淼微微側了臉,看著百裏陌煦,“別難過,本宮也是沒有辦法。”


    “母後,你怎能用自己的性命和容顏來冒險?難道你不知道這樣做,孩兒會有多心疼?”百裏陌煦的手輕輕撫摸著東方慀淼完好的一側額頭,“孩兒不是給你傳了信,要你保重麽?一切自有孩兒處置,你為何要走這一步?”


    “傻煦兒,他們既然敢這般陷害本宮,那便是不會留下任何把柄了。這麽多年來,這宮中齷蹉的東西本宮見得太多了,那些小小的伎倆,本宮也從未放在心上。但是,這一次不同,本宮分明感覺到了一張網,嚴嚴實實地向我們襲來,從老七的死到那琪貴妃染病,環環相扣,目的就是要讓你父王認為是本宮在暗中幫你除掉你的弟弟們,是要讓你父王懷疑你,覺得你一直在覬覦他的皇位。”


    “別的事情你父王並不見得會有多介意,這麽多年來這後宮的女人為了上位、為了聖寵,什麽手段沒有用過?可你父王總是假裝視而不見,或是假裝不懂,任大家爭來爭去,因為女人之間的戰爭再可怕,即便會傷到他的子嗣,但也傷不到他最在意的皇位,傷不到西林皇族的根本。嬪妃死了可以再選,反正爭著進宮想要躍上枝頭的女子不計其數。子嗣沒了可以再生,反正這宮裏年輕貌美、適合生養的女子數以千計。但是,這一計它攻的是心,是你父王心底深處最在意的東西!”


    “本宮侍奉你父王多年,雖不敢說全然明白他的心思,卻也能猜出十之**。他心中最在意的就是皇權,再無其他。如今他人到中年,你也好、壽王也好,都已羽翼漸豐,既讓他依賴,又讓他忌憚。他是那麽想在皇位上多坐幾年,可你們的逐漸成熟和強大卻成了他無法說出口的心病。所以他寧願立老七為太子,也不願立你或者壽王,因為老七尚且年幼,這樣他才能有借口安心地多當幾年皇帝不是?”


    “怪隻怪那設局的人太過惡毒,同樣看出了你父王心中的隱秘。這一局看似太子之爭,實則是皇權之爭,你父王不可能不往深處想。他表麵上說相信本宮,知道本宮這麽多年來從未害過其他嬪妃的子嗣,可是,他心裏卻已經有了計較,他完全可能相信在傳言他即將立太子之際,本宮為了你,為了助你奪得太子之位,最終得到皇位,本宮會作出這般的醜行。甚至,他還會認為這一切的幕後指使正是你。”


    “煦兒你從小就沒有在你父王膝下承歡,性情淡漠,不喜討好,這本是你父王的錯,可他卻隻會覺得你心機頗深,與他隔閡太多。這麽多年來,他利用你為他打江山、守江山,表麵上看各種親近,實際上他何曾真正信任過你?相反,他對你向來防範得緊。他要的隻是一個聽話的、好用的兒子,而不是一個時時刻刻算計著他的皇位的兒子。出了這事,他腦子裏一盤算,最大的受益者可不就是你和壽王。本宮恰好又入了局,哪怕他有幾分懷疑,懷疑本宮是被人陷害,他最終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就算是冤枉又如何?剪掉了你的羽翼,他才能安安穩穩坐在那龍椅上。”


    “所以,為了要讓他徹底相信孩兒是被冤枉的,母後才出此下策,對自己下毒,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不惜毀掉自己的容貌,也一定要將這被陷害的戲份做足?”眼看著東方慀淼一口氣說得太多,開始有些氣喘,百裏陌煦接過話去,“可是,孩兒寧願被冤枉,寧願被他處死,也不願母後為孩兒遭此大罪1


    “你若有事,本宮生不如死!”東方慀淼靜靜地看著百裏陌煦,隻說了這一句。


    “所以,母後便將一種無人得知的奇毒,分別下在希貴妃送來的頭油和父王賜你的凝脂膏裏,自編自導了這一出戲。”百裏陌煦看著東方慀淼,眼裏並無半點責怪,隻有心疼,“若孩兒沒有猜錯的話,其實這凝脂膏一送到宮中母後便已經知道了吧?而且這毒是在七弟死的那夜,在父王尚未將你禁足之前,你就已經暗中吩咐了你的暗衛去做手腳,隻不過你找的不是阿烈,因為你知道阿烈是孩兒的人,你找的是隻忠於你的暗衛。”


    “煦兒……”東方慀淼歎了口氣,若是還有別的法子,她又何嚐願意對自己下此毒手?


    “母後深處後宮這麽多年,在七弟歿的那一瞬,應該已經敏感地預測到了危險,你將事情前後一想,便已經察覺這陰謀針對的很可能就是你。所以你當即想到那凝脂膏,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你篤定父王會賞賜你一瓶,你要用這凝脂膏作文章。你讓你的暗衛暗中觀察父王會將凝脂膏賞賜給誰,伺機將毒下在裏麵。當然,隻有一種毒素,那奇毒並不能害人。”


    “母後當晚與琪貴妃分手後迴到了宮中,先將另一種毒素提前下到頭油中。而那夜陳妃痛失愛子,父王留在她宮中百般安慰,賞賜了她凝脂膏。待父王得知琪貴妃高熱,趕去她那裏時,陳妃定是神情恍惚地去了七弟的靈堂,你的暗衛暗中下毒易如反掌。”


    “同樣的,琪貴妃高熱,父王問明情況後便急著趕往這慈安閣,她身邊的人忙著照料病中的她,誰會注意到屋子裏的東西有沒有什麽變化。母後的暗衛修為不低,隻需隱身進屋拿走凝脂膏,下毒後再放迴去,自然便是人不知鬼不覺。當然,眾人尚未離開文淵閣的時候,母後的手下已經去到萬福閣,在希貴妃的頭油裏下了毒。”


    “當父王半夜趕來,告知你琪貴妃也染上天花,並要將你禁足之後,你便知道,事情和你預測的一樣,正朝著最不利於你和孩兒的方向發展。待父王留下凝脂膏離去,你就在裏麵下了毒,耐心等待消息。”


    “母後那時真的是在安心等待吧,若不是一連等了數日,沒等到任何結果,隻等來兩個宮人莫名死去,線索中斷的消息,母後又怎麽會選擇這樣的一條絕路?為了將別人潑向你和孩兒的汙水潑開,母後你毅然選擇對自己下毒,而將更大的汙水潑出去,轉移父王的視線,化解父王對孩兒的懷疑。”


    “若孩兒沒有猜錯,母後暗衛當中有人擅長口技,利用此道向母後傳遞了消息。阿烈告訴孩兒,在母後出事的那一晚,曾經聽到這內室的窗戶外有野貓吵鬧的聲音,想必那就是你的暗衛在向你傳遞消息,告訴你證人被殺人滅口,無法替你查清母後黑手。母後這才用了頭油和凝脂膏,造成被人毒害的假象。”


    “孩兒還記得當年陪母後在寺廟清修,母後閑來無事的時候也會學幾聲鳥啼和鬆鼠的叫聲,那時候孩兒就隱隱覺得母後會口技,如今想來,母後那時其實就是在用這樣的叫聲與暗衛互傳消息。而那一晚,阿益守在門外之所以什麽聲音都沒聽到,是因為母後一直強忍著劇痛不肯發出聲音,因為你不願被發現太早而被人救下,你要用你的慘狀讓父王對你被害深信不疑。”


    “是啊,用自己的性命來賭這不少見,可是,既用性命,又用美貌,這便是少之又少。”百裏陌煦說到這裏,已是深深歎息,“誰能想到母後會不惜毀掉自己的容顏,這可是女人最在意的東西!任誰見了母後如今這張臉,也不會想到,母後為了孩兒的性命,真正是不管不顧了!”


    “煦兒……”東方慀淼淚水漣漣,自己這個兒子真的是絕頂聰明,自己原以為天衣無縫的計策,別人都沒有發現破綻的計策,還是被他看穿了。


    “母後,若你當時淒慘大叫,捧著血肉模糊的臉打滾,也許孩兒永遠猜不到這毒是你自己下的。可是,你隱忍不發,直至抓壞了半張臉都不曾吭一聲,倒叫孩兒覺得奇怪。想來想去,隻有你自己下毒,且是為了孩兒,你才會強忍著不發出聲。”百裏陌煦眼裏此時也噙滿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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