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聽說你不日前親自帶兵,連續作戰一日一夜,擊退了叛軍,卻也身負重傷,看你這模樣,果然臉色蒼白,體內真氣也有些亂。朕這就宣禦醫來給你看看。”片刻之後,百裏明江放開百裏陌煦的手,一臉的擔憂,當真是慈父的模樣。


    “父王,兒臣的傷再養幾日就能大好,不必再勞煩禦醫了。”百裏陌煦謙卑地搖搖頭,“戰場上受傷是常事,讓父王擔憂反倒是兒臣不孝了。”


    “你這孩子,一直都這麽懂事。”百裏明江示意百裏陌煦坐下,“不是要你去慈安閣侍疾麽?”


    “父王,母後如今是戴罪之身,兒臣自然不能先去看她。再說父王急招兒臣迴來,一定有要事相商,兒臣一進宮就過來了。”


    “此事著實蹊蹺……”


    百裏明江的聲音有些飄渺,聽上去給人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百裏陌煦卻隻是沉默,麵無表情地聽著他講述七皇弟的死,講述他為何會在半夜前往慈安閣去見東方慀淼,講述他一直都相信自己的皇後不是那樣的人,隻是為了要給死去兒子的陳妃,和如今仍尚在病榻上的琪貴妃一個交待,不得已軟禁了東方慀淼。


    “你母後自那日開始,一直獨自待在慈安閣的內室,不曾外出一步,阿益日夜守在門外,連隻蒼蠅都沒有飛進去,所有的膳食和所用的水都經阿益檢查之後親手送進去,你母後為何會中毒?而且,發現的時候,她豈止是中毒,半張臉都已經潰爛,看上去簡直慘不忍睹。”


    百裏明江說到這裏,倒有幾分動情,不管怎樣,東方慀淼當年也是難得的美人,這麽多年過去了也還保養得不錯,在琪貴妃有孕之前,他大多時間都宿在慈安閣,與東方慀淼琴瑟和鳴,突然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心裏或多或少也是難過的。


    “父王,母後如今可已脫離危險?”百裏陌煦抬眼看著百裏明江,若不是眾人皆知他向來清冷,看他此刻的表情,定會以為他對自己母後中毒一事完全不放在心上。


    “幸好阿益發現得及時,那毒是解了,可她的臉……”百裏明江的話裏帶著心疼。


    “父王,七弟的死,琪貴妃染上天花,這些你都查過麽?可有什麽線索?”百裏陌煦卻轉而問起了七皇子的死和琪貴妃的事,既然母後已經沒有了生命危險,那麽還她清白便是最重要的。至於母後的臉,有了蘇怡鳴的丹藥,自然是可以恢複的。那些在背後陷害母後的人,才是他如今最想對付的。不管是誰,他都不會放過。


    “朕自然查過,可惜隨著兩個宮人的死,一切線索嘎然而止……”百裏明江很清楚百裏陌煦有自己的耳目,雖然人在邊關,這都城發生的一切他又怎麽可能渾然不知。但做兒子的表現得如此恪守君臣之禮,不僭越不逾距,他這做父王的自然要順著把戲演下去,所以又將那采買太監和文淵閣宮女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


    末了,百裏明江一聲歎息,“朕本想著可以抓住這兩人細細審問,為你母後討還清白,沒想到那幕後之人卻早早地動了手,一個活口也沒有留。而且,這兩人的房裏還找不出任何值錢的東西,表麵上看將一切蛛絲馬跡都抹得幹幹淨淨,讓人不知道該從何處繼續查下去……”


    “太過幹淨反倒有貓膩。”百裏陌煦淡淡應著,“隻要父王心裏相信母後,那幕後黑手的奸計就沒有得逞。”


    “是啊,此人不過是想將禍水潑到你母後身上,讓朕懷疑淼兒,進而也質疑煦兒你的忠心。”百裏明江伸出手,輕輕在百裏陌煦肩膀上拍了拍,“可是朕不是昏君,這麽多年來,淼兒待朕如何,在這後宮如何,朕心裏都很清楚,她那麽善良的人,又如何可能作出這樣殘忍的事?你七弟還隻是個孩子,淼兒一向待他如同親生,怎麽可能下這樣的毒手?還有煦兒你,多年來為朕的江山四處征戰,手握重兵,若要反,早就反了,何需向幼弟開刀?”


    “父王明鑒!”百裏陌煦聞言當即起身跪倒在百裏明江身旁,雙手捧上兵符,“其實兒臣此次迴來,就是想交出兵權,以證清白!”


    “煦兒,你這是何意?”百裏明江一副驚愕的樣子。


    “父王,兒臣自小就喜歡舞刀弄槍,喜歡馳騁沙場、馬背征戰,但兒臣心裏明白,自己就是個武夫,有本事打江山,卻沒有能力治理江山。兒臣一直的心願就是替父王守好我西林的山山水水,不讓其他皇室奪了去。”


    “可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兒臣在今日早上收到父王密函後,迴來的路上一直在反思,或許是兒臣手握兵權招人嫉妒,才會無端連累了母後。母後何罪之有?她不過是一個弱女子,隻想著陪在父王身邊,相濡以沫,含飴弄孫,如今遭此大罪,必定身心俱疲。兒臣覺得,要想讓母後遠離是非,唯有交出手中兵權,不讓某些人將兒臣視為眼中釘,這樣才能確保母後安危。”


    百裏陌煦這番話說得可謂情真意切,也透著萬般的無奈和悲哀,直接給了百裏明江一個措手不及。


    不過,發愣隻是一瞬的事情,下一秒,百裏明江已經將百裏陌煦扶了起來,痛心疾首地斥責他,“煦兒,糊塗啊!清者自清,何必要在意那些虛言妄語?你是個怎樣的孩子,對朕有多少赤誠,難道朕會不知曉?就算是天下人都在朕耳邊說你的不是,朕也絕對不會懷疑你的忠心!”


    “如今,不過是有些人暗中作祟,要想對淼兒和你不利,難不成你對朕如此沒有信心?難不成你認為朕會坐視不理,任由那些人陷害和毒害淼兒?難不成你以為,有人要害你們母子,你交出兵權就萬事大吉?更何況,如今戰事將起,你若是將兵權就這麽交還給朕,朕該對誰委以重任?”


    “父王,兒臣雖然擅長打仗,可我西林不乏將才,兒臣並非不可替代……”百裏陌煦低垂著眼簾,話音裏聽不出半絲委屈。


    “是,西林有不少戰將,可在朕眼裏,他們都不及煦兒你!”百裏明江拿起那兵符,鄭重地放在百裏陌煦手裏,“收迴你剛才的話,收起你之前的想法,有朕在,誰也不能妄議你半句!”


    “父王,兒臣不能接受!”百裏陌煦搖頭不接,“如今母後這般模樣,兒臣無心征戰,還請父王恩準兒臣留在慈安閣侍疾,直到母後徹底痊愈。即將開始的戰事,請父王另外指派將軍率兵作戰吧!”


    “煦兒,你這是要朕傷心麽?”百裏明江直視著百裏陌煦,想從他的眼裏看出點什麽,可百裏陌煦眼中一片清明,字字句句皆是出自真心。


    “父王,兒臣不敢。兒臣隻是愧對母後,這麽多年來很少陪伴她身旁,如今又因兒臣連累她至此,兒臣……”百裏陌煦說到這裏,眼中已經泛起點點淚光,嗓子像被堵住了一樣,再也說不下去。


    “煦兒,你是否相信父王?”百裏明江眼眸一暗,語氣重了些,“父王一定會還你母後一個公道,也一定會遍訪天下名醫,治好她的臉,恢複她如花美貌。而你,從今後莫要再提這樣的話,否則,朕以抗旨論處!”


    “父王,兒臣……”百裏陌煦虎軀一震,猛地抬眼看著百裏明江,“兒臣不敢!”


    “不敢最好,快將兵符收起來!”百裏明江此時就是個嚴厲的父親,一拍百裏陌煦的肩膀,“朕還指著你從冷雨辰手中搶得雪漫半壁江山呢!”


    “父王,那兒臣先收著,等這一仗過後,請父王再議!”百裏陌煦的臉上浮現出各種糾結,終是礙於百裏明江的君威,收下了兵符。


    “這才是朕的好兒子!”百裏明江滿意地笑了笑,“你先去慈安閣看看你母後,朕處理一些事情,等下來和你們母子共用晚膳。”


    “是,兒臣告退!”百裏明江起身施禮,推開門向慈安閣走去。


    在他的身後,百裏明江投來一道意味深長的目光。看著這個羽翼漸豐的兒子疾步而去,百裏明江的臉上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


    而百裏陌煦走出禦書房的園子後,嘴角也幾不可聞地彎了彎。


    有誰知道,剛才這父子二人在那禦書房的對話,看似父子情深,看似相互信任相互交心,其實都不過是在互相試探罷了。


    百裏明江是隻老狐狸,百裏陌煦又何嚐不是隻狡猾的狐狸?聽其言,猜其心,僅僅一句“手握重兵”便已經看出父王對自己的忌憚由來已久,如今更是猜忌滿滿。試想,連百裏明江都不曾得知冷雨辰和長風暮雨的這些糾葛,他一個鎮守邊關的皇子卻了如指掌。這樣的百裏陌煦,百裏明江會沒有防備?


    所以,百裏陌煦果斷交出兵符,不過是在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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