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慕容煥隻覺得心裏又被刺了一刀,她深吸了一口氣,“臣妾自然明白自己在王爺心中的地位,也知道王爺不曾期待過這個孩子。可是,這畢竟是條生命,王爺不覺得自己太殘忍了麽?”


    “殘忍?”百裏陌煦看著俯首的慕容煥,眼裏情緒複雜,暗暗吸了口氣,依舊冷酷無情,“如果一個孩子一生下來就被人瞧不起,從小在流言蜚語中長大,一直活在陰影中,這才叫殘忍!與其讓一個孩子這樣活著,不如不要!”


    “說到底,你還是懷疑我!”慕容煥抬起頭,眼裏沒有痛隻有憤怒。“既然如此,我無話可說。那就請王爺賜休書吧!我會離西林遠遠的,這個孩子從此與煦王府再無半點瓜葛!我自會全心愛護,王爺當年所受的苦,我不會讓這孩子受半分!”


    “休書?休妻可以,但前提是先滑掉這孩子!就算你要走,也不能帶著這孩子!”百裏陌煦眉一挑,“就憑你一人之力,也能保護好一個孩子?!真是天大的笑話!”


    “王爺,你何苦趕盡殺絕?”慕容煥徹底亂了,說話已經沒了分寸,“既然我主動請你休妻,就一定能護得了這孩子。王爺也不用擔心別人會說你拋妻棄子!”


    “拋妻棄子?”百裏陌煦眼裏閃過一絲怒氣,伸手將慕容煥拉了起來,手捏著她的肩膀,“你膽子倒是不小,竟敢這麽說本王。隻是,本王想問你,本王何時承認過什麽妻什麽子?!”


    這話一出口,慕容煥當即麵如死灰,她怔怔地看著百裏陌煦,看著這個曾經和自己百般纏^綿的男人,當日種種溫馨此刻全都變成一把把利刃,鋒利地戳進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慕容煥已經麻木到忘記了疼,隻從心底升起一股莫大的憤怒,帶著被無情嘲諷後的恥辱,一波一波席卷過來,讓她猛地一咳嗽,嘴角再次滲出一口血來。


    “王妃不必執拗,何苦與自己的身子過不去?喝了藥,好好養著吧!”百裏陌煦鳳眼一眯,眼簾垂下,鬆開手不再看慕容煥,那抹鮮紅的血漬也如利刃戳在他的心上。


    “我當然不會執拗,我也有自知之明,在王爺心裏,我算哪門子王妃?我不過是王爺的父王和母後強行替王爺娶迴的罷了,王爺要的王妃從來都不是我。”慕容煥捂著自己的心口,卻早已感覺不到疼,“王爺一直愛的都是存存,想娶的是冷雨馨,我不過是個討人厭的家夥,強占了這本不屬於我的位置,辱沒了這煦王妃的稱號……”


    “你怎麽知道存存?!”百裏陌煦猛地抬眼看著慕容煥,“誰告訴你這些事的?”


    “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慕容煥冰冷的臉上已經沒了表情,“難道王爺不敢承認麽?這麽多年來王爺心心念念的不就是她麽?”


    “你有什麽資格揣測本王的心思?”百裏陌煦這一下是真的怒了,再次伸手掐住慕容煥的下巴,“你應該慶幸你長了這張臉,否則……”


    “慶幸?!”慕容煥伸手打開百裏陌煦的手,身子踉踉蹌蹌向後退了兩步,壓抑許久的眼淚在這一刻決堤而出,“你錯了!我無比痛恨自己長了這張臉,痛恨自己隻是別人的影子!早知道是這樣,我寧願從一開始就戴上麵具,不讓自己的臉被你看見!”


    “可笑!”百裏陌煦愣了一下,隨即冷哼了一聲,“你以為你換張臉出現在本王麵前,本王就會在意你?你未免太自大了吧?!”


    “王爺當然不會在意我,我從來都是多餘的!”慕容煥的聲音也冷到了極點,千瘡百孔的心在這一刻炸裂成了無數碎片,再也拚不出一個完整。


    “本王不是來和你吵架的,也沒有時間和心情陪你胡鬧。”百裏陌煦看看桌上的藥,尾音一挑,“不管你怎麽想,也不管你說什麽,今日這落子湯你非喝了不可!”


    “王爺,是不是因為這個孩子是我的,所以王爺不想要。若今日有孕的是其他侍妾,王爺你可會逼她們喝落子湯?”慕容煥毫無血色的臉一片死灰,她靜靜看著百裏陌煦,等待他的迴答。


    “隻是這個孩子,本王不想要。”百裏陌煦垂下眼簾,不想看慕容煥的眼睛。


    “隻是這個孩子?!”慕容煥直視著百裏陌煦,“因為這孩子不明不白,辱沒了王爺的名聲,所以不能要?因為皇上還未下旨,冷雨馨還未成為王妃,這個孩子便是嫡長子,會影響冷雨馨腹中孩子的前途,所以不能要?!因為一個廢材的孩子也可能是廢材,怎麽可能做嫡長子?所以不能要!因為這種種,所以王爺才會苦苦相逼……”


    “曾幾何時,本王做事需要對你解釋?”百裏陌煦重新抬頭,冷冷看了慕容煥一眼,“本王再說最後一遍,這個孩子留不得!你若是不喝藥,本王有的是辦法讓你喝!”


    “趕盡殺絕,永絕後患?!”慕容煥的唇角浮起一絲嘲諷,“王爺果然是鐵石心腸的冷王,佩服!”


    “王妃,你是要激怒本王麽?”百裏陌煦看著慕容煥,“請注意你的言辭!”有多久沒見到這丫頭這般模樣了?她一度為自己收起利爪,變得柔順,但在這一刻,她終於爆發了。


    “言辭?”慕容煥直視著百裏陌煦,冷笑了一下,“王爺連我這個人都不在意,還會在意我的言辭?難道王爺可以做,我卻連說話的權利都沒有麽?”


    “在這煦王府,什麽可以說,什麽可以做,自然是本王說了算,難不成王妃真把自己當成了這王府的主子不成?”百裏陌煦上前一步抓住慕容煥的肩膀,狠狠地瞪著她。


    “我當然知道自己什麽都不是,隻是王爺一時興起的玩偶罷了。”慕容煥用盡全力將百裏陌煦推開,“不,玩偶都不是!在王爺心裏,我還不如青^樓的妓^女!至少妓女也會得到恩客的溫柔和憐憫,而我,從頭到尾都是被嫌棄的人!”


    “既然有這樣的自知之明,又何必說這麽多廢話?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奴才,除了會耍嘴皮子功夫,啥也不會!”百裏陌煦鳳眼一眯,伸手掐住慕容煥的下巴,“王妃若再不喝藥,本王不介意親自喂你!”


    “拿開你的髒手!我已經受夠了你!會求你並不是為了我自己,我是傻,但我不賤,你的孩子我不稀罕!”慕容煥猛地掙脫百裏陌煦的手,試去臉上的淚痕,伸手端起那碗落子湯,“不勞尊駕,一切如你所願!”


    說著,慕容煥一揚手將藥盡數喝下,隨即將空了的碗放在那桌上,轉過身不再看百裏陌煦,“藥我已經喝了,王爺請迴吧!我和你從此無話可說!”


    挺直的背影帶著說不出的決絕,話語帶著絕望後的幡然醒悟,擲地有聲,在兩人之間生生化出一道鴻溝。


    百裏陌煦深深看了一眼慕容煥蕭瑟的背影,轉身走了出去。就在百裏陌煦走出內室的那一瞬,身後傳來慕容煥跌倒在地的聲音,他腳下一滯,差點忍不住就要迴頭,可如今的自己要以怎樣的姿態去麵對她?鳳眸一暗,手指緊了緊,大步走出梅苑。


    眼見王爺冷著臉走了,小琴拉著阿明連忙衝了進來,並令其他人在大殿外侯著,沒想到一進內室就看到慕容煥癱倒在地。


    “公主,公主你沒事吧?!”小琴嚇得臉色發白,慌忙上前將慕容煥抱起。


    “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阿明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公主,王爺對你動手了?”


    “我沒事,扶我起來。”慕容煥此時隻覺得渾身無力,剛才在百裏陌煦麵前硬撐的那股子精神氣兒,在他轉身離去後便徹底從體內抽空了,再也撐不下去,倒了下來。


    “娘親,你怎麽了!”就在這時,妮妮突然從外麵躥了進來,顯出身形,爪子將慕容煥托起,看到她嘴角和胸前的血漬,嚇了一大跳。就在剛才,它從湖邊迴來,看到阿爹黑著臉從梅苑疾步走了出去,本想上前打個招唿,可又覺得阿爹身上冷得嚇人,心下狐疑,連忙衝了迴來,誰知道一進內室,便看到的是這個場景。


    “娘親沒事!”慕容煥剛說了這一句,噗地一聲又吐出一口血來,屋子裏彌散開一股淡淡的血氣。


    “公主!”“娘親!”小琴、阿明和妮妮嚇得同時將慕容煥扶緊。


    “娘親,你吃了什麽?你的血裏麵為何有毒?”妮妮吸了吸鼻子,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它將頭湊在慕容煥胸前,又聞了聞那血,“娘親,誰要害你?你還喝了紅花?”


    慕容煥一臉的慘白,藥裏還有毒?百裏陌煦難道是想自己死?


    妮妮從慕容煥的沉默中敏感地察覺到幾分不對勁,它扭頭一看,抓起桌上那個碗聞了聞,眼睛一鼓,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慕容煥,“娘親,這是落子湯!是誰讓你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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