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飛雙手拄著拐杖,一蹦一跳的模樣,讓附近的人不由為之側目,不經意間和他拉開了些許距離,生怕這小子是來碰瓷的。


    說起來這廝也是慘,歡天喜地地偷偷去軍政部報名應征,自以為可以瞞天過海,入前線戰區後,從此海闊憑魚躍,自由自在不再受家族長輩的逼迫修煉。


    但正如沈川所猜測一樣,李雲飛剛迴李府,迎上的又是他老子那兇神惡煞的模樣,手裏拎著的棍棒,比上一迴的還要粗一圈,看上去觸目驚心。


    腦子裏缺根弦的李公子,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是自己的秘密東窗事發了。


    可他迴過神來太晚了,在李元愷那胳膊粗的木棒招唿熱情下,差點真沒將他活活抽死。


    若非關鍵時刻他娘親趕到,說不得氣得失去理智的李元愷,當真要把李雲飛兩條腿打斷了。


    饒是如此,他還是在床榻之上養了六七日,眼神空洞,生無可戀,神情一片灰暗,隻覺得世間索然無味,開始懷疑人生了。


    好在,沈川在前幾日探望之際,頭疼於這廝的智商,隻好親自給他支了一個招,這才讓其重新振作了起來,不再是那鹹魚樣兒。


    這不,如今傷勢稍好,李雲飛便特地拄著拐杖,非得和沈文石他們一同來此處,口中嚷嚷著兄弟之情義,此生不敢忘。


    可沈川卻直接無視了這廝,而是步至沈文石他們麵前,訝然問道。


    “你們怎麽過來了?”


    “爹娘囑托我,要來送一送兄長,怕你鬧情緒。”


    沈文石老老實實地重述了老娘二人的原話。


    沈川語塞,暗自卻翻了個白眼。


    別人家的娃兒要上戰場了,都是熱淚盈眶地前來相送,依依不舍,真情流露,無不彰顯著為人父母對子女的關愛和嗬護,可謂是舐犢情深。


    可自己那一對不靠譜的老爹和娘親,明明知曉他很快便要應召入軍了,那是絲毫不以為意,甚至愉快地去外域度蜜月了,還振振有詞地說這是成親二十二年的紀念日,不要打攪了他們的二人世界。


    親爹親娘,鑒定完畢。


    於是,沈川便獨自一人默默動身出發,顯得孤苦伶仃。


    “少爺,芸兒舍不得你……”


    芸兒小丫頭扯著沈川的衣袖,哭得梨花帶雨,抽泣不止,端是楚楚可憐。


    “傻丫頭,本公子福大命大,閻王爺還收不了我。看你哭哭啼啼的多不好看,來,給本公子笑一個。”


    沈川麵帶微笑,將這妮子的淚水擦去,揉著她的秀發溫聲安慰道。


    芸兒作為他的貼身丫鬟,服侍沈川多年,一直形影不離,連當初在方寸宗修煉時,都不曾分開。如今突然要分別數年之久,這小丫頭還是委屈又不舍。


    “沈川,我也會想你的……”


    李雲飛一個大老爺們,也眼眶發紅,吸著鼻子,聲音哽咽著在一旁附和道。


    “滾蛋!”


    沈川被膩歪得不行,對著他的屁股虛踢了一腳。


    “哥,你放心去吧,家裏一切有我呢。”


    倒是沈文石沒心沒肺,還笑得出來,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證到,但他那話怎麽聽都味兒都有點不對勁,好似在給沈川送終一般。


    不過,沈川還沒來得及應聲,倏然之間一道身影從人群中鑽了出來,二話不說,抱著他的大腿就是一陣鬼哭狼嚎。


    “公子,您不能丟下老劉,俺生是您的人,死是公子的鬼,便是刀山火海也願意去啊……”


    此刻這扯著他的衣袍,一把鼻涕一把淚,滿臉悲愴之色,哭得撕心裂肺的短發道袍男子,正是劉大全了。


    迴到始城以後,沈川給了他所謂的解藥,本想讓這廝趕緊走人。


    但劉大全自知得罪了不少人,好不容易抱上沈閥的大腿,再加上沈煞星雖喜怒無常,不過賞錢還不少,時不時還能撈上些許好處,日子過得還是挺滋潤的。


    因此,他居然沒舍得離開,一咬牙又留了下來,在沈川那古怪的眼神中,硬著頭皮簽了份為期三年的賣身契,願意成為沈閥的供奉長老,從此獻犬馬之勞。


    可沒曾想,沈大公子壓根就沒有帶上他去前線的打算。正好徐老剛出關,身邊還缺個使喚的道童,正是一拍即合,可憐的劉大全就這樣被轉手給賣了。


    徐老這人眼裏最容不得沙子,對於劉大全諸多惡習深感痛惡。


    老劉悲催的發覺,成為一名造化境強者手下的道童,非但沒能沾上什麽光,還被耿直正氣的徐老,操練得生不如死。


    用他的話來說,那活的簡直不是人過日子,起得比雞早,睡的比狗晚,沒日沒夜地修煉和打磨體魄,生產隊的驢也不會這麽往死裏造。


    沈川一臉嫌棄地踹開了涕泗橫流的劉大全,扭頭掃視了一圈。果然,在不遠處看到了徐老那熟悉的身影。


    突破至造化境之後,徐老整個人升華了一樣,看上去年輕了十幾歲,更添三分仙風道骨之意,飄逸出塵,氣息深如幽淵,身形不怒自威,已然有了些許強者的風範,灑脫自然,宛如天成。


    不過,即便成了造化境的修士,身份已有天壤之別,但徐老和沈川之間並無半點生疏距離感,一如既往般如同祖孫二人。


    “老夫身上,也沒有什麽拿的出手之物,臨行前就贈你一句話。”


    徐老靜靜地看著沈川,滿是正色,一字一句地沉聲說道。


    “兇獸可躲,人心難測,一切自身性命為重!”


    沈川躬身應是,表示定會將他老人家的話銘記於心。


    以徐老多年的生死閱曆,如此鄭重地說出這番話,他當然不會當做耳邊風,而是牢牢記了下來。


    見沈川確實聽進去了,徐老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也並非是婆婆媽媽之人,說完這話後,便拎起掙紮哭喊的劉大全,身形一動,轉眼又消失在了遠處。


    “好了,我也該進去了。”


    眼看著離飛船起飛的時刻不久了,沈川便隨意地擺了擺手,轉過身後,頭也不迴地踏步進入了機場大門之內。


    而芸兒幾人停在警戒線之外,神情各異,目送著他那挺拔的身影,最終沒入了人群中,分辨不出哪一個是他。


    幾人心底深處,同時默念著一句話。


    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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