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子,這邊請。”


    剛進入門內,便有一名頭發花白的老管家,恭敬地引著他往裏麵而去。隨後在呂家的內堂處,沈川見到了記憶中的那位呂修。


    “小侄見過呂叔。”


    沈川不卑不亢地上前,躬身行了一個晚輩之禮。


    盡管再厭惡呂雪翎的為人,但對於呂修,他還是頗為敬重的。況且,身為晚輩,該有的禮數不能缺。


    此刻,立在堂前的那道身影,聽得動靜,便也轉過身來,露出一副俊朗不減的中年男子臉龐,一雙溫潤如玉的眼睛,向這邊投了過來。


    從沈川身上掃過後,呂修麵帶微笑,用頗有磁性的嗓音,溫聲開口說道。


    “小川,數年不見,長高了,也成熟穩重不少。”


    他那平易近人的輕柔語氣,帶著些許長輩的欣慰之意。


    “讓呂叔見笑了。”


    沈川刻意保持著些許距離感,隻是訕笑一聲,沒有再多說什麽。


    看呂修這模樣,對他突然登門拜訪沒有半點意外,分明是已經知曉了其今日所為何事而來。


    呂修也能察覺到沈川有些疏遠的態度,便輕歎一聲,表情略帶幾分落寞之色。


    “小川,當真沒有再挽迴的餘地了?”


    沈川心頭一動,看來終於到了徹底攤牌的地步了。


    他沉吟片刻,醞釀了一番思緒,旋即直視著對方,目不轉睛,一字一句地徐徐應道。


    “破鏡不可重合,一切都已覆水難收。小侄鬥膽,還望呂叔成全。”


    呂修聽罷,略有些失神。


    他再次上下打量著眼前的這位至交之子,看著沈川那看似平淡卻決然的神態,忍不住暗自長歎了口氣,心頭泛著點點苦澀酸楚。


    不說呂家與沈家世代以來的交好,單自己和沈玉堂多年的知心之交,便已經讓他左右為難了。說實話,他實在不願因為小女的緣故,斷送了兩家的交情。


    沈川好似能看破呂修的心思般,又抬起頭,滿臉鄭重地附加了一句。


    “有一點請呂叔放心,此事不過是小侄一人為之,和沈家無半分幹係。今後,兩家依舊,不會有變!”


    呂修頗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但心底的芥蒂終究還是被衝淡了不少,同時對於沈川深明大義之處也略有些感懷。


    他沉默了半晌,終是從懷中取出一份文書。


    “這是令尊當年留下的媒書,既然玉堂也無異議,那便交還與你了。”


    沈川畢恭畢敬地接過,鋪展開隨意掃了數眼後,便用火球術將其點燃,當著二人的麵將之焚為灰燼。


    呂修見此,喉嚨動了動,欲言又止,最終沒有出聲。


    婚書一燒,沈川便感覺最後一分束縛煙消雲散,仿佛斬去了某種心結,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輕鬆自在。


    兄弟,你好生去吧,日後族親,便由我來替你守護……


    他定定地看著一縷白煙飄散於半空,神情微滯,眼底閃過些許複雜難明的光彩,暗自默念道。


    “呂叔,小侄尚還趕著迴去,多有打攪,先告辭了。”


    “且慢!”


    沈川正待就此離去,卻又被喊住了。他沒來由眉頭微皺,暗襯莫非呂叔心生不滿,意欲借機為難不成?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卻是讓他始料未及。


    在沈川那錯愕震驚的目光中,隻見呂修以手為刀,元靈之力劈出一道光刃,刹那之間便從他自己的左臂斬去,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呂叔,不可!”


    “不要!”


    兩道驚唿幾乎同時喊出。


    沈川神情微變,想要掠身前去阻止對方。


    而呂雪翎也不知從何處閃出,一條素白綾羅從其手中飛過,意欲將呂修的右手腕纏繞住。


    這一切不過是在電光閃石間,他們到底還是慢了一步,二人話音剛落,呂修的左手臂便已經被自斬落地,鮮血淋漓,讓人觸目驚心。


    “爹……”


    呂雪翎再無半點清冷神女的風姿,踉蹌而至,梨花帶雨地為呂修封住了穴位,又取出一枚丹藥喂入他的口中,這才稍微壓製了傷勢,不再流血。


    即便如此,呂修仍舊是麵容蒼白無力,額頭冒著冷汗,微喘粗氣,神情一片慘淡,氣息甚為淩亂。


    先天境修士肉身尚還未達到斷臂重生的境界,若是失去一條胳膊,不說去了半條命,也是元氣大傷,還有可能修為境界跌落,日後實力大減是必然的。


    “小川,呂叔知你……對雪翎尚有恨心,此事,畢竟是她……之過,我以此臂,可作抵消否?”


    他艱難地抬起頭,看著沈川,忍著巨大的痛楚,斷斷續續地低聲說道。


    原來,呂雪翎已經向他坦白了一切,包括蠱惑王騰等人刺殺沈川之事,呂修皆已知曉。


    一邊是掌上明珠,一邊是故友之後,呂修內心的掙紮和糾結可想而知。為了徹底消除沈川心底的芥蒂,他最後選擇了這種方式來替呂雪翎贖罪。


    沈川愣愣地望著前方,手腳有如萬鈞之重,一時間竟抬動不得。


    要說他不恨呂雪翎,那自是不可能的。若非是其命大,恐怕世間便所謂的沈閥長公子了。


    但那日在柳家洞天秘境,一連兩個耳光,多多少少算是償還了部分。看在呂修和兩家之間的份上,他盡管猶自存有些許不快,但已經打算就此罷休。反正日後和那個女人再無瓜葛,索性眼不見心不煩。


    可呂修竟然會自斬一臂,來為呂雪翎抵罪,這是沈川無論如何也未曾預想到的局麵。


    “若是一臂不夠,再加一條腿。”


    見沈川默不作聲,呂修以為他還心有不滿,便微微一笑,語氣平淡地說道。


    “呂叔,你真是折煞小侄了,迴去後我爹非得打斷我一條腿不可。”


    沈川被嚇了一跳,忙擺了擺手,隨後摸著鼻子,苦笑不已,隻覺得一陣頭大。


    呂修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頭一緩,緊繃的身子鬆懈了下來,再也支撐不住,就此昏厥了過去。


    “這株靈藥名為血羅蘭,對修士血肉之軀大有益處。若是配合其他副藥,或許可讓呂叔斷臂重生。”


    對於呂雪翎,沈川便沒有什麽好語氣了,冷淡得如同陌生人一般。


    他將從柳如曼那裏所得的一株靈草擱置地上,便頭也不迴地轉身離開,從始至終視線都沒有多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呂雪翎檀口欲張,似乎想開口說些什麽,但轉眼間沈川便已遠去,讓她神色為之一黯,螓首垂下,身姿顯得柔美淒。


    她眼角處滑落一滴清淚,丹唇輕顫,四下響起一聲幽幽的歎息。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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