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這天,皇宮裏並無半點兒喜慶之氣,國喪期間,不僅百姓們不得張燈結彩,宮裏也一樣消停,一大早,慕容流尊去太廟裏祭拜了祖先,又去了萬壽宮,給完顏太後請安。


    此時,完顏太後病怏怏的躺在鳳榻之上,雙目緊閉,臉色蠟黃,人也瘦弱的不成樣子,一頭稀少的頭髮已經徹底白了,仿佛一個行將就木的耄耋老人一般,一副隨時都可能駕鶴西去的樣子。


    寢殿裏,一股子濃濃的藥味兒瀰漫著。


    完顏皇後、上官賢妃、潘昭儀、虞昭儀等,都伺候在太後的病榻旁,除了有病在身的杜貴妃,後宮裏有點兒位份的嬪妃,不僅是後宮的妃嬪,連各王府的王妃、公主們,也都守在這裏,給太後娘娘侍疾。


    慕容流尊給太後娘娘請了安,因見太後睡在榻上,便又傳來太醫問了幾句,叮囑皇後小心照料,略坐了一會兒,便要離去。


    剛起身,完顏太後恰好醒來了,看見皇上來看她,太後娘娘扯開蒼白的嘴唇,笑了笑,虛弱的說:「皇上來了,可曾用膳?」


    慕容流尊畢恭畢敬的說:「多謝母後關懷,兒子用過膳來的。」


    太後微微的點了點頭,挑起眼皮看了看桌子上的沙漏,道:「都快午時了,瞧哀家,都睡昏頭了。」


    慕容流尊道:「母後人在病中,原該多歇著點兒的。」


    太後道:「話雖如此,可讓大夥兒整日家圍著我一個老婆子轉,過年都不得迴家團聚,哀家心裏過意不去啊。」


    眾妃嬪和王妃公主們一聽,齊齊福下身子,道:「服侍太後,是妾身(女兒)等分內的事兒,太後不必內疚。」


    太後擺了擺幹枯的手,說:「過年了,你們都家去過年吧,就留皇後和賢妃在這兒侍疾罷了,剩下的輪流過來即可,不必都守在這兒,哀家這兒也用不了這麽許多人。」


    「是!」


    眾人道了一聲,便起了身,低著頭,陸續往外退去。


    太後看著大家慢慢的出了寢殿,忽然出聲道:「這幾天怎麽沒看見楚王妃過來侍疾呢?」


    聞言,完顏皇後和上官賢妃臉上謙恭的笑容僵住了,她們都不知該如何迴答太後的問話,她們誰都沒忘記皇上第一次看見楚王妃時癡迷的神色,更沒忘記在獵場時皇上吃光了李氏的粥,還略帶討好的看她的眼神,女人最是敏感的動物了,她們倆都覺察出了皇上對楚王妃的不同了,如今太後提及此人,兩人難免麵露為難之色,當著皇上的麵,不知該如何迴答才好,唯恐答的不好,惹皇上不痛快。


    慕容流尊倒是沒有避諱,淡淡的說:「楚王已經和離了,因母後病著,就沒跟母後說。」


    說著,簡單的把前段時間抄了李家,處死李德妃和命楚王與楚王妃和離的事兒跟完顏太後說了一遍。


    完顏太後沒多說什麽,隻嘆息說:「和離也罷了,隻是可惜了那丫頭,模樣一等一的出挑不說,性情和才華更是無人能及,哀家這幾天悶的慌,正尋思著找她來說說話呢,哪知竟然和離了!」


    慕容流尊淺淺一笑,說:「便是和離又有何妨,母後若想見她,兒子這就召她進宮陪伴母後便是了。」


    完顏太後笑道:「那正好,就勞煩皇上傳她進來跟哀家說說話罷。」


    完顏皇後和上官賢妃的臉上露出複雜的情緒來,在她們看來,太後此舉著實是用心不良,她這是在壞皇上的英名呢。


    明知道皇上對那個李氏有不軌之心,還偏要把她弄進宮來,這不是上趕子引著皇上犯錯嗎?


    一旦皇上與那個李氏有了什麽苟且之事,君占臣妻的惡名,勢必會讓皇上成為千古罪人,遺臭萬年的。


    而且,皇上親自判定楚王與李氏和離,若他真箇跟李氏發生點兒什麽,楚王身為男人,又怎能咽下這口惡氣?自古以來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都是不共戴天的,他一定會恨毒皇上,伺機造反生事的。


    如今的楚王雖然看起來很老實,但身為皇上最器重的皇子多年,他並不是一點兒勢力都沒有,萬一把他逼急了,狗急跳牆,搞不好會做出魚死網破的事兒來!


    她們雖看出了太後的用心,皇上卻好像並未查覺似的,臉上還隱隱帶有喜色,當即命小安子去宣李氏進宮,來陪伴太後娘娘。


    其實,太後的那點子用心,慕容流尊早就看出來了,隻是那點兒小兒科的把戲,他根本沒放在眼裏而已。


    他就是想玫玫了,就是想見玫玫,可沒有她發話,他又不敢擅自去闖她的香閨了,這幾天,想她想的覺都睡不著,還好太後打了這個鬼主意,能讓他見上玫玫一麵,以解相思之苦。


    至於太後的陰毒用心,他一點兒都沒放在心上,作為擁有現代高科技武器的君王,就算有十個楚王想與他為敵,也根本奈何不了他。


    見到玫玫才是最重要的!


    曉媚沒想到太後會召見她,雖然也想到可能是慕容流尊在搞鬼,但太後召見,她又不能不去,隻好穿戴打扮了一番,帶著尺素蘭素,隨傳旨的太監進宮去了。


    到了宮門口,尺素和蘭素按例等在外麵,曉媚隻身一人隨著小安子進了宮,剛進宮門,隻見早有一乘秋香色的軟轎候在那裏了,小安子半躬著身子,殷勤的上前把轎簾掀開,請曉媚上了軟轎。


    曉媚正要坐進去,抬眼看時,卻見軟轎裏早有一人,隻見他穿了一件明黃緞繡金龍十二章龍袍,襟口和袖口鑲著墨狐毛邊兒,頭上帶著鑲八寶紫金冠,腳上穿著一雙黃織金十團龍妝花朝靴,此時正閑閑的坐在轎子裏,見到她後,薄唇挑起,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


    「你怎麽在這裏?」曉媚驚愕道。


    剛問完,又覺得自己的問題有點兒傻,這裏是他的地盤兒,有哪兒是他去不了的呢?


    慕容流尊已經習慣了她的不客氣,像是沒聽見她的指責似的向她伸出手來,「先進來再說吧,這兒人來人往的,別叫人看見了!」


    那隻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拇指上還戴了一枚翠綠通透的碧玉扳指。


    曉媚看了看四周,大抵也是怕被人瞧見了不好,便黑著臉避開了那隻伸向她的手,一聲不吭的進了轎子,坐他的身邊兒坐下後,刻意往邊上擠了擠,與他保持了一定的距離,臉上還隱有慍怒之色。


    「起——」


    外頭不知誰吆喝了一聲,轎子便被穩穩的抬了起來,慢悠悠的往太後的萬壽宮去了。


    這時,曉媚轉過頭,冷冷的對慕容流尊說:「這又是你的把戲?為什麽讓我進宮來?我已經不是楚王妃了?你把我說的話都當成耳旁風了?」


    慕容流尊笑道:「冤枉啊,是太後當著眾人的麵兒,親口說要見你,要跟你說說話的,真的與我無關。」


    曉媚才不會相信他呢,她冷嗤一聲,道:「據我所知,你現在已經大權在握,就算是太後,如今也得聽你的吧,要不是你點頭允許,我不信憑她一人之力,能把我弄進宮來。」


    聞言,慕容流尊收迴笑意,一本正經的說:「你太小看太後了,她是青羅國的大長公主,背後還有一個強大的青羅國撐腰哩,縱然大雍國的大權現在我的手中,我也不敢怠慢她,免得把她惹急了,找來青羅國跟我作對,大不了我辛苦點兒,守在你身邊護著你,不叫她在你身上打主意就是了。」


    曉媚聽了,沉默了半晌,才淡淡嗯了一聲。


    之後便閉了嘴,不再理會男人。


    一路上,慕容流尊找了好幾個話題,想根曉媚說說話,然而,曉媚根本就不理他,憑他說什麽,做什麽,曉媚就是不吭聲,完全拿他當空氣。


    幾次碰壁後,某人終於閉了嘴,默默的把曉媚的手爐拿過來,在裏麵重新添了一兩塊兒炭,復又蓋上,又把手爐遞到了她的手裏。曉媚理所應當的享受著他的殷勤,一點兒都沒有過意不去的樣子。


    轎子走的很慢,好像轎夫誠心要他們在一起多呆一會兒似的,從宮門口兒道萬壽宮,慢悠悠的走了近半個時辰,期間好像拐了好幾個彎兒,又過了好幾道門檻兒,才終於停下來了。


    「落——」


    外麵,小安子拖著長長的聲音喊了一聲,轎子穩穩的落地了,「夫人,請下轎吧!」


    慕容流尊輕聲道:「你先進去,咱們一起出去不好,我隨後就到。」


    曉媚沒理他,拉著臉下了轎子,跟小安子往萬壽宮裏麵去了……


    慕容流尊目送她進了萬壽宮,才懶洋洋的對小安子說:「且去禦花園裏轉一圈兒,等會兒再過來。」


    小安子賠笑道:「陛下,適才錦繡宮又打發人過來了,貴妃娘娘剛才又召太醫了,貴妃娘娘想請您過去瞧瞧?」


    慕容流尊的一顆心都在曉媚的身上,哪有心情去瞧別的女人?他望著曉媚消失的方向,涼聲道:「既然是身子不好,就叫她安心養病,朕又不是太醫,去了又有何用?叫朕過去,把病氣過給了朕,她擔待得起麽?」


    「呃……是——」


    雖然皇上之前幾個月一直對杜貴妃很好,恩寵無比,體恤有加,可這段時間忽然就翻臉了,小安子也不明白怎麽迴事兒,但一聽皇上不耐煩了,也顧不得深慮皇上的心思,趕緊賠笑道:「陛下息怒,奴才這就打發人去說。」


    才要走,慕容流尊沉吟了一下,又道:「且慢,賞杜貴妃一斛珍珠,一對玉如意,再把青羅國送來的紫貂皮撿好的送幾張給她,告訴她,朕這幾天忙,等過了這陣子朕就去瞧她。」


    這幾天忙?


    小安子抽了抽嘴角,簡直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這幾天是新年,朝中不用上朝,也不用批閱奏摺,正是皇上一年中最清閑的幾日,他有什麽可忙得呢?這麽蹩腳的謊言,哪裏是安慰人的,簡直是往人家心口插刀的好不好?


    不過,皇上一向心思縝密,如今對杜貴妃連撒謊都不肯走心了,可見,已經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裏,她離失寵的日子也不遠了。


    小安子道了聲「是」,揮手讓小太監們把軟轎抬起,往禦花園去了……


    錦繡宮裏,病榻上的杜貴妃一聽皇上不肯來,還用這麽拙略的藉口敷衍她,切齒冷笑道:「好,很好,他既然不肯來,我打發人去見他便是了。」


    伺候在一旁的蘇雪兒聽聞皇上不肯來時,心裏還空落落的,一聽杜貴妃說要打發人去見皇上,眼前頓時一亮。


    果然,隻聽杜貴妃道:「雪兒,吩咐小廚房,用文火熬一鍋野雞崽子湯,熬好後你親自送到皇上那兒去。」說著,眼神中突然多出一抹詭異的笑意,一字一頓道:「就中取便。」


    蘇雪兒臉上一紅,頓時明白了主子的意思。


    她雖然已經知道主子的心不在皇上身上,也看出主子一直深恨皇上,但卻不懂主子為什麽要成全她讓她去跟皇上做那件事兒,思來想去,大抵是杜貴妃自己不想陪皇上,又怕皇上去寵別的女人,害她失寵,故而用自己來迷惑皇上,以此固寵吧!


    讓她去接近皇上,並且允許她侍寢,蘇雪兒已經高興的有點兒找不著北了,顧不得細細的推敲這背後的緣由,便羞答答的下去吩咐小廚房煮湯了……


    曉媚進了萬壽宮內殿,太後娘娘正倚在大迎枕上打盹,完顏皇後和上官賢妃伺候在一邊兒,她輕移蓮步,上前給太後娘娘和皇後、賢妃行了禮,太後沒有答話,依舊閉目養神,完顏皇後便吩咐她起了身,又叫宮人給她搬了一張杌子,命她坐下。


    曉媚謝坐後,在杌子上坐了下來,兩位娘娘不說話,她也不擅自開口,隻管眼觀鼻、鼻觀心,正襟危坐。


    正不聲不響的坐著,忽然感覺出完顏皇後和上官賢妃都在似有似無的打量著她,曉媚立刻趕到一陣不自在,有一種做了壞事被抓包的感覺。


    雖然前世跟他是夫妻,但那畢竟已經是前世的事兒了,這一世,皇後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賢妃也是正經八百冊封的,有名有份的,這會兒,在這兩個人麵前,她倒有一種心虛的感覺,好像自己是第三者闖入人家的家庭似的,這種感覺真是太不好了。


    正不自在的坐著,完顏皇後忽然嘆道:「李夫人真真是好顏色,饒是本宮看了幾次,都還看呆了呢!」何況是皇上了。


    後麵的那句話,是她在心裏說的,看到曉媚這副天姿國色,她又是羨慕,又是心酸。


    倘若她也有這麽好的一張臉蛋兒,皇上對自己大抵就不光是敬重了吧,作為夫妻,哪個妻子不希望丈夫能百般的寵愛自己,敬重,從來就不是她們希望從丈夫那裏得到的!


    上官賢妃也羨慕曉媚的美貌,皇上從來就沒有寵過她,要是她也能有曉媚這般姿色,想來那李德妃、杜貴妃什麽的,應該都不是她的對手了吧!


    正胡思亂想著,曉媚已經站起來,福下身子說:「皇後娘娘謬讚了,妾身愧不敢當。」


    「有什麽不敢當的,本宮也是實話實說,就隻憑夫人這副花容月貌,就是在整個大雍國,也足以拔得頭籌了。」完顏皇後笑得很溫和。


    上官賢妃也嘆息說:「皇後娘娘說得既是,說起相貌,妾身所見過的女子中,也就隻有青羅國的太子妃能跟李夫人的容貌一較高下吧,真真是沉魚落雁、世之罕見啊!」


    也不知她說的是自己還是青羅國的太子妃,曉媚隻好又虛虛的福了福身,客氣道:「皇後娘娘天姿國色,賢妃娘娘閉月羞花,才是真正的絕世佳人呢!」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空間之王妃升職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五女麽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五女麽兒並收藏空間之王妃升職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