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巍峨古樸的宮殿群,陸哲真的感受到了所謂的古人文賦所謂的“覆壓三百餘裏,隔離天日”“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迴,簷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鬥角”“矗不知其幾千萬落”,雖然是形容的是阿旁宮,但是放在太極宮上,半點違和感也無。


    陸哲後世也去過故宮,雖然未得一窺全貌。但是直覺下來,太極宮比故宮要大上不少。


    而且給人的感覺也不一樣。


    如果說故宮的紅牆黃瓦琉璃獸頭給人一種皇家華麗威嚴之感的話,那麽顏色上更加素淨也更加龐大巍峨的太極宮,就給人一種鎮壓天下的古樸,它就靜靜地矗立在那裏,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氣,仿佛理所應當就應該是天下中心似的。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這故宮與太極宮,一個精巧繁複華麗大氣,象征著皇朝的強盛和富庶,一個古樸厚重自帶一股俾睨天下,舍我其誰的帝皇氣,顯示出法天象地,帝王為尊的帝王威嚴。


    而事實上,唐朝的太極宮是在隋朝大興宮的基礎上修建的,是故宮麵積3倍有餘,後來擴建而成的大明宮據說更加富麗堂皇,盡顯千宮之宮和東方聖殿的風姿,但是由於唐末戰亂,被付之一炬,著實可歎。


    大唐,大唐,這便是大唐啊。站在大唐的中心,陸哲的思緒不由得飄開去,想起盛唐的絢爛氣象,俾睨天下的世界帝國,再想起大唐之後再難複盛景,不由得鼻子有些發酸。


    這種發自血脈的自豪和千年沉澱下的感情是如此的醇厚且濃烈,就跟這巍峨的宮城一邊,如山一般壓了過來,讓陸哲此刻的腦子裏無暇思考其他,連目前身處困境也暫時忘卻了。


    何其有幸,讓我來這大唐一遭,定不負上天安排,竭力為這盛世燃盡自己也在所不惜。


    為我華夏之民啟民智,為萬世開太平!


    直到此刻,陸哲來大唐之後,心中那股隱晦不明的念頭才逐漸通達起來。如果說之前陸哲隻是想一個看客的身邊好好感受這大唐盛世,順便嚐試著在儒家的話語體係裏撬下一塊牆角,改善山門中人地位,趁機點亮大唐科技樹的話。


    那麽到了此刻,陸哲心中所想的,便是整個大唐!竭力開啟我華夏民智,使其有機會提前進入工業時代,使我華夏之民,不再是興也苦,亡亦苦,永遠領跑於整個世界!


    上天既然安排自己重生,自己定要做點什麽,方不負自己來這一遭。


    想起五代十國時期漢人所遭受之屈辱,以及後世種種苦難,再看看大唐此刻恢弘磅礴之國運,陸哲不由得產生一種自己必須做點什麽之感。


    改變大唐,便由今日始罷。


    “世家,儒家禮教,皇權,汝等還是先歇歇,放著我來!科學進步神教天第一!”陸哲看著麵前高大的宮牆,本來有些酸軟的腳步,也逐漸堅定起來。


    哪怕汝李淵命中注定要死,某大唐之旅注定斷於今日,某也要想辦法逆天改命!懷揣著這樣的想法,陸哲一步步地踏入了太極宮的核心區域。


    太極宮極大,兩人步行了許久,才到了李淵的寢宮之外。李淵的寢宮在太極宮東北處,此刻門口重重侍衛把守,不少宮娥宦官不停地進進出出,一副情況危急的樣子。


    “小友,汝總算至矣。”來到李淵的寢宮外,老黃門進去通報之後,不一會兒,陸哲就被領到其中一處偏殿,剛剛進入,就聽到孫思邈驚喜地聲音。


    “見過道長。”陸哲行禮如儀。


    “道長,此人便是汝所言之少年奇人?”此刻的偏殿中,亦是跪坐了不少人,大多都是中年人,少數還有個須發皆白的老人,個個神情凝重,皺著眉頭看著孫思邈和陸哲彼此見禮。


    “許醫令,此人便是陳州山水郎,身懷華佗遺術,尤擅金針,頗有奇術,前些時日金山公主之症,便多虧小郎君所獻之方。”


    “哦?”


    “清都山水郎?”


    “如此年少,竟精通華佗遺術。”


    堂中眾人開始議論紛紛起來,經過孫思邈介紹,這堂上眾人俱是禦醫,見到陸哲如此年少,又是一副士子打扮,臉上都浮現出慎重和懷疑的神色。


    本來嘛,醫生都是越老越吃香的行業,無論古今,俱是如此,看著陸哲如此年輕,又受到孫思邈如此肯定,大家不由得心中都有些不爽和懷疑起來。


    本來禦醫們對於上次孫思邈治好了金山公主的疾病就覺得失了麵子,堂堂禦醫,被一個野道士給搶了風頭,你讓他們這些所謂“科班出身”,師承名門的禦醫怎麽能爽,但是孫思邈名滿天下,輸了也不算丟人。


    可是現在你又找來一個十一二歲的童子,說要讓他參與到上皇的診治,豈不是在你眼中,吾等跟黃口稚子差不多?簡直欺人太甚!


    而且現在是什麽時刻,乃是上皇病重,天下為數最尊貴的幾人之一危在旦夕,讓這個小子加入,如果一個不小心,豈不是害得全部人一起被問罪?


    科班出身的看不起野路子,自古以來,皆是如此,隻有同行才是赤裸裸地仇恨。


    於是有人越眾而出,對著陸哲行了一禮,朗聲發問:“這位小郎君有請,某有一問,春者木始治,肝氣始生,肝氣急,其風疾,經脈常深,其氣少,不能深入,此乃風疾之始也,當以金針刺翳風穴,但病者久處濕潤之地,好食酒肉,邪風經年入體,乃為沉屙,金針刺翳風,其效甚微,不知是何緣故,足下有何高見?”


    “???”陸哲此刻一臉的黑人問號臉。什麽鬼?還是讓我們用中文交談可好?怎麽聽著像是玄學?


    “在下不知。”


    “不知?”來人臉上露出不屑的神色。


    “此時春日尚未過半,《素問》有雲,春取絡脈,諸榮,大經,分肉之間,甚者,深取之,間者,淺取之。若刺翳風,用圓利針、長針,未刺之時,先口內溫針,暖而用之。足下以為然否?”


    額……陸哲又是一陣黑人問號臉,對方說的話,他大概能明白,但是要讓他給出專業意見,那他就沒有辦法了。


    經脈穴位他倒是學過,但是鬼長老是實踐派,隻告訴他哪裏點穴可以讓人致死致暈,並沒有告訴他如何救人啊。


    本來,他來長安治病之事,就是孫思邈看著他頗有奇術,之前獻方子救活了金山公主,再加上之前陳州他的縫合術,一路上團滅劉家和四道宗,讓孫思邈以為他已經精通鬼門奇術,試想,他連華佗肉白骨之術都會,這小小金針之術,乃是鬼門基本中的基本,哪有不會的,所以需要鬼門金針配合刺穴治療的孫思邈就順勢邀請他來。


    可是沒想到,鬼長老隻教了他認穴和點穴,而且教學過程還極其喪失,撚轉提插刺等等基本針灸手法也都沒有教過,而讓孫思邈驚歎的肉白骨奇術不過是後世簡單的縫合包紮術而已。


    陸哲原本以為需要醫治的是長孫皇後,心知曆史進程的他以為這次治療必定成功,所以就想著過來打打醬油,順便獻上曲轅犁獲得點功名而已。


    哪裏知道,需要治病的是李淵,而李淵,今年注定要死!


    現在,自己剛剛加入聯合診療團隊,連病人都沒有看到,這位精通針灸的禦醫連番發問之下,陸哲不禁懵逼了。


    “你如果膽敢問我毒死人有多少種方法,我一定會給你分享一點人參經驗!”看著嘲諷之意甚濃的禦醫,將鬼宗毒藥之術背得滾瓜爛熟的陸哲恨恨地想著。


    “區區山野小子,僅憑一不知從何處得來之方,竟妄想一步登天,簡直可笑!”見到陸哲支支吾吾,對於基本的問題都答不出,一聲嘲諷從眾人之中傳出。說道山野兩個字的時候,此人尤其加重了讀音,眼睛則是瞟向孫思邈。


    緊接著,那位姓許的太醫令,緩緩開口道。


    “某有一問,當日足下所獻柳樹皮煮水一方奇則奇矣,暗通藥理,但某遍覽醫書,發覺未見經傳,實乃亙古未見,不知汝此方得自何方高人所授?”


    “實乃夢中,有仙人所授。”沒辦法了,陸哲隻得這樣說。


    “夢中?仙授?簡直荒唐!不通醫理,亦未曾學醫,汝有何憑恃,乃敢為貴人診治乎?”


    本來還保持著基本禮貌的許醫令,此刻怒斥出聲,頗有些痛心疾首,須發皆張的意思。


    “自古以來,方士誤國,危害君王,乃是天下大害矣。君不見齊少翁之下場乎?”


    這算是下狠手了,陸哲自稱仙授,而孫思邈還是個道士,許醫令一句方士,簡直就是衝著身為道士,被唐皇視為老神仙的孫思邈來的,話也極為誅心。


    因為那齊少翁,就是漢武帝之前十分崇信的方士,後來事發被殺的。而這齊少翁,史書上記載就是個自稱活了幾百歲,須發皆白的老人!


    果然宮中之人,就沒有幾個簡單的鴨。看著一幹禦醫將借刀殺人,指桑罵槐和扣帽子用得如此熟練,陸哲不禁有些感歎,偷偷瞟了一眼孫思邈,發覺藥王爺不愧是藥王爺,自己帶來的人出了這麽大的糗,而且自己被潑了一個識人不明,方士誤國的髒水,人家藥王爺依然一副天下無事的鎮定模樣。


    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由他橫,明月照大江。


    “此位陸小友,所學之醫道,與吾等所學皆不同,其所擅者,皆是臨場救命之法,數月之前,左武衛將軍牛進達金瘡開裂,小友以奇術縫合之,兩月之前,金山公主風邪入肺,老道無從下手之時,小友初聞之,奇方脫口而出,金山公主乃愈,小友之術,所用之奇,就連老道,一時亦是不解,而後細細想之,暗合醫理。”偏殿中開始沉默起來,孫思邈掃了一眼眾人,繼續開口道。


    “須知這診病如用兵,奇正相合方能百戰百勝,老道請小友過來,自然存起這份意思,既然以正之道未竟其功,這奇門之術,或許有其獨特之處,須知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好!藥王也不愧是藥王爺,果然是馬老奸人老…..咳咳。


    藥王爺先前一番話,先點出陸哲身懷奇術,所學跟眾位不同,為陸哲所學背書。然後舉出陸哲成功的案例,而且金瘡迸裂和風邪入肺,皆是在場的禦醫束手無策的症狀,皆被陸哲治好了,而且治好的人都是大唐的權貴人物,對方也自然不會幫陸哲作偽,其真實性可想而知。


    而後麵,又以用兵奇正相合的理論來比喻用兵,將陸哲的醫術比喻為一直奇兵,言語之間點出禦醫們對於此病症的束手無策,最後一句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簡直就是指著鼻子罵這幫禦醫自居權威,不懂變通了!


    當然,尤其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道以悲天憫人痛心疾首的語氣說出,效果就更加驚人了。


    其實孫思邈還是比較厚道的,如果他再加一句汝等未進寸功,今日老道找來少年奇人,反而橫加阻攔,適合居心也?


    這句話一出,這幫禦醫犯得就不止是技術問題,就是政治問題了。


    “即是如此,便讓他試試罷。”作為太醫令,長期處於爾虞我詐的深宮之中,孫思邈這番話的厲害之處,他是深知的,聽得許姓太醫令冷汗涔涔。


    本來孫思邈就極得皇帝推崇,幾次欲封為國師都推脫了,自己去攻擊他,本來就有些不智,而好死不死的,孫思邈帶來的這個少年雖然不通醫理,但是屢次治好貴人病症,那些病症還是他們束手無策的,這下就很尷尬了。


    上麵的人一般不會看重你是不是真的科班出身,而是看重的解決問題的實際效果,這個道理,古今一般同。


    為了防止孫思邈說出個更誅心的話來,許太醫令也不再糾結,立刻改口讓陸哲作為孫思邈請來的外援,加入聯合診療團。


    總算不用被趕出去的陸哲,這邊剛剛坐定。那邊就有一個小黃門氣喘籲籲地跑來,


    “諸位趕緊去看看罷,上皇又犯病矣,怕是危矣!”


    “什麽!”眾人一驚,趕緊各自帶著藥箱,前往隔壁的寢宮。


    “完了,完了。”這是太醫院眾人看到李淵的唯一念頭。


    等他們趕到的時候,太上皇李淵,大唐帝國的締造者,已經麵色青紫,氣若遊絲,嘴裏隻能發出嗬嗬的聲音。


    給李淵把脈之後,許醫令趕緊給李淵把脈。片刻之後,徐醫令頓時麵若死灰。


    “上皇已然,已然,龍馭賓天!!”


    我擦!自己不會這麽背吧,李淵死了!陸哲頓時也是大驚,跟著孫思邈一起往前看去。隻見寬大的錦榻之上,一名肥胖高大的老人麵色青紫,以手歎其鼻息,已然斷絕。


    “道長?”陸哲看著孫思邈。


    “上皇,已然龍馭賓天而去矣。”孫思邈仔細的檢查了脈搏眼瞼和鼻息,有些失落的說。


    我擦!!老子的大唐之夢還沒有開始呢,就這樣被斷絕了?想起之後自己可能遭受問罪,抑或是終生難以被重用,陸哲不禁有些激動。


    等等!陸哲看著麵色青紫的胖大老人,心中湧起了一股決絕。


    富貴險中求,為了我的大唐夢,拚了!


    “此人還有三分機會可救,吾有法可救之!”陸哲高唿一聲!


    “咦?”如遭當頭棒喝,麵若死灰的眾人一臉懵逼的看著陸哲,心想此人莫不是瘋了,死人難能救得活?連孫思邈看陸哲,眼神都有點異樣。


    “吾法有些怪異,事出緊急,還請眾位配合!”看到眾人呆著一動不動,陸哲也急了。推開眾人,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榻前。


    “放著吾來。”陸哲指著尤自想要補救,正在掐李淵人中的一名禦醫,後者攝於陸哲氣勢,隨即放開了手。


    “汝,將此人衣衫解開,袒露上身。”陸哲指揮著宮女。


    “汝,速去取一塊紗布來!”陸哲指著一名小黃門,語氣堅決。


    陸哲的口氣是如此的不可置疑,有些慌了的宮女和小黃門,慌亂之下,也立刻照做了。


    在眾人驚詫的眼光中,陸哲鞋都未脫,爬上床榻之上,雙手有節奏地按壓李淵的胸部。試了試鼻息,發覺還沒有恢複。


    沒辦法了,陸哲用紗布蒙住李淵的口,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李淵的鼻孔。


    神功秘訣有雲:他自狠來他自惡,我自一口真氣足。


    這該死的命運,陸哲看著胖大老人肥厚的嘴唇,隨即定了定心神。就看我這一口真氣,能不能吹出一個未來了!


    陸哲深吸一口氣,對著李淵的嘴巴,隨即狠狠地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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