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裝著事情的陸哲,躺下之後也沒敢睡的太死,模模糊糊聽到身邊有動靜,陸哲一翻身就坐了起來。


    “糟糕!遲了。”陸哲從炕上坐起,扭頭一看,發覺自家妹妹把被子踢了,看著還在說著夢話的妹妹,陸哲這才放下心來。蘊娘每天都是天剛亮就會醒來的,哪怕是冬天,貪圖炕上暖和的蘊娘就算賴床,起床也不會超過卯時。整個五莊觀,能睡到日上中天的隻有陸哲一個,為此他沒少收到自家妹妹和“林狗”組合的嘲笑。


    算了,別睡了,望了望天色,此時基本上已經大亮了,深知再睡有可能又睡過頭的陸哲強打精神,悄悄起身,開始收拾行囊。


    其實他也沒有什麽可收拾的,就帶著一包幹糧,但是他穿衣服卻頗為費事,因為他要花點時間把幹草塞到自己的鞋裏麵。


    陸哲所穿的鞋乃是麻鞋,鞋底是木頭,鞋麵則是用粗麻織物編製的,粗麻十分透氣,是夏天穿還好,若是在冬天,特別是穿著它行走在雪地裏,哪怕是穿著襪子,那酸爽,嘖嘖,足以讓一個充滿困意的人瞬間精神起來。


    不過似乎這裏的古人似乎都習慣了這種鞋,甚至光腳在雪地裏也無大礙,陸哲這具身體也習慣了穿著麻鞋在雪地裏走。不過陸哲作為穿越客,麵對這個還不做出點什麽改變的話,簡直就丟盡了穿越客的臉。


    常言道,東北有三寶,人參貂皮烏拉草。解放前,烏拉草就被東北人采來,塞到靴子裏用於禦寒,陸哲在初冬的時候,也找到了後世被稱為燈絨草的東西,這些草到秋天就幹枯了,割下來稍微曬一下之後,填充到鞋子裏,十分的柔軟,保暖效果極好。於是陸哲就采了不少塞到了鞋子裏,比起後世的雪地靴也不遑多讓。


    隨著陸哲製出的第一雙,很快,妹妹蘊娘和“林狗”組合都有了一雙填滿幹草的鞋子,接下來的幾天內,村子附近的燈絨草都被采光了,年前,村裏所有人都穿上了這種後世東北老鄉穿的鞋子了。


    因為鞋子裏臥了草,陸哲給它起名叫“臥草“鞋,這個名字得到了村裏人,特別是林狗組合的認可,覺得極為文雅,不愧是仙家弟子,陸哲經常說的那話怎麽說來著,嗯,素質就是高。


    陸哲穿上“臥草”鞋,並且將褲腿塞到鞋裏,用草繩牢牢綁好後,這才穿上自己的衣服,連續穿了好幾件,當然,衣服和衣服之間,陸哲也是塞了不少燈絨草的,穿上之後,不亞於棉衣。


    唐朝沒有棉花,富貴人家主要靠皮裘保暖,買不起皮裘的平民隻能靠多穿幾件衣服保暖,陸哲倒是有件皮裘,不過這件皮裘乃是陸哲的爺爺,也就是上上任百花宗宗主,因為養花有功,某個隋朝的貴人賞給他的,傳到陸哲這裏,已經第三代了,上麵的毛都掉了不少。禦寒效果不僅有限,而且陸哲現在這個身材完全穿不了,平日裏裹著禦寒還可以,穿著走山路,那是萬萬不行的。


    遺憾地看了一眼被鋪在炕上,給妹妹當毯子的皮裘,陸哲這才收拾完畢。


    給醒來的蘊娘穿好衣服,打水洗臉,在灶上煮上了豆腐黍米粥,陸哲這才走出房間。


    走出房間之後,陸哲發覺木十七早就收拾停當,在門外等著他。一同吃過早飯,安慰好哭鼻子的妹妹的陸哲,喪心病狂地給妹妹蘊娘和段小娘布置了很多作業,在自家妹妹不舍的眼光中,他又去了一趟林家,跟林家全家道別。


    “哲小郎君且自去,你家妹妹便交予你家嬸子了。”知道陸哲平日裏最疼愛他的幼妹,林濯水拍著胸脯對陸哲說道。


    “那就有勞林家伯父和嬸娘了。”陸哲向兩人深施一禮,轉頭離開。


    當然,跟著一起走的還有“林狗”組合,說是要送送他。少年人之間的友情,最是熾熱,聽說最好的兄弟要出山去,林無咎和段二狗都十分不舍,今日早早來到陸哲家,準備送陸哲一程。段二狗還悄悄把自家阿耶的獵刀,不由分說地塞給了陸哲。


    “老陸,給,拿著路上防身用。”段二狗把陸哲拉到一邊,掏出了自家阿耶的獵刀。


    “不用,不用,我跟影三叔和木兄一起,就是出個山,哪用的著這個。”陸哲連忙推辭。


    “叫你拿著就拿著,恁的不爽利,冬日裏狼多,拿著防身也是好的。”段二狗固執地把刀塞到陸哲手裏。


    “好吧。”看到段二狗一副你不拿著就是看不起我的態勢,陸哲隻好謝過段二狗,然後將刀揣到了身上。


    “謝甚子,你我兄弟,說這個就遠了。某就是擔心你修為不行,平白墜了我等‘陸林狗’三仙的名頭。”陸哲鄭重其事地感謝讓段二狗臉色通紅,有些不好意思的他,故作不屑地錘了陸哲胸口一拳。


    “這仙家弟子,果然極為擅長操弄人心。”木十七暗歎一聲。眼前這個叫做段二狗的少年,給這仙家弟子的這把獵刀,明顯就是從家裏偷的,能讓一個比他還大的半大少年冒著挨打的危險為他偷刀,還故作姿態,欲迎還拒,讓對方非要把東西塞給他,這小奸賊,連對淳樸少年都不放過麽!心中對陸哲有成見的木十七,看什麽都覺得是這小奸賊在耍心機。


    自己以後要離他遠一點。想到這名仙家弟子的種種手段,木十七就為自己以後要常駐五莊觀而哀歎,他現在明白了,為什麽大管事非要指定他來,明明一個普通管事就能做的事情,大管事木仲非要指定他這個陳州分行總管事來。


    “若是憑少主過來,說不定早就被這個少年種種奇術所懾服,哭著喊著求仙了吧。”想到自家那個喜好煉丹,暫任他副手的二少主,如果他遇到這個可怕的少年......想到這裏,木十七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下山之後,決不能讓憑少主跟此子見麵。木十七暗暗下定決心,若是二少主跟這個一身奇術的少年見麵,說不定要不了多久,陳州的分行就歸這個少年所有了,自己可是聽仲大管事講過一些這個少年所立下的可怕契書,光是聽了一部分,木十七就覺得十分可怕,好在仲管事沒有念完,想到那份算盡人心的契書,竟然是這個言笑晏晏一臉和氣的少年所立,木十七人生第一次擅自更改了仲管事給他的命令,決定不再遵守仲管事的“多看多聽多學”的吩咐,決定自己以後一定“不聽不看不學”,那些惡魔般的學問聽著是如此誘人,但是確是如此離經叛道,很容易讓人打破固有認知,關鍵是他還能夠自證,這就太可怕了。木十七定定地想著。


    前幾日,這名仙家弟子就讓十斤重和一斤重的石塊同時著地了,昨日,他還用兩個竹筒,一根麻繩,讓身處兩個屋子的蘊娘和段小娘能一起聊天,他還親自試過,聽著對麵的聲音清晰地從竹筒裏傳來,木十七心中大愕,此等妖術,亙古未聞,也是凡人能會的麽,更可怕的是,經過這一係列奇事之後,木十七對於這名少年隱隱有種迷之信任感,對這個少年曾說的大地是個球的說法,也不那麽排斥為妖理邪說,反而隱隱有些相信了。


    太可怕了,自己若是再跟他接觸下去,自己一定會成為瘋子或者是少年的傀儡的,這哪裏是仙家弟子,明明是惑亂人心的妖孽好吧。


    木十七一邊想著,不知不覺中,一行人已經來到了影家門口。


    影鶴早已收拾停當,等著陸哲和木十七了。看到身後來送行的“林狗”組合,影鶴也沒有多問,彼此寒暄之後,一行人往村外走去。


    “好了,就隻能到這裏了,你們家去吧。”影鶴對著“林狗”組合說道。


    分別總是令人傷心的,特別還是在少年之間,看著有些紅了眼眶的“林狗”組合,陸哲給了兩人一人一個擁抱,給兩人鬧了個大紅臉,不過兩人也愈發感動了。


    哼,故作姿態,邀買人心,這個小妖孽。擁抱這種此時唐人看來驚世駭俗的行為,不僅收獲了兩名少年感動和影鶴的讚賞,同時也收獲了木十七的不屑和更加警惕。


    在木十七心裏,陸哲已經從小奸賊升級到了小妖孽。結果就是他不由得冷哼出聲,他隨即發覺不妥,不過這時影鶴的狐疑地目光已經看了過來,於是他隻好裝作咳嗽,狠狠地咳了幾聲。


    “咳咳咳。”


    這下,陸哲的眼光也看了過來,四目對視之下,木十七沒來由的心中一虛,眼光躲閃,“宗主原諒則個,十七風寒還沒有好透,驚擾了宗主,萬死,萬死。”


    “不妨事的,倒是哲於心不安,讓十七兄拖著病體陪哲出山,哲倒是通曉一些治療風寒的秘術,木兄要不試試?”


    “不敢,不敢,仆身體已無大礙了,不敢耽誤宗主之事,我們還是出發吧。”聽到對方要用秘術給自己“治療”,木十七嚇得出了一身冷汗,趕緊喊走。


    “那就出發。”影鶴手一揮,三人往村外走去,留下“林狗”組合在原地望著他們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中。


    三人沿著山路,翻過了一座小山,在下山的半山腰上略作修整,吃了些幹糧,陸哲把黍米團子分給了影鶴幾個,後者對其讚不絕口。


    吃過幹糧,後麵的路就有些繞了,七拐八拐的,等到半下午的時候,三人來到了一大片林子前,影鶴掏出了兩塊黑色的布條。


    “把眼睛蒙上。”影鶴對著陸哲說。


    果然,看著木十七熟練地接過布條,蒙上自己雙眼,陸哲就明白了,這五莊觀,怎麽可能沒有一點防範的措施,這片林子,肯定就是山門的防護了,而且還極為有效。不然怎會如此看重,無孔不入的稅吏和衙役早就找到村裏來了。


    陸哲依言用布條蒙上雙眼,聽到一聲拿好之後,他的手裏被塞了一根繩子,接下來,在影鶴的提醒聲,兩眼一摸黑的陸哲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去。


    “好了,就到這裏了,把布條解下來吧。”在黑暗了不知道走了多久,陸哲仔細計算過自己脈搏的跳的次數,雖然路上斷了好幾次,不過陸哲還是草草地換算了一下,自己差不多走了3個小時的樣子。


    陸哲迫不及待地解下眼睛上的布條,並不著急睜眼,而是先用手捂著眼睛,慢慢睜眼鬆手。


    在黑暗裏這麽久,而且地上全是白雪,貿然睜眼,有可能被白雪反射的光灼傷眼睛。


    “是個聰慧的,嗯,不錯。”看到陸哲的樣子,影鶴滿意地點點頭,驚異於仙家弟子果然是仙家弟子,別看沒有出過村,連這小技巧都懂,自己第一次被阿耶帶出來的時候就迫不及待解開了布條,弄得眼睛腫的像個桃子,幾天後才好。


    等到陸哲慢慢適應了光線之後,發覺自己三人已經在林子的另一邊。


    “沿此路再走半日,就到山外了,村裏還有事,某先迴去了,就不送爾等到山下了,七日之後,某在這裏等爾等,若是爾等三日不至,某自去城中尋你。若是七日之後沒有看見某家,汝耐心等候便是,千萬不要進林子,林子裏有大陣,哪怕是識途老馬,也會迷路,在裏麵困頓而死。”說完這番話,影鶴朝兩人施了一禮,轉身走進了林子,頃刻不見。


    “諾。影三叔慢走。”“謝過影兄,影兄慢走。”待到影鶴的身影消失不見,兩人稍事休息了一下,這才開始往山外走去。


    林子不遠處就是山道,略微轉過一個山坳,前麵便豁然開朗。


    “宗主,這便是磐石鎮了,明日我們便能到達那裏,鎮上有牛車,我等便可坐車進入陳州城了。”站在山崗上,木十七指著山下一處對著陸哲說道。


    此時天已經黑了,山腳下,嫋嫋炊煙已經升起,一個小鎮映入兩人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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