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恩怨怨,錯錯對對,兩世因緣交織,早已讓人分不清是對還是錯,亦分不清是恩還是怨。


    內室裏安置著冰雕,按理說是涼爽至極的,可兩人方才淚眼相對,傾訴衷腸,竟是連身上的衣衫都濡濕了。


    蕭讓擁住身前的美人兒,薄唇在她眉心輕輕吻了吻,「嗓子都哭啞了。先換件衣裳,我叫他們上熱茶可好?」


    顧熙言誠心不叫他舒坦,「我要喝玫瑰八寶茶。不要幹玫瑰,也不要凍玫瑰,隻要新鮮的玫瑰——你去泡。」


    顧熙言對著男人哭了半晌,心中的委屈還在,故而此時使喚起蕭讓來,用上了十成十的嬌小姐脾氣。


    這大夏天哪裏來的新鮮玫瑰?


    偏偏顧熙言這一身冰肌玉骨從小到大就是這麽嬌慣出來的,蕭讓捏了捏柔若無骨的小手,心甘情願的應了,「好,我去找。」


    這還不算,顧熙言抱著他的腰,得寸進尺,「還得喂我才是。」


    她聲音裏還帶著哭腔,就這麽抬了一雙濕漉漉、亮晶晶的含波眼看他,蕭讓心頭軟的一塌糊塗,薄唇一笑,親了親她的眉心,「為夫領命。」


    那日四皇子伏誅之後,蕭讓將元寧長公主的遺體存封在梵淨山的伽藍寺的冰窖之中,三日之前,舉行了秘密發喪。葬禮並沒有大操大辦,隻有蕭讓和顧熙言二人以及平陽侯府曾近身服侍的老奴才們。


    那日破曉,趁著晨露熹微,蕭讓親自扶棺,自平陽侯府大門而出,一路行至京郊,葬於平陽侯府陵墓,和蕭讓的父侯合葬,生同衾,死同穴。


    後來顧熙言才知道,原來隱翠峰上清心庵裏的夢參師太便是蕭讓的生身母親,自己和婆母元寧長公主原來也曾見過一麵,隻是當時縱使相對卻不識,此生,顧熙言沒能向元寧長公主行媳婦之禮,便斷了這段婆媳的緣分。


    顧熙言心中感慨不已,又聽丫鬟說了那日蕭讓迴府之後抱著她的傷懷之狀,對蕭讓是滿是憐惜,就連看向男人的眼神兒裏都多了三分心疼。


    淮南王也終於有了音信。


    那日演武堂中,蕭讓收到塞北來信。當日淮南王追殲烏孫餘部到柔然境內,身中賊人暗箭,那箭上塗有劇毒,淮南王當即不省人事,滾下山澗。


    幸好淮南王身上帶著暉如公主給的平安佩,那紅藍相間的平安佩乃是柔然王室的象征,淮南王在幽深的山澗昏迷之際,被路過的柔然族人看到腰間的平安佩,好心相救,這才撿迴一命。


    蕭讓當即傳令下去,「傳話給淮南王爺——剿滅烏孫餘部後,速迴京,不可久留速。朝中流言已紛紛,若再耽擱數日,隻怕新帝疑心更重。」


    前段時間,淮南王失蹤的消息傳到盛京,朝中流言四起,漸漸謠傳成了淮南王擁兵自重,在柔然徘徊多日,不肯迴京。


    眾口鑠金,三人成虎。就連新帝也多次追問淮南王的行蹤,分明是起了疑心。


    新帝手握遺詔,在金鑾殿中閉門處理了大半個月的政事,終於把成安帝留下的一攤爛泥般的國事理了個幹淨。淮南王尚在塞北,新帝雖然生了疑心,可也沒耐心再等下去,


    八月初,新帝在朱雀門前舉行登基大典,祭拜過了天地,晚上又設宮宴,宴請文武百官。


    禁廷之內,大幕落下。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朱紅宮牆深處,又是一次王朝更迭,人心變幻。


    新帝登基,在祭天大典上封潛邸時的太子妃吳氏為中宮皇後。


    翌日,禦花園的清溪池上,荷葉田田,碧波萬頃,中宮皇後在此舉行鳳宴,宴請貴女命婦。


    數月以來,京中風波頻起,各府皆是掩門閉戶,行事、說話都謹小慎微,後宅的貴女命婦們也很久沒有舉行過宴飲雅集了。如今新皇登基,新後入主中宮,也算是天下大定,故而今日宮宴上,眾女眷皆是滿麵喜色,言笑晏晏。


    「一別數月,平陽侯夫人瘦了些!」定國公夫人親親熱熱地握了顧熙言的手,關切地問道,「聽聞侯夫人隨軍一路從江淮輾轉到夷山地界,期間路途遙遠,風餐露宿,定是受了不少罪!」


    定國公夫人望著顧熙言的微微隆起的小腹,頗為感慨,「上次見麵,還不曾聽聞平陽侯府有子嗣之喜,如今一看,夫人腹中孩兒都這麽大了——可有幾個月了?」


    「快四個月了。」顧熙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先前也並不知道懷了孩子……並非有意瞞著夫人。」


    定國公夫人笑道,「這是喜事,我知道了自然是為你們兩口子開心的,怎會有怪罪之意!」


    兩人一邊兒說這話,一邊兒行至湖上迴廊盡頭的八角亭中,亭中坐著數十位貴婦,顧熙言和定國公夫人一一見了禮,迴頭便看見暉如公主扶著婢女的手緩緩行了過來。


    暉如公主的身孕已有六個多月了,孕肚十分明顯,她本就不算豐腴,如今整個人瘦了一圈,真真成了皮包骨頭的模樣。


    顧熙言不禁大驚,忙迎了上去,「公主還懷著身子,怎會瘦成這樣?」


    暉如公主苦笑了下,沒有說話。


    「真是個喪門星,當初她從柔然嫁進來的時候,我就覺得有貓膩,淮南王爺怎會無故求娶?定是她把王爺迷得五迷三道的!」


    「人家可是堂堂柔然公主,你沒見識過她的武藝拳腳嗎?要我說,說不定她聯姻為假,奸細是真!」


    「聽說淮南王爺領重兵在外,遲遲不歸,你說會不會是……這兩口子裏應外合呢?」


    八角亭中,議論之聲紛紛,幾位貴婦陰陽怪氣地低聲交談。


    俗話說得好,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如今朝中流言紛紛,皆指向淮南王有狼子野心,以往對淮安王府心有不服的人便趁機倒戈相向,這真是牆還沒倒,小人就開始推了。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這幾個碎嘴子的貴婦說話聲音不大,卻剛剛好傳入三人的耳中。顧熙言聽得滿腔怒火,當即轉身指了其中一位婦人道,「呂夫人慎言!若是我沒記錯,當年戰場上,還是淮南王爺把呂大人從敵軍埋伏裏救出來的吧?如此救命之恩都還未報,呂夫人今天卻說這樣一番話,倒真真是連白眼狼還不如呢!」


    「你!」那婦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本欲反駁,可終究是不占理,隻得灰溜溜地噤了聲。


    暉如公主一手扶著孕肚,一手拉了拉顧熙言,「這呂氏和吳氏一向交好,吳氏嫡女如今是中宮皇後,你又何必為我出這一口惡氣?平白得罪了人家。」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欽賜蜜糖妻 卷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酌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酌隱並收藏欽賜蜜糖妻 卷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