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扣”


    雲響宮主殿的後窗被敲響


    清冷的月暈懸掛在雲端,似是披著層迷蒙的紗衣,讓人看不清其中究竟。琉璃瓦在月下泛著金光,簷角雕琢的五鳳精巧絕倫,閃著恢宏的氣勢。


    宮牆內的海棠過了花期,少了些嬌豔之態,多了些沉穩自若。


    童千鶴盤腿坐在床上,一聽見後窗聲響,便合起了手中的書,心下想著許是白仁找著人了,打著光腳就朝那處跑去,出聲道:“離合哥哥?”


    “嘎吱”


    後窗被陸離合從外頭給拉了開來,他利落地翻身入了殿內,轉頭便看到了童千鶴正光著玉白的腳站在地上。


    “怎的連鞋也不穿便跑上來,”陸離合皺了皺眉,上前伸手,打算將童千鶴打橫抱起,“現下雖是夏末,夜裏卻也涼的很,過了涼氣日後是要吃苦頭的。”


    “就是過了涼氣不也還有離合哥哥在嘛。”童千鶴沒讓陸離合抱自己,向後退了一步朝他吐了吐舌頭,笑嘻嘻地道。


    而後她便提起裙擺,朝大床跑去。


    “離合哥哥你今日去了何處,怎的一天不見人影?”童千鶴捧著被子,團坐在床上,朝麵前的人問道。


    “給你猜猜,若是猜對了有獎勵給你,”陸離合一雙桃花眼笑眯眯地,賣了個關子。


    看他春光滿麵的模樣,童千鶴有些不確定地開口道:“可是去了望歡樓……?”


    “……”


    聞言,陸離合黑了臉,伸手在童千鶴腦門上彈了一下。


    他咬牙道:“你這小丫頭一天天的想的都是些什麽,我在你心裏竟是這種人……?”


    望歡樓是京城最大的青樓,據說裏頭的姑娘都是精挑細選的,五官端正、麵容姣好,且打出來的招牌是身似扶柳、聲若黃鸝。童千鶴之前偶爾會隔兩個月溜出宮去京城內逛逛,若是有個熱鬧可湊的,便會竄著腦袋上前去瞧。


    先前正巧有一次路過望歡樓,她隻聽路人說過那是個吃茶談天的好去處,卻不知為何那些個客官都春光滿麵地去裏頭,與此刻的陸離合的表情有些像,許是因著那些個美嬌娘確實動人……


    童千鶴捂著吃痛的腦門,氣惱地鼓著包子臉瞪他。所謂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並不覺得去望歡樓有什麽問題。


    “罷了,”


    陸離合歎了口氣,骨節分明的手指從寬大的袖袍中掏出一個精致的鏤空梅花木盒,遞給童千鶴,“喏,打開來看看。”


    童千鶴疑狐地看著他,接了過來,陸離合賣了個關子,也沒多做解釋。


    木盒上是個巧妙的金扣,做成了一朵梅花狀,童千鶴素手撚在梅花上,輕輕一旋,這朵梅花金扣似是活了一般,花瓣徐徐在眼前舒展了開來,帶著一股好聞的幽香,沁人心脾。


    待到一整朵梅花展開,童千鶴輕鬆地打開盒子,看到裏頭放的東西,一雙杏眸亮晶晶的,似是映著星辰,濃密的睫毛撲閃撲閃的,似蒲扇,似蝶翼。


    她驚喜道:“提線娃娃,竟是提線娃娃!離合哥哥你從何處得來的,京城裏現在還有嗎,你怎的忽然想起買這個了?”


    “噗嗤”


    陸離合看著童千鶴驚喜的小表情,麵頰有些紅撲撲的,覺得甚是可愛,一時忍俊不禁笑出了聲,方才被誤解的鬱悶一下便煙消雲散了,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隨即解釋道:


    “今兒我在京城南麵街上遇著了個擺攤的孩童,上頭都是些給孩子玩的小玩意兒,說是他母親重病,家中無錢給她請大夫醫治,除了日日看著她消瘦別無他法。那孩子便將他父親做的所有玩具都拿了出來,想賣些錢迴去給他母親看病。


    “我看你整日處在這深宮中,除了同那些後妃的勾心鬥角,妝台前的珠寶頭麵外,委實沒有什麽樂趣,見這提線娃娃有意思,便買了下來。”


    聽完那個擺攤孩童的故事,童千鶴心下很是感動,那孩子雖然年幼,卻是有一片寶貴的赤誠孝心。


    “那離合哥哥你怎麽不幫幫他,將那些玩意都給買下來”


    “你莫不是忘了我是做什麽的。”


    陸離合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眼角那點如黑曜石般的淚痣忽閃,眉宇間帶著些得意之色,語調中有著些驕傲、求表揚的意味。


    童千鶴一下便明白了陸離合的意思,他這是直接給那孩童的母親看病了,眯著笑眼,配合著拍著手道:“我倒是一下子給忘了,離合哥哥最是人美心善的。”


    “……什麽人美心善的,小禍害好好說話,”陸離合佯作不滿,但也沒有真的在意,轉而正了臉色道,“說個正事,方才我迴宮的途中,在禦花園見著了你那兩個新來的小宮女,你可知她們如此時辰見了誰的人?”


    童千鶴對陸離合所說的事並沒有太大的意外,顯然在她的意料之中,揉眼打了個哈欠道:“若不是太後的人,那便是玉和的人,不過太後剛塞來了兩個人,沒道理冒著被發現的風險半夜叫人出去,所以見的是玉和的人,離合哥哥,我說的可對?”


    “正是。”


    陸離合點了點頭,對於童千鶴對自身所處境況了如指掌震驚的同時,也對麵前尚未及笈的少女的聰慧、泰然自若讚歎。


    “李玉和她叫那二人監視你平日裏接觸的男子,不過她未曾見過我,她們口中的男子也該當不是我,你日裏可還有什麽接觸多的人?”


    “男子?”


    聽聞李玉和的目的,童千鶴也是愣了一下,一時也甚是不解,沒想出自己同誰接觸很多,不過她聯想了下李玉和過去的種種行為,心底隱隱有了些猜測,她並沒有直接告訴陸離合。


    “離合哥哥,此事我知曉了,已是很晚了,你快去歇息吧。”


    童千鶴捧著那個提線娃娃笑眯眯地道。


    陸離合頷首:“好,你也早些歇息,莫要玩的太晚了,我便迴去了。”


    幽幽的燭光在爐香中搖曳,珠簾的影有些搖晃地落在雕花大床上。童千鶴將手中的娃娃放迴盒中,小心地將盒子收了起來。


    她躺在床上,想起了過去童貴妃在世時對她說過的話,


    “千千,世人行為皆有其原因根本,無論你日後麵對何種境況時,都要抓住根本,才能不被那些障礙迷了眼。”


    是了……


    既然李玉和出招了,她也不得不做點迴應。


    她估摸著李玉和口中男子當是林少珵。在之前皇嫂的壽宴上,她便注意到了李玉和一直看著林少珵;在行宮那半月裏,李玉和更是隔三差五便來涼亭。


    這麽看來,多半是李玉和有意於林少珵了。


    那麽後日浴果節出巡一事,若是被她知曉了林侍郎也是同去的,隨行的隻怕會再多上幾人了。


    童千鶴思及此有些頭大,她也不喜歡人多紛雜的去巡遊,若不是為了看各地方政府的治理情況,看那群官員有沒有敗壞父皇留下來的大昭江山,她倒是更樂意留在宮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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