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兒雲鬢花顏,望著眼前滿船星河燦爛,驚豔的挪不開雙眼。


    顧熙言為眼前美景出神兒,殊不知,她亦是韓燁眼中之美景。


    男子一襲素衣錦袍,立於船頭,晚風拂來,盈滿廣袖,整個人如欲乘風而去,羽化登仙。


    顧熙言偏頭望向他,凝神看了半晌,終是顫聲喚道,「玄哥。」


    「上一世,最後的夷山之戰四皇子敗了,所以這一世,你不敢讓我多留在蕭讓身邊一天。」


    「你不敢冒這個險。對不對?」


    韓燁看定定看她,「不是不敢冒險——是不敢再拿你冒任何的險。」


    他幽幽地望著她,笑裏滿是苦澀,「上一世,我最後悔的事,便是沒能把你從蕭讓的手裏搶過來。我眼睜睜地看你受盡折磨,慘死刀下,最終孤眠於一座香墳……這種事情,輸一次就夠了。」


    「熙兒,這一世,這些事再也不會重演了。」


    韓燁神色大慟,恍若仙人蒙塵一般,再無平日的無欲無求之態,


    顧熙言喉頭微哽,和他對視良久,幾乎被他眼中的悲痛吞噬,終是麵有不忍地偏過頭去。


    上一世,若是她一開始就沒有嫁給蕭讓,又會如何呢?


    若是一開始就沒有這麽多的陰差陽錯,或許上一世的她和蕭讓都能從那段名存實亡的婚事裏得到解脫,韓燁亦不會落得一個哀莫大於心死的結局……更不會有這一世如今的兩難局麵。


    在這星光螢火漫天的夏夜裏,顧熙言恍惚覺得,事態已經朝著失控的方向發展,而她的心,也有些分不清方向了。


    那晚從湖畔迴來之後,顧熙言難得地沒有失眠。


    床榻上,美人兒沉沉睡去,夢中螢火蟲星光點點,垂髫的女童和白衣少年郎泛舟銀河,歡聲笑鬧不斷。


    「玄哥,玄哥,這兒可真美!」


    「熙兒喜歡就好。」


    「玄哥喜歡嗎?」


    「喜歡。」


    「過兩天等熙兒病好了,就要下山了,爹爹和娘親為熙兒請了西席,可是熙兒一點兒也不喜歡念書……」


    「熙兒下山之後,是不是再也見不到玄哥了?熙兒喜歡和玄哥在一起。」


    「那熙兒快些長大,等熙兒長大了,玄哥就永遠陪著熙兒。」


    白衣少年郎眸色溫柔,垂髫女童望著他盈盈一笑,重重地點了點頭。


    不料,忽然一陣花雨飄起,白衣少年郎被亂花迷住了眼,轉身揉了一會兒眼睛,再轉過身來,卻變成了一身玄衣的蕭讓。


    蕭讓的麵容青澀至極,看上去隻有十幾歲而已,俊眼修眉帶著三分不羈的戾氣,望著她輕啟薄唇,冷冷發問。


    「顧熙言,他是你的誰?」


    「不是的,蕭讓,不是你想的那樣!」


    顧熙言陡然從夢中驚醒,神色惶然不定,額頭上冒出一層細細的冷汗,晶瑩的汗珠兒順著欺霜賽雪的肌膚而下,緩緩流到修長的脖頸處。


    日光刺目,穿透薄紗帳射進來,顧熙言好一會兒才從夢魘中平複下來,抬了玉臂,以手遮了眼睛道,「紅翡,進來服侍我梳洗罷。」


    話一出口,顧熙言便愣了。


    她被擄到此地,已經是有半個月沒見過紅翡和靛玉了。


    如此想著,眼眶又是一紅。顧熙言強忍著淚意,正準備喚丫鬟碧雲入內,不料卻聽見一陣隱隱約約的喧鬧聲傳來。


    顧熙言皺了一彎遠山眉輕輕皺,凝神細聽片刻,方側身下了榻,光著一雙玉足走了出去。


    話說,韓燁和段氏新婚數月,每晚皆是分房而居,韓燁在段氏麵前清冷疏淡,少有關懷,此番兵致江淮,還是段氏痛哭流涕地求了韓燁數日,才得了允許,能夠隨軍前來。


    可是,叫段氏萬萬沒想到的是,從在江淮安頓下來的那日起,自家夫君便從未踏足過她居住的居所。如此半個月下來,段氏察覺到了不對,在其百般詢問之下,身邊服侍的下人才唯唯諾諾地道出實情——原來韓燁平時歇在書房裏,書房旁的映雪堂裏頭住了一位熙姑娘,世子爺日日前去探看,從未有一日間斷。世子對這熙姑娘百依百順,哪怕軍務再忙,也要陪她一同用膳雲雲。


    段氏聽著著番話,恍然覺得身處夢中——她那心冷如鐵的夫君,竟會有如此體貼柔情的一麵?!


    可是,這番情誼本該用在她這個嫡妻正室身上!而不是那連妾室名分都沒有的狐媚子身上!


    段氏心如刀割,妒意滔天,當即便領了一眾丫鬟婆子氣勢洶洶地徑直往映雪堂而來,


    她倒要看看,這位被自家夫君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物,到底是何等貨色!


    映雪堂門口已是一片混亂,丫鬟碧雲跪在門口處,和幾個在映雪堂伺候的丫鬟婆子一起攔著前來鬧事的仆婦小廝,不叫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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