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麵牆壁上掛著梅蘭鬆竹四君子圖,紫檀木架幾案上放著一尊秘色瓷的寶瓶,裏頭插著幾支掛著露水的梔子花。


    盛放的梔子香氣過於濃鬱,流於俗套,顧熙言甚是不喜,如今見這幾支梔子皆是含苞待放,氣味散的剛剛好,嗅著一室的香氣浮動,方才上山的疲憊也減輕了些。


    有,後院則是蘭湯溫泉


    顧府名下雖然也有不少莊子,可卻沒有這這般精美卓絕的。故而,顧熙言從一進門便左瞧右瞧,滿麵新奇不已。底下的丫鬟婆子也是一臉新鮮喜意。


    靛玉素來是愛吃之人,方才一進枇杷園,看見那幾乎要壓彎樹枝的黃澄澄的枇杷果,登時便看呆了。等一屋丫鬟婆子收拾好了箱籠,靛玉一轉眼便跑到了那枇杷樹下,叫小廝拿著帶鉤子的長杆,打下來滿滿一捧色黃色澤金黃、個頭渾圓的果子來。


    晚翠堂裏。


    顧熙言從那白玉盤子裏拿了一隻枇杷,纖纖玉手輕輕一撕果皮,便露出飽滿金黃的果肉來。一口下去,汁水四溢,確實是香甜味美。


    顧熙言吃過一個,便叫丫鬟捧上金盞,用清水淨了手,又叫靛玉把剩下果子和底下的丫鬟婆子小廝們「四下分了吃」。


    話說,那暉如公主和淮南王兩人就安置在枇杷塢旁邊的遠香堂裏。顧熙言前腳落了座,那廂暉如公主便差了小廝過來,說是「王妃娘娘邀侯夫人一同去逛園子」。


    方才一路坎坷地爬上山,顧熙言累的筋疲力盡,滿身香汗,當即便婉拒了,隻叫暉如公主玩的盡興。


    此行帶了平陽侯府的廚子,因顧忌著顧熙言頭疼腦熱之症剛剛痊愈,晚膳做的俱是十分清淡。


    紅木嵌玉麵長桌上擺著的數疊吃食皆是道法自然——那清蒸鯉魚用的乃是莊子池塘裏養的活水鯉魚,那道幹煸春筍乃是取自山上現采的雨後春筍,那例花膠螺片兔肉湯乃是從這南餘山上現獵來的的野兔……


    菜色雅致,清甜可口,顧熙言寥寥用了一些,便說吃不下了,叫人撤了一桌的佳肴野味,進了內室換衣衫,準備沐浴蘭湯。


    枇杷塢的後院坐落著一處露天溫泉,溫泉池形似花卉,能容二三人同浴,池旁以青磚鋪就,一旁栽種的奇草仙藤蒼翠欲滴,杜若蘅蕪香氣撲鼻。


    此處芭蕉掩映,竹柏交翠,偶有夜風拂來,耳畔是鬆柏低吟,鼻尖是冷香繚繞,真真是沁人心脾,如置身神仙洞府。


    「春日裏泡溫泉最是安神除煩,滋身養顏。姑娘一向體弱體虛,不如趁此行多沐浴蘭湯,也好強身健體,強心固血。」王媽媽一邊伸手解了顧熙言身上的浴巾,一邊說道。


    紅翡攙著顧熙言走到池邊,笑著道,「小姐一向有春困秋乏之症,現在泡一泡這蘭湯,今晚也好睡一個好覺。」


    溫泉池裏水霧繚繞,白煙氤氳。


    顧熙言踩著石階下到池子裏,遊了兩步水,輕輕倚在那池邊假山之前,又聽紅翡道,「這蘭湯裏額外放了養血安身的藥草,聽院子的下人說,是侯爺一早吩咐過的。」


    顧熙言本來心情大好,聽了這話,唇邊的笑意登時一滯。


    自打上了山,進了這莊子,蕭讓便不知何處去了。顧熙言一個人冷冷清清地吃了飯,泡著蘭湯,直到月上中天,蕭讓卻還是不見人影。


    「提他做什麽?」顧熙言撩了一捧池水,遠遠一拋,濺起數朵晶瑩的水花來,「你們若是無事便退下吧,等我召了再上前來。」


    紅翡見顧熙言生了氣,也不再提此事,隻將手中一壺杏皮水緩緩放下,道了聲「婢子告退」,方躬身退了下去。


    此處香風陣陣,蘭湯溫暖適宜,顧熙言泡的渾身舒暢,沒過一會兒便沉沉合上了眼皮。


    不知過了多久,池麵水波蕩漾,一陣「嘩嘩」水聲傳來。


    顧熙言緩緩睜開一雙美目,忽見蕭讓不知道什麽時候下到了這蘭湯之中。


    男人依舊金冠束發,沒穿外裳,露著寬肩猿臂和緊實的胸膛,俊臉上一雙黑眸熠熠生輝,正不疾不徐地朝她行來。


    看著朝自己逼近的高大男人,顧熙言登時打了個寒戰,扁著嘴巴道,「此處溫泉已經被妾身先行占得了!莊子裏湯池眾多,侯爺不如去別處沐浴吧!」


    溫泉池四周的樹木上都掛了雕花的紙燈籠,灑下一池昏黃的光影,憑白生出一股子朦朧曖昧之感。


    溫泉池裏水汽蒸騰,淺白霧氣嫋嫋,顧熙言一張小臉被熱氣蒸的白裏透紅,真真是臉龐緋似芙蓉,肌膚柔滑如脂,連她自己都察覺不到此時她的模樣有多麽嬌美。


    男人直勾勾地盯著她,眼神炙熱如火。他分明什麽都沒說,顧熙言卻忍不住心頭一跳。


    望著越來越靠近的男人,顧熙言反應過來,立刻轉身欲逃,「侯爺若是非要在此處沐浴,那……那妾身去別的地方就是了!」


    美人兒肩若削成,纖腰一抹,背對著男人,手腳並用地往上岸的石階處鳧去。背後男人的目光灼灼打在她的身上,她似有感應,頗為慌亂地踩上石階,朝岸上走去。


    因著這會子泡溫泉的緣故,顧熙言隻穿了一件薄如蟬翼的綃紗長衫,裏頭是件藕荷色繡著花好月圓的肚兜兒,正鬆鬆垮垮地係在纖細的脖頸上。


    這周身打扮甚是輕薄,一眼望去幾近透明,該看的不該看的,竟是通通一覽無餘了。


    在溫泉池子裏泡了這麽久,顧熙言一頭烏發盡濕,一襲濕漉漉的綃紗長衫正緊緊地貼在身子上,勾勒出美人兒凹凸有致的曲線來。


    如此美景在前,隨便瞥一眼便是心旌搖動。蕭讓見狀,喉頭一緊,心中邪火頓生,一身長臂,便將那一心逃離的美人兒拉下石階,緊緊抱在懷裏。


    男人的氣息登時便從四麵八方席卷了過來,顧熙言猛地被拉下台階,在男人懷裏掙紮了幾下,一雙美目裏水霧頓生,哽咽道:「侯爺不是說了不碰妾身一下嗎!如今又來招惹妾身做什麽!」


    蕭讓淡淡看著她,「夫人在池子裏穿成這樣,是本候蓄意招惹,還是夫人欲擒故縱?」


    赤裸裸地邀請。


    兩人成婚之後,她的婉轉承歡,她一次又一次的刻意逢迎,蕭讓都看在眼裏。他慧眼如炬,一早便察覺到她對他的感情裏摻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畏懼和討好。


    他從沒戳破這層窗戶紙,並不代表他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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