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熙言並不知道這支玉簪其中的玄機,方才見玉簪段成兩截已是大驚,此時看清了字條上寫著的字眼,更是腳下一個不穩,跌坐在了身後的椅子上。


    上一世,史敬原將和顧熙言的過往當做談資訴之與眾,傳遍了大街小巷,將其名聲毀於一旦。蕭讓得知後暴怒,將顧熙文的臥房翻了個底朝天,翻出了一遝子她和史敬原往來的通信,坐實了兩人私通的罪名。


    這一世顧熙言重生之後,刻意存了個心眼,把史敬原寄來的信件閱後即焚,不留下任何的蛛絲馬跡。沒想到,史敬原竟是狡兔三窟,在她及笄之時便存了陷害的詭譎心思——竟是在那看似平平無奇的及笄賀禮中留了這麽一招歹毒至極的後手!


    蕭讓望著手中字條,薄唇緊抿著,半晌沒說話。


    大掌略一用力,便將那斷成兩截的玉簪撚成了粉末。


    心中的恐懼鋪天蓋地地蔓延開來,顧熙言顫聲道,「侯爺,你聽妾身解釋!妾身並不知這簪中有何物……」


    「哦?」蕭讓冷著臉,目光如冰冷的利刃,直逼視到她的內心深處,「那夫人便解釋解釋,這簪花小楷的字跡是出自何人之手?」


    顧熙言聞言,心頭「咯噔」一下——壞就壞在,這字條真的是她重生之前,和史敬原花前月下時寫的!如今麵對男人的逼問,真真是百口莫辯,隻能為前世的自己贖罪。


    「這字跡……」顧熙言粉唇顫了顫,「……是出自妾身之手沒錯,可那是妾身年少不知事的時候……」


    此處正箭弩拔張,滿室倉皇,不料,那廂流雲捧著一隻金絲楠木的精巧盒子從內室出來,垂首斂眸道,「秉主子爺,藥箱在此。」


    望著那匣子裏的瓶瓶罐罐,蕭讓雙目赤紅,怒極反笑:「夫人不妨再來解釋解釋,這一匣子虎狼之藥,夫人到底用了多久?意欲何求?」


    顧熙言看著那一匣子養身子的膏脂,再看看蕭讓暴怒的神色,便知道男人已經得知那些藥物的害處了,當即去拉男人的衣袖,「侯爺,這些藥膏子妾身早就停用了,妾身沒有旁的心思,侯爺……」


    蕭讓眼中似有鋒芒掠過,冷笑道,「旁的心思?讓本候來猜猜,難不成你是為那史賊人守著身子,不願意為本侯誕下子嗣?」


    顧熙言大駭,連聲哆嗦道,「不是的,妾身從未如此想過!侯爺聽妾身說……」


    蕭讓突然一個俯身,把急於分辨的美人兒抵在身後的桌前,狠狠掐住她精巧的下巴,強迫她和他四目對視,「聽夫人說什麽?」


    「聽夫人說和那賊人是如何青梅竹馬,花前月下?嗯?你對那賊人念念不忘,即使是嫁給了本候做嫡妻,也如此朝秦暮楚,心口不一,人在心不在!」


    顧熙言聽著這暴怒之語,眼淚撲簌簌地掉落臉頰,搖著頭連連道,「不是的,侯爺,不是的,妾身沒有……」


    「從成婚到現在到,那膽大包天的賊人一共遞來了六封信。本候發覺那日,便想將其除之而後快!隻是心存僥幸,還以為夫人對本候忠貞不渝,沒想到……」蕭讓輕笑一聲,語帶譏諷,「是本候太自以為是了。」


    昨夜春雨急急,陰冷的昭獄裏,他端坐著聽史敬原講兩人過往,那一字一句都如利刃,紮在他心上,刀刀見血。


    顧熙文聽了這話,腦子驟然空白,呆愣了許久,難以置信道,「原來,原來侯爺一直都知道?!侯爺竟是……派人暗中監視著妾身?」


    蕭讓胸膛起伏,似是壓抑著心頭極大的怒火,猛然鬆了鉗製著顧熙言的大掌,衝一旁的暗衛道,「將這匣子虎狼之藥拿出去毀了。」


    說罷,他似是再也不願意多看她一眼,閉了閉眼道,「既然夫人的心不在本候身上,也不必裝出刻意逢迎的模樣。把本候的東西統統搬到演武堂。」


    顧熙言聞言,一顆心登時墜入了穀底,她下意識想伸手拉住男人,不料男人一甩廣袖,抬腳便帶著一眾暗衛浩浩蕩蕩地走出了凝園。


    一連四五日過去了,整個凝園上下都彌漫著一股子低沉的氣氛。


    自從那日過後,蕭讓再也沒有踏入過凝園一步。他一聲令下,日常衣物、枕被全都被貼身侍衛搬到了演武堂裏,大有和顧熙言長久分居的態勢。


    顧熙言是哭也哭過了,去演武堂請罪也去過了,可是一連去了兩三迴,都被侍衛擋在門外,說是「侯爺公務繁忙,請主母先行迴去」。


    自打兩人成婚之後,顧熙言在演武堂出入自由,男人就算是處理公務也不曾避著她。如今那些侍衛態度強硬,一絲一毫都不肯通融,每每出口的搪塞之語一聽便是蕭讓早就吩咐好了的!


    男人是存了心思對她避而不見!


    可顧熙言思前想後,真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這一世重生以來,她從來沒有和史敬原有一絲一毫的牽扯,之所以接他遞進侯府的信件,也不過是想防著他構陷顧家而已。


    可偏偏她和史敬原有過前緣的事兒又鐵證如山——確實是上一世的她親身犯下的過錯。


    這些日子,她和蕭讓彼此心意相通,如膠似漆,伉儷情深。然而,越是用情至深,越是眼裏揉不得一絲一毫的沙子。


    這次,她定是狠狠傷到他了。


    一連幾日,顧熙言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她本就體虛氣弱,如此一來,竟是氣血鬱結,高燒不退,徹徹底底的病倒了。


    近日,成安帝的風寒之症愈加嚴重,太醫院幾番會診,換遍了手頭上能用的所有藥方,甚至還加大了藥物的劑量,誰料成安帝竟是一點兒好轉都沒有。


    這兩天,成安帝每日臥床不起,精神大不如從前,勉強撐著才能上完早朝。


    演武堂。


    淮南王合上茶盞,皺眉道,「也真是奇了怪了!那太醫院一院的國醫聖手,一夜之間竟全變成了庸才不成?」


    「這幾日早朝,皇上連咳帶喘,止都止不住,看樣子並不像是簡單的風寒之症啊。」驃騎將軍鄭益搖了搖頭。


    上首的蕭讓神色淡淡,「聖上正是知道自己的龍體欠安,一時半會難以痊愈,所以才有意叫東宮太子代理國政。」


    淮南王冷笑一聲,「皇上素來偏袒東宮,那些人本就眼紅已久,若是太子一朝監國,那些紅眼病之人豈不是病入膏肓,一發不可收拾了?」


    中郎將蘇檢一臉憂慮,扶額道:「不怕有人紅眼病,就怕拚死一搏不要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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