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不知道,願意帶她來看流螢盛放的雪無影,願意給她講過往的雪無影,願意對她沒有保留的雪無影,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有多煎熬。


    在她的心中,雪無影仿佛已經成為一個代號。


    代表冷心冷情。


    代表沒有情緒。


    代表超脫世俗。


    代表……不屬於這個世界……


    九歌無時無刻不在驚詫於雪無影的情緒變化,仿佛麵部表情有一絲波動就能在她心中帶來漣漪。


    她覺得這是新奇的不得了的事情。


    但是,她忘記了,雪無影不是神仙,即使他這麽多年波瀾不起,這麽多年遊離於世界之外,但是,他終究還是人類。


    是一個會受傷,會流血,會難過,會迴憶,會期待她做出選擇的普通人。


    他所有的事情,隻是分為願意和不願意,並不會分為該做和不該做。


    就好像他的不笑是因為不願意笑,笑是因為願意讓她看到笑,他的忘記是因為他不願意記起,他的迴憶是因為想帶她來這裏……


    “我們該離開了。”


    九歌詫異:“不等天亮了?”


    “看到就夠了,如果你喜歡,在山穀裏也可以種出來。”


    九歌誹謗,她又不會在山穀住一輩子。


    重新迴到山穀後,九歌算是長舒一口氣,不知為何,隻要踏入這裏,她心神就會無比的放鬆,仿佛外界的追殺殃及不到這裏一樣,讓她感覺到安全。


    又迴到了無聊釣魚的日子,九歌已經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域的天氣和鴻棲太過於不同,沒有日期,沒有月份,讓九歌仿佛與世界隔絕起來。


    在平靜山穀中,唯一不同的就是時不時消失不見的雪無影。


    時間長久後,九歌已經習慣了。


    習慣存在於各個角落,比如不論什麽時候,她睜開眼睛後,都能看到雪無影在旁邊看著她,從開始的『毛』骨悚然,到後來的淡然自若,九歌不得不感歎,習慣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


    小桌上擺放著瓜果,旁邊是酒壇和她每天要喝的『藥』。


    今天份的『藥』,是橘子味兒的,有些熟悉的味道,讓九歌驀然想到了顧難……


    隻不過,橘子和檸檬到底是不同。


    檸檬雖然香,卻是太過於酸,但是橘子就不同了,除了甜還是甜。


    九歌喝著還溫熱的『藥』,想起了那天雪無影說過的話,忍俊不禁起來。


    隻要一想到小時候的雪無影委委屈屈的縮在一團窩在『藥』草上,九歌就感覺很好玩兒。


    可惜,他現在一點兒也不萌。


    九歌日日夜夜在祈禱,祈禱著某一天她一睜開眼睛,就能感覺到充沛的內力,感覺到輕盈的身法,然後離開這裏,迴到鴻棲。


    在九歌的軟磨硬泡之下,她終於又一次踏出離開山穀的路。


    不知為何,她心頭總是縈繞著一縷遺憾,仿佛此行,會錯過一些什麽。


    但是她還能錯過什麽呢?


    她在此處,沒有遺憾。


    她必須離開這裏,迴到鴻棲,她的所有牽掛,都在鴻棲,她的哥哥,她的父親,她的夜瑾,她的……顧難。


    “為何開心?”


    “並沒有開心,隻是突然覺得,妄想是種病,得治。”九歌笑眯眯的道。


    雪無影沉默不語。


    兩人衣服越來越相似,甚至已經看不出有何區別,錦衣盡是純白,銀『色』暗紋交相唿應,勾勒出行雲流水般的紋路。


    並肩而立之時,相配至極。


    這一路走的很漫長,仿佛一生都要如此,相攜而去。


    ……


    頭疼欲裂。


    如果不是睜開眼睛的瞬間依舊有長袍寬袖的人探來的慈祥眼神,九歌定會以為自己又一次死亡,離開了這個地方。


    “這位……『奶』『奶』,這是什麽地方?”九歌艱難的坐起來,視線打量著四周。


    那個慈祥看著她的老『婦』人依舊帶著笑意,卻指了指自己嘴巴,搖了搖頭。


    九歌連忙點頭抱歉,卻在低頭的瞬間抽氣聲響起,她的動作太大,牽動了身上的傷口。


    “這是我們寨子臨時居住的地方,姑娘醒了就好,還以為那麽重的傷,姑娘會熬不過去呢。”打開房門的是一個秀麗的姑娘,帶著笑意,嘴角帶著笑意。


    對於她有些直白的話語,九歌擠出一個笑,卻在唇角勾起的瞬間停住,慢慢放下來。


    “噗嗤。”來人忍不住笑了起來,看著臉上嘴角全是淤青血痕的九歌,她一邊搖頭一遍感歎,“姑娘福大命大,從懸崖落下來也僅僅是皮肉傷而已,不多時,這些傷就能恢複。”


    “多謝救命之恩。”九歌每一句話都仿佛牽扯著嘴角的傷口,讓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還不時的倒吸著冷氣。


    她的話語又引來一陣歡笑聲,清脆爽朗的女子聲音讓她外表一點兒都不同。


    淺綠『色』的裙裝讓她看起來像是小家碧玉,但是行事作風中,江湖俠客風範卻又含在其中。


    “不謝不謝,救姑娘的人也不是我,來來來,先喝點兒粥,雖然受傷不算很重,但是也要顧及著傷口,清淡一些更好。”女子開口,動作很是迅速,“『奶』『奶』,你先去休息,我在這裏陪著姑娘就行,咦~姑娘還未說該怎麽稱唿。”


    “九歌。”九歌忍住嘴角的疼痛開口。


    “我叫木婉清,看你年紀小,叫我一聲清姐姐不算過分吧。”木婉清把所有東西在桌子上擺開,看的九歌一時之間該真餓了。


    迴想起前幾天生不如死的日子,九歌真是覺得啃草都會是香噴噴的。


    “清姐姐……”九歌有些想笑,女子看起來也不是特別大,但是一副架勢,確實有種姐姐的形象。


    就如同夜瑾一般。


    “清姐姐,你說救我迴來的不是你,那是?”九歌道,“如果方便的話,我想親自道謝。”


    女子說她的傷口不過是皮外傷,處理起來簡單的很,恢複起來也不用擔心,但是九歌明白,她的話語中,安慰程度還是存在的。


    從懸崖掉落,是九歌始料未及的事情,迴想起來,她隻想捶死當時那個智障的自己。


    明明危險訊號已經發出,卻義無反顧的一腳踏空……


    說起服氣來,九歌隻服自己。


    “那就等她迴來吧。”木婉清若有所思,“她估計也想來看看你,畢竟……寨子裏好久沒有出現過外人了。”


    九歌一直在想,他們一直在說什麽寨子,什麽寨子,難不成是小村落一般獨立生活的群體?


    她一邊吸著冷氣一邊慢慢吞吞的吃著碗裏的粥。


    說實話,沒有雪無影做的好吃。


    但是九歌非常的滿足,她啃草的日子,終於成為過去式。


    她雖然看不到自己身上的畫麵,但是卻能知道自己現在又多麽慘。


    “九歌,說起來,九巫山旁的那個懸崖看上去並不是很隱蔽,你到底是怎麽掉下去的?”木婉清有些好奇。


    九歌:“……”


    傷心事……


    “咳咳……如果不方便說,那就算啦。”木婉清點了點頭,“傷『藥』我過會兒會送過來,如果九歌有什麽需要的,也可以給我說。”


    “謝謝,我想知道,這是哪裏?是在……鴻棲?”


    “咦,原來九歌也是鴻棲國的人,我們倒是相同。”木婉清看起來很是驚奇,“這裏是在域的邊城,距離鴻棲不是很遠。”


    九歌長籲一口氣,原來不是她跑錯了方向……而是路太長,導致她有些慌不擇路。


    “你剛剛說這裏是臨時住所,那麽你們什麽時候離開……如果方便的話……”九歌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如果可以的話可以帶上我嗎?”


    想出的一係列借口還沒有來得及吐『露』,就被一句“好”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九歌默默念了一句抱歉,就把心中的枷鎖拋去。


    得到肯定迴答的九歌默默放鬆,她終於能夠把迴鴻棲,從一個小目標變成了近在咫尺。


    還有一段路……一段路……


    九歌忍不住笑意,卻被嘴角淤青給打敗,又是一陣吸涼氣的聲音。


    “行了行了,你呀,還是想的太多。”木婉清老成的道,“反正我們也要迴鴻棲,正好一路照顧著你,哎,一開始就想讓你把傷養好。”


    九歌很無奈。她也想想的少一些,但是事事不如意。


    外麵傳來喧嘩聲,令九歌側目。


    木婉清哎呀一聲站了起來,帶著笑意對九歌道:“你的救命恩人可是迴來嘍,嘖嘖,不過……”


    九歌還未問為什麽,就聽到房門一腳被踹開的聲音。


    “還活著呢沒?”聲線不是很柔軟,但是能夠聽出是女子的聲音,帶著的張揚與活力。


    九歌跟著房門的晃悠心肝顫抖了幾下,她真害怕這個房門承受不住。


    “姐姐,能不能聲音小一點兒!”木婉清眼中帶著笑意,嘴上指責卻不停,“剛剛九歌還說,要親自道謝呢。”


    “什麽?誰?!”佛絕挖了挖耳朵,以為自己幻聽。


    “是姑娘的名字。”木婉清說話間手卻不聽,把桌子收拾的幹幹淨淨,“姐姐,別整天大驚小怪的!”


    九歌看著身材火爆,一身紅黑『色』短打外披著血紅絨『毛』披風的女子十分不雅觀的挖著耳朵,嘴裏嘟嘟囔囔的時候,心中升騰起異樣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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