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巴掌將安單打得猝不及防。


    他從來沒有想過,一向對他百依百順,溫柔體貼的胡姬竟然會動手打他。


    更出乎他意料的是,被打之後,他的心裏非但沒有忿怒和委屈,反倒是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就好像是胡姬打了這一下,那麽這些年來她受的委屈就有了一個宣泄口,能讓安單心裏的負罪感稍稍減輕一些似的。


    但即便如此,安單也還在狡辯。


    “我不是自欺欺人,這次是真的,真的有機會,可能沒有必要.”


    “什麽叫沒有必要,在你看來,到底什麽時候才算是有必要?”


    胡姬第一次對眼前的男人感到了失望:


    “你總是這樣,最開始陰帝騙你說隻是試一試,不管行不行都會著重培養你,你信了,你覺得隻是一個嚐試,沒有必要拒絕得罪他。


    後來,他有了癮,開始讓你做更過分的事情,你又覺得忍一忍就過去了,沒有必要弄得太難看。


    再之後,他開始對你用藥,開始讓人孤立你,你還是覺得都到了這份上了,沒有必要半途而廢,然後繼續退讓。


    我就想知道,一定要等到家破人亡,我死在你麵前的時候,你才會知道後悔嗎?”


    安單無言以對,他能做的,僅僅隻是尷尬地安撫胡姬爆發的情緒:“沒有這麽嚴重的,沒有人會死的。”


    說著,他想要擁抱胡姬,但卻被對方一把推開。


    “那隻是你這麽認為!”胡姬不斷地後退:“我已經受夠了,我受夠了你不斷失去自我,我受夠了你一次又一次上陰帝的當,他就是個惡魔,永遠不會滿足的你知道嗎?!”


    “那個.”薑律打岔:“我得插一嘴,咱們陰間沒有惡魔一說,我們一般叫厲鬼。”


    “嗯,惡魔是我們地獄的。”路西法點頭附和。


    但安單和胡姬都沒有理睬兩人。


    “可是這個時候.”安單頹喪著,無助地哀歎:“那我過去幾千年受的委屈都算是什麽,那些努力不是都白費了嗎?”


    “那就不是努力!”胡姬搖頭,糾正道:“你隻是再不斷地忍受陰帝對你的剝削,對你的壓迫,你那連委曲求全都算不上,完全就是在為虎作倀,被人賣了還在替人數錢,你竟然認為這是努力?”


    安單的內心開始動搖了。


    他何嚐沒有想過胡姬說的這些事實,隻是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不像薑律一樣,有這麽多願意幫他的牛逼的朋友,他的社交圈子全部被陰帝控製著。


    他也不像薑律一樣,有這麽強大的主角光環,沒有總是能把事情辦好的能力,也沒有能夠讓身邊的一切圍繞他旋轉的運氣。


    他甚至不像是奪權篡位前的陰帝,有著明確的目標和堅韌的信念,麵對選擇,他總是會猶豫,經常拋棄原本的想法,不願冒險,甘於現狀。


    他就是個有點長處的普通人,什麽也沒有,一步走錯就是萬丈深淵,不止是自己會萬劫不複,還有可能連累胡姬。


    所以他從來不想賭,也不敢賭,隻能將希望寄托於他不幸的根源,給他帶來了痛苦的陰帝。


    他就宛如殖民時期的印度,對大英總是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竟然妄圖通過犧牲自己的國民幫助大英打一戰來讓大英良心發現,從而獲得獨立。


    但殊不知,這樣的行為隻不過是自我感動罷了,不僅不會改變任何現狀,還會讓施暴者覺得好欺負,然後變本加厲。


    他看了看胡姬,又看了看薑律,臉上露出掙紮之色。


    真的要賭嗎?


    可是薑律隻有孤身一人,即便加上路西法,背後也隻有一個地獄,而且還態度未知,但他們要麵對的,是有著三個超級世界加盟,數十個小世界圍繞簇擁的聯盟啊。


    真的有勝算嗎?


    他還在考慮,還在權衡。


    見到他這副模樣,最了解他的胡姬已經看出了自己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都還在猶豫。


    她清楚,她必須說一些過激的話來喚醒他骨子裏隱藏了許久的血性了。


    “你知道嗎?”


    她突然說道:


    “在你來之前,陰主曾經問我,如果你不打算反抗,自我麻痹自我欺騙該怎麽辦?


    我說,不會的,你和我的想法一定是一樣的,因為我們的靈魂早就已經融為一體了。


    但是現在看來,陰主說的還真是對的,原來這從始至終真的隻是我的一廂情願,看來是我對你的濾鏡太深了。”


    聞言,安單預感到了什麽,陡然升起一陣如墜冰窖的寒冷和麻木:“你對我失望了嗎?”


    “談不上失望吧。”


    胡姬搖搖頭:


    “失望的前提是我對你抱有希望,但是現在,我已經不對你抱任何希望了,無論你怎麽想,怎麽決定,都已經不關我的事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安單的表情變得頗為僵硬。


    “就是,不管你怎麽決定,我是一定要複仇的,我一定要把我這些年的痛苦都還給陰帝。”胡姬冷冷地道。


    “可是沒有我,你怎麽”安單艱難地問。


    “不需要你。”胡姬緩步走向薑律,當著安單的麵挽住了薑律的胳膊:“陰主是一定會對抗陰帝的,我跟著陰主就好,他一定會幫助我的,您說對嗎?”


    說著,她含情脈脈地看向薑律。


    當然,這隻是安單眼中看到的,事實上,胡姬其實是在使眼色。


    但其實用不著他使眼色,薑律也清楚,這就是胡姬的激將法罷了。


    可憐的安單,一生不是在被壞男人玩弄,就是在被壞女人玩弄。


    薑律本來是不太想配合的,因為作為全諸天最尊重純愛的人,他是不太願意因為自己給純愛的雙方增添一些並不美好的迴憶的,但是沒有辦法,他現在需要安單作為內鬼的幫助。


    那隻能配合了。


    於是,在安單屈辱的注視下,薑律低著頭,居高臨下地托起了胡姬的下巴,微笑著點點頭。


    “是啊,我無論如何都會對抗陰主的,你不需要說服我,也不需要付出什麽代價,我都會這麽做的,不過”


    他湊近胡姬的耳邊深深吸了一口氣,感受著對方體內散發出的小香風:


    “你如果願意給我些什麽,那就再好不過了。”


    “那”被勾起下巴的胡姬微眯著眼睛,雙頰上均是一抹媚紅:“我要給您什麽?”


    薑律隻是微微勾起嘴角,卻是笑而不語。


    “不不要”安單的瞳孔正在地震。


    緊接著,薑律扭頭,對路西法和安單分別揮揮手,示意他們離開。


    路西法也上道,假裝不明所以,一臉的天真無邪:“讓我們出去幹什麽?你要做什麽啊?”


    薑律無奈地搖搖頭:“還能做什麽,當然是黏糊糊濕淋淋滑膩膩軟綿綿笑哈哈的絕絕子交配啦。”


    “哦!”路西法拍了拍手:“那確實是得迴避一下的。”


    說罷,他站起身來,便要往外走。


    安單終於是失去了理智,也顧不上他跟薑律和路西法之間那鴻溝般的差距了。


    他朝著薑律便衝了過來。


    “我跟你拚了!!”


    可是,路西法就像一道城牆,牢牢地擋在了安單的麵前。


    隻用一隻手,他就死死按住了安單。


    “你要在這裏看嗎?也行。”路西法笑著在瞬間便挪移到了他的身後,將其架了起來,動彈不得。


    見此情景,胡姬的心裏感到一絲欣慰,至少安單並不至於懦弱到自己被欺負都還能無動於衷選擇忍讓。


    她覺得這就夠了,當即想要跟安單解釋。


    但薑律卻是按住了她,暗示她再等等。


    光是有血性可不夠,還得有決心才行。


    薑律摩挲著下巴:“玩這麽變態?但也不是不行,我聽說你吃了很多藥啊,想必早就不行了吧?是不是有很多年沒有好好照顧你妻子了呀?不過沒關係,今天我來了,你妻子算是遇到貴人了,我可是出了名的高手,指定把她這些年缺的都給她補迴來。”


    “不!不要!”


    “你說不要有什麽用?”薑律笑得愈發猖狂:“你的不要還是留給陰帝吧,我不吃這套。”


    說著,他的魔爪便是逐漸逼近胡姬。


    安單崩潰了,他的心理防線全部失守。


    他低下頭,總算是下定了決心。


    “我會幫你的,我會反抗陰帝的,你放過她吧,求求你了!!”


    “其實我也不想這樣的。”


    薑律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放開了胡姬,並與其保持了合適的距離:


    “雖然算是逼迫,不過在剛剛的瞬間,你一定也想到了許多糟糕的情況吧?但是這些情況在你眼裏,都不如胡姬的離開更糟糕不是嗎?


    這就足夠了,因為你已經看清了你真正想要什麽,什麽東西對你來說最為重要。”


    安單抬起頭來,滿眼的迷茫,顯然還未從這大起大落中緩過神來。


    路西法放開了他,與此同時,胡姬也重新奔向了他。


    “難道我真的會棄你而去嗎?雖然你剛剛的表現很帥,讓我很感動,但一碼歸一碼,這件事我可是會念叨你一輩子的!”


    胡姬在安單的懷裏氣鼓鼓地道。


    安單愣愣地抱住了她,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你們剛才,是在演戲?”


    “我隻是配合,要說演戲是她先這麽打算的。”薑律聳聳肩:“不過你也別怪她,她隻是想讓你重新會想起你的初心,重拾你的膽氣和自信。”


    雖然他說得輕鬆,但其實剛剛薑律也是有些擔心的。


    因為這樣還是有些過於冒險了,被陰帝調教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安單,難保不會選擇忍讓,那麽薑律可就騎虎難下了。


    真來吧,有點違背本心,不來吧,又有點沒麵子,但所幸安單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我當然不會怪她。”


    安單搖搖頭,帶著失而複得的喜悅輕撫著胡姬的腦袋:


    “不過,你就不怕我真的”


    “你不會的。”胡姬的臉靠在安單的胸膛上:“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安單釋懷了一切。


    他歎息一聲:“我其實已經動搖了,隻是缺少一個下決心的理由,而你正好給了我這個理由。”


    說罷,他看向薑律:


    “就跟您說的一樣,我在下定決心的那一刻,已經考慮過了所有最壞的情況,但沒有一樣讓我覺得能比失去她對我的打擊更大。


    不過作為我加入你們的條件,我可以提一個小小的請求嗎?”


    “什麽?”


    “最壞的情況無非就是身死而已,說老實話,我不是沒有想過,隻是因為我不想她孤身一人,所以總是在忍耐。”


    安單仿佛完全看開了:


    “如果我真的死了,您能幫我照顧她嗎?”


    薑律搖了搖頭。


    安單變了臉色:“難道就連這麽一個小小的”


    可他話還沒說完,薑律便打斷道:“我是說,你不會死,沒有人會死,完蛋的隻會是陰帝,他的好日子到頭了。”


    他很認真地向安單與胡姬保證:“這是為了表達我剛剛所作所為的歉意,對你做出的保證,你可以無條件地相信我。”


    安單一愣,一陣恍惚,隨後如釋重負地點點頭:“那我便放心了。”


    雖然薑律的名聲很壞,甚至從一些刻板印象上來說,他的形象比陰帝還要讓安單感覺糟糕,但至少,眼前的這個人讓他感覺到了尊重,讓他感覺到了自己被需要。


    這久違的存在感和認同感,對他來說比什麽都更加重要,當然,僅次於胡姬。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在這一刻似乎具象化了,安單好像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麽陰帝剛剛上位的時候,有這麽多過去的陰間高層出逃,甚至時至今日還有一些舊黨餘孽在陰間暗地裏整著不少的活,盡管他們都被當作嚴打的邪教黑惡,但還是樂此不疲地維護著已經消失了無數歲月的陰間之主。


    如果這個人的真實形象就是自己現在看到的這樣,那麽一切都好像說得通了。


    能對任何人尊重,真誠以待的人,當然也會被他人所尊重。


    “說吧,陰主。”想到這裏,安單決定遞上第一份投名狀:“你打算讓我做什麽?”


    薑律眼神堅定,毫不猶豫:“哈迪斯在哪?”


    安單怔然,情不自禁地吐槽:“您還惦記著這個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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