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黑海,瑤池。


    這裏是西王母的道場,一座建立在風雪之上的冰城。


    很久以前這裏曾經是四季如春的世外桃源,不過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就逐漸變成了現在這樣萬裏冰封的冰雪世界。


    有人說這裏的環境本就是這樣的,隻是西王母用大神通才使得瑤池保持了許久那樣的狀態,現在西王母很少露麵,所以瑤池也就變迴了原本的模樣。


    也有人說這是因為西王母的心境發生了某些改變,所以故意讓瑤池被皚皚白雪所覆蓋。


    總之,眾說紛紜,但可以確定的是,瑤池已經不再是人間仙境,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生活是對意誌的一種嚴苛的考驗。


    在道場的中部大殿,瑤池的核心區域,剛剛迴來的呂清正受到她的師尊,玉竹道人的責備,叱責她不該違背西王母的執意下山。


    呂清此時跪倒在地,一言不發地接受著玉竹道人的批評,一旁同樣跪在地上連坐的朱真想要開口替師姐說話,但玉竹道人隻是一個眼神,就嚇得她縮迴了腦袋。


    可值得注意的是,玉竹道人雖然口頭上十分嚴厲無情,說著要將呂清逐出師門,但是她的表情其實也十分無奈,因為在場的除了她們師徒三人之外,還有一個人。


    那人此刻正坐在大殿中央。


    隻見她腦後綻放著金光,乾金之象盡顯殺伐之氣,一雙狹長的眼眸半開,麵無表情,判斷不出情緒,一襲白色長衫鬆鬆垮垮,看似隨性,但在場無一人敢對其怠慢,就連如今已經接手主持瑤池大局的玉竹道人也隻能站在她的身旁,像是一個侍從一般任憑差遣。


    她正是西王母的真傳弟子,也是她在外界的惟一指定使者——九天玄女。


    玉竹道人其實也不想這麽責罵自己最疼愛的弟子,但是她在場,也就不得不做出些樣子來給她看了。


    越說越重的話,何嚐又不是在試探她有沒有滿意呢?


    終於,那人終於開口了:“玉竹,莫要再故意說些這樣的話來給我聽了,呂清這樣的弟子,真要逐出師門,你舍得嗎?”


    玉竹如蒙大赦,卻依舊緊繃著不敢放鬆,躬身對其道:“玄女師叔祖,可是她畢竟違背了金母祖師的旨意”


    “這確實不應該。”玄女看著神情自責的呂清,卻是毫不在意地大手一揮:“但是無妨,除了我們和師尊,其他人又不知道此事,也就用不著按照當時定下的規矩來辦了。”


    “這”玉竹道人心裏都樂開了花,但表麵上還是推辭道:“但這未免太過縱容她了,若是不施以懲戒,我擔心我這劣徒以後變本加厲啊。”


    “得了吧。”玄女早就看穿了玉竹道人那點小心思:“你要真的這麽想,都說子不教父之過,那你就代她受罰吧,把你的瑤池令牌交出來,明天你就下山去吧。”


    “啊這.”玉竹道人懵了。


    玄女忍不住笑了起來:“行了,我說沒事就沒事,呂清,你也起來吧,師尊要見你。”


    呂清一愣,抬起頭來:“祖師她要見我?”


    “是的,隨我來。”


    說罷,玄女起身,伸手輕點麵前的虛空,隨手一劃,一道白色的裂縫便是憑空出現,這手段和那天東王公在賭場打開前往方諸山的傳送門的手法如出一轍。


    緊接著,玄女頭也不迴地走進了裂縫,在玉竹道人的眼神示意下,不明就裏的呂清也終於反應過來,急忙起身跟了進去。


    一陣恍惚過後,呂清已經來到了一處別院之中。


    這裏並不在瑤池的範圍之內,也沒有被冰雪所覆蓋,而像是剛入春的農家小院一般,滿是花香,空氣中還隱隱有著一股茶葉的芳香。


    與金瑤宛如一個模子刻出來,但眉眼間多了許多滄桑的西王母正在插花。


    頭也不抬地,她對兩人說道:“坐吧。”


    玄女作為西王母的大弟子,已經來到此地無數次了,並沒有什麽拘謹,直接就坐到了西王母對麵的蒲團上,自顧自地舉起手邊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呂清就不一樣了,雖說她見過西王母幾麵,但是她也從未來到過西王母這閉關的地方,心中多少有些惶恐緊張,雖然是按吩咐坐下了,但是整個人繃得很緊,兩隻手僵硬地放在膝蓋上,目不斜視,一點兒也不敢動彈。


    “不用這麽緊張。”


    西王母感覺到了她的不安,語氣和善,就像是和藹的長輩那般緩緩問道:


    “此行可有收獲?”


    “我”呂清小心翼翼地偷偷看了一眼西王母,見她神色和善地看著自己,頓時感覺自己像是被脫光了放在她麵前似的,無所遁形。


    出於本能,她下意識地實話實說:


    “弟子慚愧,本想替祖師您分憂,但是數月下來,連您的三屍封印之處也沒有找到。”


    “哦?那你怎麽迴來了?”


    “因為.”呂清帶著些許懊惱道:“因為您的三屍之靈已經脫困,還在南江城引發了我前所未見的天劫,弟子自知已經無力再改變什麽,隻好迴來了。”


    “原來是這樣。”西王母先是點點頭,隨後又說道:“不過你就算是找對了地方,其實也一樣無力改變什麽,我正是知道這一點才讓你下山的。”


    “讓我下山.”呂清意識到了什麽:“祖師您早就知道了?”


    西王母笑而不語。


    此時,一旁一杯接著一杯,像是永遠喝不飽水的大水牛一樣的九天玄女笑眯眯地道:“你是個有天賦的後輩不錯,但是也並不至於讓我為了你放棄打破規矩。”


    呂清聞言,一陣後脊發涼。


    言下之意,便是在說,如果自己下山的事情不是西王母默許的,那麽她是真的會被逐出師門,趕下昆侖山的。


    她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這麽重要。


    想到這裏,後背已經滲出了冷汗的呂清緊張地詢問:“可是.為什麽.您既然知道,而且還下達了那樣的旨意,為什麽還”


    “因為你有你其他的使命,不得不下山。”西王母迴答。


    “其他的使命?”


    “雖然你並沒有見到我的三屍之靈.”


    西王母頓了頓,將最後一支花插進花瓶,然後接著道:


    “但是,你會作為引路人,將她帶到我的麵前。”


    呂清如遭雷擊。


    “可惡,合歡宗居然誘拐了這麽多良家婦女來協助她們從事這些違法活動?”


    薑律看著按照妖女供出的那些情報尋找到的失蹤人口照片,隻覺得心驚肉跳:


    “這麽說,她當時在火車站說的小妹不是我以為的那種快餐小妹,居然都是這種頂級資源?!”


    “啊我怎麽從你的語氣裏麵聽出了後悔啊?”局長抿著嘴,表情古怪。


    “我不是,我沒有,別亂說。”薑律直接一個否認三連。


    稍作沉默,薑律問道:“不過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當時沒有和她發生矛盾打起來,而是真的去了,我應該算是受害者吧?”


    “嚴格說來.”局長想了想,點點頭:“是的,畢竟性質比較特殊。”


    “可惡!”薑律朝著空氣狠狠揮了一拳。


    “不管怎麽說,你這樣的想法還是太出生了吧?”東王公不禁吐槽:“人家都被洗腦了,你還想著占便宜啊?”


    “你這話就沒有水平。”


    薑律搖頭,認真盤起了邏輯:


    “就是因為她們被洗腦了,所以我才沒有負罪感,因為肉體隻是靈魂的窗戶,既然此時此刻她們的靈魂不是自己的,那我當然不算和她們本人發生關係。


    怎麽解釋呢,哦,我想到了。


    就相當於房子已經被房東租出去了,那我和二房東的糾紛,是跟房東本人沒有關係的,你懂我意思吧?”


    局長越聽越不對勁:“不是,你這還是後悔沒去啊.”


    “一般後悔吧,畢竟到時候她們會被解救到執法局來的啊。”薑律不以為意地道。


    “?”局長一驚,頓時對身旁的人耳語道:“切莫讓他參與解救的行動,救迴來的人也千萬不要讓他有接觸。”


    要說現在薑律為什麽突然這麽放肆了,自然是因為同伴們都已經先去景觀酒店休息了,隻有他作為執法官兼當事人,還要留在這裏跟進度。


    此時他身邊的同伴就隻剩下了東王公。


    之所以要留下他,一是因為他作為小隊中的戰力天花板,留在這裏可以保護薑律的安全,以備不時之需,第二個原因就是薑律的惡趣味了。


    在火車上閑聊得知東王公擁有抹去他人記憶的能力之後,他就想看看昆侖執法局的人到底什麽時候才會發現這是個逃犯。


    雖然讓無關人員參與到案件中局長是有些不樂意的,但是考慮到當時和合歡宗妖女打鬥並製服後者的就是東王公,並且經過勘察發現這合歡宗妖女竟然是合體期的修士之後,局長也就由他去了。


    畢竟昆侖執法局的常駐執法官裏可沒有合體期的修士,要有什麽突發情況,還得去三清觀或者總局或者昆侖山搖人,但畢竟遠水解不了近渴,有個能頂的總是好事。


    總之,也不知道合歡宗妖女肆無忌憚,根本不怕執法局,還是說認清了自己的命運,亦或是有什麽其他陰謀,反正審訊十分順利,幾乎是問她什麽就說什麽,很快審訊官就拿到了所有需要的口供。


    便在完成審訊之後,那妖女突然看向了審訊室中的單向玻璃,那直勾勾的眼神,仿佛是能看穿這用特殊材料打造的能夠針對修士隔空視物能力的玻璃。


    審訊室外的薑律注意到了這一點,眯起了眼睛,對正在查看手上最新情報的局長幽幽道:“她似乎在看我們。”


    局長聞言,斬釘截鐵地道:“不可能,這是單向玻璃,是執法局的製式材料,就算她是渡劫大修,也絕不可能看透的。”


    “可是她分明就在看我們。”薑律依舊篤定。


    而東王公聞言,也是打量了一番,發現那妖女目不斜視,眼神中似乎還有些玩味,也是覺得有些怪異:“好像真是啊。”


    “而且她還在對我拋媚眼,我感覺她好像對我有意思。”薑律繼續道。


    “好像真真不是吧?”


    “她明明在擠眉弄眼,你看那眼神,都拉絲了,分明就是在勾引我,想讓我現在就進去把她製服。”


    “這真的不是挑釁嗎?”東王公無語了。


    一旁的局長也是表情困惑地偏了偏腦袋,提醒道:“我還在這兒呢。”


    “哼哼。”薑律勾起嘴角,滿臉自信:“一試便知。”


    說罷,他伸出食指抵在唇上,神情魅惑,如同魅魔一般勾人惹火,隨後伸出粉嫩的舌頭,舌尖輕輕翹起,舔舐起了自己的手指,將唾液蘸滿指尖,緊接著眯著眼,邪魅一笑,把食指按在玻璃上,對著妖女畫了一個心。


    東王公和局長,以及剛剛從審訊室出來的審訊官,看著這一幕皆是覺得受到了極大的侵犯,光是站在薑律旁邊就讓他們覺得自己髒了,大腦都被強堿了。


    而妖女的表情,則是從挑釁嘲弄,逐漸變得費解,最後反應過來之後瞬間滿臉嫌惡,那眼神明明像是在看垃圾,但是又帶著一絲恐懼,四舍五入之下,大概等於看著一大坨屎正在向自己飛過來。


    看到她這個反應,薑律感到無法理解,隨後一副受到了巨大打擊的樣子,無力地跪倒在地,捶擊起了玻璃:“kuso!真的不是在勾引我嗎?!”


    “啊這不是廢話嗎?”


    “不過.”局長有些難以置信:“她好像真的能看到我們。”


    還不等他進一步確認,便是見到那妖女向他們揮了揮手,然後她的聲音便是通過傳聲設備傳到了他們所在的房間。


    “該告訴你們的都告訴你們了,那麽我就走了哦,能不能解救她們,就看你們執法局的本事了。”


    “什麽意思?”局長一愣,便是要衝進審訊室。


    可下一秒,便見一陣煙霧從妖女腳下升起,裹挾住了她。


    “還不長記性嗎?”


    東王公瞬間反應,探出手來就是要故技重施,將她抓迴來,可是奇怪的是,這次卻失敗了。


    他表情一邊,霎時間就是發現了問題所在:“這次不是她自己要跑,而是有什麽人從其他地方把她強行抓取了過去,速度太快了,我封住她身邊的空間也來不及!”


    眼睜睜地,幾人看著妖女憑空消失在了審訊室中。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同一時刻,早前拿到情報去解救受害者的前線也傳迴了消息。


    她們不單單是受到了洗腦,而是受到了改造,不僅會無差別地攻擊執法官和探員,在發現打不過之後,竟然當場自盡,更糟糕的是,合歡宗竟然安排了直播設備全程直播,於是所有民眾都看到了執法局“屠殺”受害者的一幕。


    聽到這個消息,薑律臉色一變,眉頭緊皺道:“還好我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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