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震怒之餘,薑律也不禁反思起來。


    難道自己克服了這些惡欲的事,真的有這麽不明顯嗎,為什麽大家都看不出來呢?


    “如果沒有克服,那麽人是會被這些欲望牽著鼻子走的,他們的一言一行,以及遇到問題後首先想到的處理方式,都會受到這些欲望的驅使,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薑律順過氣來,重新耐心地解釋道:


    “你看我,難道像是那種行屍走肉一般的人嗎?”


    “嗯唔.”東王公支支吾吾,始終不忍心戳穿薑律的幻想。


    “你還在質疑!”薑律怒道。


    “啊不是。”


    東王公擺著手,急中生智道:


    “我隻是突然在想,或許還有一種可能性是你沒有考慮到的。”


    “你說。”


    “有沒有可能這些情緒對你來說都不算是欲望啊?”


    薑律疑惑地眨眨眼:“什麽意思?”


    東王公一邊思索,一邊緩緩開口:“欲望源於需要,越是沒有什麽才越想要什麽,而當想要的超越了需要的,那麽需要就變成了欲望,你認可這個邏輯吧?”


    薑律想了想,覺得沒什麽毛病,便點點頭:“認可。”


    “嗯。”東王公點點頭:“正如同身處沙漠中的人渴望喝水,但如果他在一個水源充足的地方,同樣的水就不會引起他的欲望,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但這些都是為了滿足正常的生存需求的欲望,所以並不算惡欲。”


    “然後呢?”


    “然後惡欲,就是一種不屬於生存需求,本質上是通過掠奪、競爭甚至攻擊他人等手段來滿足情緒需要的欲望。”


    東王公例舉道:


    “最常見的,例如色欲,表現欲,征服欲等等。


    為了達成這些目的,人就不可避免地會做出一些有傷天和的事,而更重要的,事人會沉迷於這些欲望,以至於亂了心智,這就是你說的被欲望驅使,深陷其中。


    所以教條中為了避免出現這樣的悲劇,才立下了清規戒律,通過一些代表性的、能起到概括意義的惡欲作為不可觸及的教條,如十惡,如七宗罪。


    但其實惡欲細分下來,當然並不止是這些,隻是它們往往是各種惡欲的源頭而已。”


    “伱究竟想要說什麽?”薑律聽他擱那滔滔不絕地講述惡欲的定義,卻始終說不到點子上,著實是有些不耐煩了。


    眼看薑律逐漸沒了耐心,東王公終於歎了口氣:“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判斷惡欲和正常的欲望最根本的區別就是,它是不是為了滿足生存需要。


    同樣的一件事,在不同的背景下意義也是截然不同的。


    人在快要餓死的情況下吃掉一頭大熊貓,這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如果是為了尋刺激找野味而專門捕獵大熊貓,這就是不能容忍的惡欲。”


    “啊你也看羅翔啊?”


    “所以我說了這麽多,意思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這些傳統意義上的惡欲,對你來說就是基本的生存需求,所以你即便沒有克服,也對你毫無影響?”


    東王公頓了頓,繼續道:


    “說是生存需求或許有些過了,但的確是有人天生就喜歡做一些無意義的惡事的,比如看到垃圾桶就得上前踢一腳,點完外賣隨手給一個差評。


    就對這種人來說,惡欲已經不能叫惡欲了,不會說是‘啊我今天突然色心大起去當一個采花大盜吧’,也不會說是‘他實在讓我嫉妒幹脆找個機會把他殺了吧’,而是如同沒有任何原因的吃飯喝水一般自然的正常需求。”


    薑律想了許久,然後突然不敢相信地抬起頭,質問東王公:“你不會想說我是天生壞種吧?”


    “雖然你說得有些露骨,不過.”


    東王公麵露尷尬之色:“我就是這個意思。”


    “混賬!倒反天罡了是吧?我是天生壞種,那你姐又是什麽?”


    “啊被黃毛誘騙了的戀愛腦吧.”


    “不是你”薑律眉頭緊鎖,卻又無力反駁。


    “姐夫你別急。”


    許是看出了薑律的窘迫,東王公安慰似的挽住了薑律的肩膀:


    “不管你是什麽人,我還是那句話,既然我姐信你,那我就信你。


    我東王公是出了名的對人不對事,幫親不幫理,我都叫你姐夫了,就證明不管你是什麽人我都認了。”


    “不知道為什麽你這麽說我心裏更難受了。”


    “我之所以說這些,主要是想告訴你,你和我姐的情況可能不太一樣,人與人之間是不能一概而論的,你就算不克服三屍靈催生的惡欲也不會怎麽樣,但我姐就不一定了。”


    東王公眉眼間滿是擔憂之色:


    “我真的很擔心啊。”


    看著他真情流露,薑律也不禁有些動容。


    過了這麽多年,東王公終究也還是成長了啊。


    懂得為家人擔憂,這就是從男孩蛻變為男人至關重要的一步。


    於是,薑律感動地道:“啊你要不要先記住你姐的生日再來跟我裝這些逼?”


    “.”


    “好了,開個玩笑。”薑律收起嬉皮笑臉,正色道:“三屍靈的事你就不用管了,重新接納三屍靈也是你姐的想法,如果到時候有什麽危險,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第一時間阻止的,這是男人之間的承諾!”


    “姐夫.”東王公愣了片刻,熱淚盈眶地問道:“可是你現在修為盡失,就是個普通人,要是真的有意外,你拿什麽阻止啊?”


    “我的命!”薑律沉聲道。


    “姐夫!!”東王公終於繃不住了,一把抱住薑律:“我和我姐果然沒有看錯人!”


    而東王公並沒有看到,此時被他抱住的薑律正搭在他肩膀上的腦袋,卻是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嗬嗬,我自己的複活賽都還沒有打贏呢,哪來的命?


    鬆開薑律,東王公擦拭著自己濕潤的眼眶,臉上仍是難掩的激動。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東王公才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


    “可是姐夫,我姐的三屍靈現在都還沒有找到,說這些有什麽用啊?”


    “錯。”薑律搖搖頭:“大錯特錯!”


    “什麽?”


    薑律微微一笑:“如果我說,蓋世山的封印就是我破除的,你又該如何應對?”


    “啊?”東王公大吃一驚:“那封印就算是大羅金仙來了都得扼腕歎息,你是怎麽你真的是普通人,沒有騙我?”


    “我隻能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薑律負手而立,正巧一陣風吹過,衣擺隨風搖曳,端得是一個翩翩君子好兒郎:


    “或許是我和你姐的感情,感動了那立下禁製的人,那困難重重的封印,在這份真摯的感情麵前,也顯得蒼白無力了吧。


    古有楊戩沉香劈山救母,今有我薑律破繭救妻,區別在於我甚至沒有動用武力,這足以證明我對你姐的愛,甚至超越了母子之間的愛啊。”


    “可是那封印不就是我姐設下的嗎?”


    “啊這不重要。”薑律攬著東王公,麵不改色:“重要的事我們之間真愛無敵,懂?”


    “好像有點懂了。”東王公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沒關係,現在不懂也沒事,等你以後找到屬於你的那個,一顰一笑間都讓你神魂顛倒,願意為了她付出所有,有了她的支持就能夠讓你變得無所不能的那個女孩兒,你就明白姐夫今天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了。”


    “彳亍。”


    東王公似懂非懂,然後詢問:“那麽三屍靈現在何處?”


    “就在南江城,我們現在在此休整,順便準備築基的材料,過幾天我就帶她動身前往昆侖山了。”薑律挑揀著重點道。


    “我可以一起嗎?”東王公突然問道,隨後意識到什麽,又連忙解釋:“我不是不相信姐夫你啊,就是我作為弟弟,實在不放心,不管怎麽樣我都想要親眼見證,況且你現在隻是普通人,此去昆侖山,一路上艱險重重,有我在的話,也能安全些,你說呢?”


    怕三屍靈半路溜了或者惹出亂子來麽.薑律想著。


    他本就想讓東王公當自己的僚機,提供關於西王母的各種情報,以便在短時間內重新攻略已經許久未見的西王母,所以並沒有拒絕。


    不過薑律正想直接答應下來的時候,又是想到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絕對不能讓西王母和東王公有對口供的機會,主動權必須要在自己的手上才行,否則兩姐弟一合計,那自己編造的那些故事不就敗露了?


    薑律眼珠子一轉,想到了對策。


    “帶上你沒問題,但是有一個要求。”薑律嚴肅地道:“在三屍靈和你姐相見之前,你必須要隱藏身份,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是東王公,包括你姐。”


    “為什麽啊?”


    薑律張口就來:


    “廢話,你姐這麽有自尊心的一個人,要是被你看到了她在克服三屍靈時候掙紮和軟弱的一麵,且不說她心裏會怎麽想,你就說你以後還能有好日子過?


    而且你在旁邊,她肯定會顧及自己的顏麵,到時候要是分了神,出了岔子,又該如何是好?”


    “沒錯,這還真是個問題。”東王公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還是姐夫你考慮得周到。”


    “那還用說?”


    “可是.如果我隱藏身份,我們就算到了昆侖山,又該如何見到她呢?”東王公突然想起了什麽,麵露難色:“昆侖山不比其他地方,規矩多得很,據我所知,最近幾十年她都在閉關,沒有合適的渠道,別說讓她出關了,得到入門的許可都很難啊。”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正好有個路子。”


    薑律指的當然是執法官小張的承諾,隻要臥底行動有所收獲,就有機會得到去昆侖山進修的機會。


    正因如此,他才有不用東王公出麵也能見到西王母的底氣。


    “不愧是姐夫,還是有門路啊。”東王公豎起大拇指吹捧著。


    但薑律並沒有因為他的吹捧而得意忘形,而是認真地說道:“不過.需要你稍微犧牲一下。”


    “什麽?”


    薑律沒有第一時間迴答,隻是那看著東王公的眼神,莫名讓後者有些不安.


    “進去這麽久了,不會不出來了吧?”


    “應該不至於吧?倆男的,難不成在一起過夜嗎?”


    “呃雖然但是,我看薑兄也是風韻猶存啊。”


    “啊?”


    薛勇和王剛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依舊在會場內等待著薑律。


    “師姐,還等嗎?”


    “再等等看吧,直覺告訴我,他們還會出來的。”


    此時看熱鬧的人大部分都還在討論著剛剛發生的那些難得一見的事,也有少部分人正在心無旁騖地精挑細選著賭石,隻有極個別人還在盯著傳送門消失的地方,等待薑律和東王公再次出現。


    其中包括薛勇和王剛,也包括來自昆侖山的那兩名少女。


    不過能夠確定的是,雖然這裏的事見不得光,但石中仙和薑律的一戰,以及之後東王公的那些神仙手段,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會成為江湖傳聞,在南江城廣為流傳。


    “師姐,我餓了.”


    “你再忍一忍,一會兒出去以後,師姐給你.”


    便在清冷女子還在說話的時候,帶著東王公和薑律消失的傳送門便又毫無預兆地突兀出現。


    清冷女子眼眸一凝:“來了.”


    一道身影從傳送門中邁步而出。


    薑律因為傳送門的白光照耀而模糊的臉逐漸清晰。


    進去的時候是賭場老板帶路,但出來的時候卻是薑律先出來,這讓幾人都是感到有些奇怪。


    “賭場的老板沒有出來麽?”


    清冷女子剛覺得疑惑,便是看到了緊緊跟在薑律身後的賭場老板,以及他手上的手銬。


    “嗯?”


    “都靜一靜啊,全體目光向我看齊!”


    薑律中氣十足地大喊道:


    “我是執法局南江分局005號探員,賭場老板已經落網,這個賭場也即將查封,無關人員速速撤離,否則我一起抓走了嗷!”


    而在他的身後,“落網”了的東王公正垂著頭,滿臉悔恨之色。


    “我不該一時衝動,誤入了迷途,這下子我可怎麽跟我姐交代啊嗚嗚嗚.”


    “過了,收著點。”薑律小聲道。


    “請大家以我為戒,真愛生命,遠離賭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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