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緋側目瞧了眼那握住她臂膀的大掌,水眸微動。


    然後,她抬頭凝望向他,嘴角帶著一絲揶揄的笑,靈動而又嬌俏。


    “是啊,你我從未相識,那你拉著我的手做什麽?”


    女子的聲音如風鈴一般輕柔。


    宗滅沒有迴應:“……”


    接著,林緋繼續道,語氣帶著一絲賭氣。


    “當初你可是說,我入不了你的眼……”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卻令眼前高大沉穩的男子渾身一顫。


    他的眸光震動,從晦暗無光到不可置信,心中波瀾起伏,氣息甚至都有些不穩。


    眼前的女子說的這句話,隻有他自己和他的主人知道!


    “你能不能……把話說清楚一點。”他道。


    宗滅深邃黝黑的雙眸裏風雲暗湧,急劇變幻著,滿滿的,都是不可思議的激動,連語氣都帶著顫抖。


    “好啊。”她的聲音軟軟糯糯。


    “雖然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事實就是如此,我的身體被冰封了一年之久,我不知為何會被困在了林悠的軀體裏,直到那一日中箭負傷,林悠的身體被重創,我方才蘇醒過來。”


    輕飄飄的三言兩語,便將這一年裏的曲折說清了。


    林緋淺淺帶笑,眼裏忍不住閃著淚光,她溫柔出聲:


    “所以,宗滅,我才是你的主人,我才是那個……和你談戀愛的人。”


    宗滅的腦海裏像是轟然炸開了一枚魚雷,渾身都僵硬在原地。


    他不知該作何反應,一時麵無表情,良久未曾出聲。


    “你不信?”林緋有些慌張。


    宗滅:“……”


    林緋絲毫猜不透他的心思,一時不知所措,心間微微有些著急。


    她轉而嬌聲道:“宗滅,我手疼。”


    說著,袒露開手掌,入目是一道道血肉模糊的傷口。


    宗滅依舊是麵無表情,波瀾不驚的一副模樣。


    他一言不發,緩緩背過身去,然後在林緋跟前蹲下。


    “上來。”


    她凝著眉問道:“做什麽?”


    “不是手疼嗎?帶你上去,然後去看大夫。”宗滅依舊語氣冷淡。


    “哦……”她有些失落。


    緩緩爬上宗滅的背,任由他背著她攀著繩索往上爬。


    比起自己艱難地攀爬,宗滅背著她網上爬,似乎都毫不費力。


    林緋倏然想起方才閣主有些瘋狂的舉動,她想了想,還是出聲解釋。


    “靜歸閣閣主便是當年的夜王,自蕭婧隕落後,便想方設法地希望能找迴她。”


    宗滅沒有出聲:“……”


    林緋一時摸不準他在想什麽,咬了咬唇,繼續道:“宗滅,你的母親她……”


    “不是要召她迴來嗎?”宗滅淡淡道,一邊攀爬一遍迴答,連踹氣的聲音都不曾聽到。


    林緋眸光微頓:“……”


    “我拭目以待。”宗滅繼續道,語氣依舊冷淡。


    ……


    不過是隔了一刻鍾,吳庸等人隻見自家主子穩穩地背著人家姑娘上來了,入無涯淵之時,自家主子還叫人“滾”,眼下竟然背著不肯放了?!!


    所以,這一刻鍾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宗滅直接將林緋帶迴了定淵將軍府,派人尋來了大夫給她的手掌進行了一番包紮。


    並且在眾人萬分不解的目光之中,全程守候在一旁,不曾離開。


    還親自詢問大夫傷口的情況:“如何?”


    “不過是些皮肉傷,我已經為她上好了藥,三日內莫沾水,並無大礙。”大夫如實迴答。


    留下一些換塗的藥膏,大夫便離開了。


    屋子內隻餘林緋和宗滅二人,氛圍略有些沉悶,其餘人隻敢遠遠守在屋外不敢靠近,可卻又好奇不已,不斷地朝著屋內張望。


    宗滅頭也沒迴,伸出大掌使出內力一揮,房門便被“啪”的一聲自動合上了,擋住了外麵那些不斷探視的目光。


    窗子微微開著,寒冽而又幹燥的空氣從外麵湧進來,冰冷沁骨,宗滅臂膀輕輕撐在桌前,修長的手指微蜷,輕輕抵著唇瓣,深邃的眼眸裏蘊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意,有些冷冽懾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林緋幾次欲言又止,卻不知該說什麽。


    一方麵是她從未見過宗滅這般模樣,心中覺得隱隱不安。另一方麵是,她也不知宗滅是否相信自己就是林悠。


    躊躇良久,她忍不住開口:“你有什麽想要問我的嗎?”


    可惜並沒有得到他的迴應。


    “還是說,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或者,你覺得我是個怪物?”


    林緋忍不住問出了口,情緒微微有些不穩。


    宗滅麵無波瀾,低聲道:“你有很多次機會。”


    “什麽?”林緋不明所以。


    “你有很多次機會……告訴我真相。”


    林緋:“……”


    宗滅繼續道:“第一次在帝都街頭,第二次在刑場之上,還有昨日……你有諸多時機可以告訴我真相,你為何……不早些告訴我?”


    他的心已經千瘡百孔,每日每夜絕望折磨得他生不如死,他以為她生死不明,可她卻早已安然無恙,還在眼睜睜看著他經曆煉獄般的痛苦折磨,不肯認他。


    “今日,當我得知連蕭星辭都無法操縱焚虛鐲之時,你知道我有多絕望嗎?”


    這是唯一能救主人的機會……


    林緋一滴凝重的眼淚掉下來,酸澀無比,聲音微啞:“宗滅……”


    “我摯愛之人為救我而死,可我連最後救她的機會都沒有了,你說,我心中該是何感受?”宗滅繼續道,語氣依舊淡然無波。


    “我每日都活在這種煎熬當中,生不起,死不起,你能懂嗎?這是什麽感覺?”


    他在經曆了最後的希望再度破滅之後,得知自己心愛之人就是眼前這個毫發無傷的女子,一時之間,憤怒蓋過了慶幸。


    林緋微微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麽,可最後卻隻能無力道:“對不起……”


    “我隻是害怕你會認不出我,怕你會覺得我是個怪物,我怕你不要我了。”


    林緋有些慌亂地不斷解釋著,可宗滅依舊是一副冷漠的神情。


    她扁了扁嘴,委屈極了。


    “你看,我脖子上的刀痕都還在,你那麽兇,那麽冷漠,我根本就不敢靠近你。”


    說著,林緋伸了伸脖子,露出自己脖子上的那已經淺淺的傷口。


    宗滅望著那纖細的脖子上,那道淺淺的痕跡,心口一窒,他眸光微顫,不由主地伸出手去摸了摸,不過一秒後,“啪”的一聲,林緋毫不留情地拍開了他的手。


    “假惺惺!”


    眼前嬌俏的女子雙眸閃著淚光,模樣委屈極了。


    瞧著這無比熟悉的嬌氣而又委屈的模樣,宗滅心中的不快逐漸消失,殘存的埋怨很快便被愧疚給淹沒了。


    他輕歎了一口氣,有些認命的意味。


    “對不起。”他緩緩靠近林緋,啞聲道。


    此話一出,林緋眼中的淚水更盛。


    宗滅滑了滑喉結:“你若早些說出你叫林緋,我也早就認出你來了。”


    林緋水眸含怒瞪著他,不言語:“……”


    “是江作岩在從中作祟,否則,我的人,早就調查清楚了你姓甚名誰。”宗滅繼續道。


    他早該想到的,以江作岩的心思,能得他那般在意的女子……


    他早該想到的!


    宗滅一時有些懊惱。


    林緋依舊沒有任何反應,隻是眼淚依舊成串地往下落。


    宗滅逐漸慌了,“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別哭了,好不好?”


    不管身份如何變遷,不論世事如何變幻,隻要她哭了,他便覺得全世界都有錯。


    林緋恍若未聞,她自蘇醒後便終日惶恐不安,她一無所有,無依無靠,在帝都被江作岩囚禁,在無涯淵被眾人針對妄圖殺了她……


    眼下,她終是找到了可以一個肆意哭出來的地方,便止不住地抽泣。


    宗滅忍不住上前將她半抱起來,有些慌亂地拍了拍她的背:“都是我不好,宗滅惹主人生氣了,你想怎麽罰我便怎麽罰我。”


    聽到這一句熟悉的話,林緋心情微微平複了一會,接著賭氣道:“你不是不相信我嗎?”


    “信!”宗滅毫不猶豫迴答。


    實際上,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他都要險些將她認做了林悠。


    “你不是叫我滾嗎?”林緋猶自瞪著他,眼神中帶著幽怨。


    宗滅無奈:“是我的錯。”


    “你不是說我入不了你的眼嗎?”


    宗滅此時突然想起他的母親曾說過的一句話:女人都是記仇的,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可他的主人,竟生得這般……美豔。


    他甚是無奈,可這話確實是他說的,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林緋更是幽怨,她伸手不斷地推搡著他,想要脫離這人的懷抱。


    宗滅俊臉緊繃,不願放手,無可奈何之際,低頭朝著她柔軟的唇貼了上去,近距離凝視著她被淚水打濕的睫毛,一把將她從床榻中托臀抱起,反咬住她的唇瓣近乎兇狠地迴吻過去。


    他還是有些氣,明明他都那麽痛了,為何卻隻能好聲好氣地哄著她,連一句重話都說不出口。


    林緋柔軟的雙臂下意識地攀住了他的肩膀,讓他胸腔裏的那一把大火灼燒得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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