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林府並未拿姑娘給的銀子還債,而是,將林薇小姐嫁去了債主老頭家做第十三房小妾。”紫煙說話的時候,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口吻。


    聞言,林緋隻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未曾出言。


    “奇怪,林澤豐怎麽會同意將自己的女兒,送給弟弟去還債呢?不是還有一個林曦嗎?親女兒不去抵債,拿侄女去抵債?”紫煙不解問道。


    畢方道:“有何想不通的,林府一家現如今全得仰仗林鑒,林澤豐賣女求榮豈不是順理成章。”


    眾人一邊往馬車上搬東西,一邊嘮嗑。


    無量門一行人,也準備今日就出城了。


    林緋雙手搬著箱子努力想夠高一些,往馬車上摞。


    可惜力氣不夠,就在將要砸下來的刹那,從林緋身後伸出一隻修長的手,穩穩地托住了即將砸落的箱子。


    “我來。”宗滅瞧著林緋的額頭布滿密汗,麵無表情。


    一手托著她的箱子,一手遞出一塊素淨的白帕子。


    “謝謝。”


    額頭上的傷口也差不多結痂了,林緋所幸棄了紗布,夏日炎炎,免得捂出炎症。


    宗滅看著她素淨的額頭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微微有些……心疼。


    他曾試圖去打斷林尚賢的另一條腿,結果卻晚了一步。


    林尚賢的另一條腿也在睡夢中被人斷了。


    不知是誰幹得好事……


    通往北桓方向的官道上,雷奕一路追趕,終於趕上了大人。


    “事兒辦完了?”晏隨輕啟薄唇。


    “辦完了,林尚賢的腿本就斷了一條,所以屬下隻好斷了另一條。”


    迴到林緋這邊。


    她坐在走廊上,一手托著惜寶,一手搖著蒲扇,看著宗滅悶頭忙碌,沉默不語。


    林緋終究還是舍不下惜寶,決定帶上她。


    現在的林緋,好歹也算是個小富婆了,養個孩子還是養得起的。


    隻是宗滅……


    這人自從被放出來後,好似有些心情不好,也摸不準是何原因。


    平日裏,隻要是林緋親自下廚做的飯菜,他都會吃個幹淨。


    可現在,莫說是吃,就連筷子也不伸了。


    平常,隻要林緋一搬重物,他便會立馬出現。


    可現在,等到她搬不動了,方才現身。


    “哼哼……”林緋清清嗓子,“宗滅,過來歇會兒吧,天兒太熱了。”


    對方恍若未聞。


    “我渴啦,宗滅,你幫我倒下茶水,我抱著惜寶走不開。”


    “……”


    “誒呀,我這傷,有點癢。”說著,假裝去撓。


    “當心留疤。”宗滅出聲,一貫冷冷清清的音色,不帶任何起伏。


    “嘖!”林緋有些不耐煩了,“你怎麽迴事啊?我辛苦救你出來,還給我擺臉色。”


    聞聲,宗滅搬抬的動作有些停滯,沉默了一會,道:“不敢,有勞姑娘。”


    “陰陽怪氣的,我也懶得搭理你了。”林緋也是有些賭氣。


    她費力救出了宗滅,可對方不道感謝也就罷了,卻還莫名其妙地給她甩臉。


    實際上,宗滅也不知自己想如何。


    但他隻要一想到紫煙說的,林緋為了救他,貼身照顧晏隨十天十夜,他便抑製不住那股嗜血殺人的欲望。


    他也想不明白,他介懷的是林緋的付出?還是別的什麽?


    他既惱林緋的做法,又惱自己的無力,更恨晏隨乘人之危。


    林緋自然是不知道宗滅在想什麽。


    她不過是不習慣宗滅突然的冷漠罷了,也未太在意。


    眾人收拾妥當,三十來人,擠著五輛馬車便出發了。


    有季鹿雲打點妥當,未曾費些周章便出了渝州城。


    季鹿雲的產業遍布南越,他帶走了林緋二十來號能人。


    而林緋等人卻逆向而行,前往北桓。


    原因無他,不過是探子迴報,林緋所尋之人出現在了北桓帝都……


    林緋望著漸行漸遠的城門,眼裏多了一絲悵然。


    “姑娘,你看什麽呢?”紫煙問道。


    林緋收迴目光,低頭笑了笑,未語。


    過了一會,紫煙了然道:“噢……我知道了,姑娘是在想陸提轄吧?”


    林緋搖了搖頭,輕聲道:“我隻是在想,大難當頭,人人隻顧自保,可有的人,卻為了守護這些中毒的百姓,甘願永遠被困渝州城。”


    此人正是陸子修。


    林緋想起前日,她專程去感謝陸子修助她脫離林家,順便問了他接下來的打算……


    “陸提轄怎麽說?”紫煙問道。


    林緋記得,當晚的渝州城,皓月當空,倒映在陸子修的眼中,仿佛是一汪清泉,閃爍著微光。


    他說:“我一介孤兒,無父無母,吃渝州城的百家飯長大,此刻我若棄之不顧,豈不就成了不忠不孝之人。”


    “姑娘才不是不忠不孝之人,咱們不是貢獻了抑製藥方和製冰之法嗎,沒有這兩樣,渝州城的境況隻怕會比現在更糟糕。”紫煙輕聲道。


    林緋不經意地搖了搖頭,道:“渝州城於我亦是有恩,大難當頭,自保是應該的,可力所能及地伸以援手也是應當的。”


    “可姑娘你隻是女子啊,何須介懷這麽多?”


    林緋未曾搭話……


    她並非介懷她未曾助渝州城百姓脫困,正如紫煙所說,她不過一介平凡人,自知力量有限。


    她不過是感慨,無論時代如何變遷,總有人在負重前行。


    而她,擔不起一城重任,也就隻能護住自己身邊的人罷了。


    外頭駕著馬車的畢方和宗滅,沉默地聽著車內二人的交談。


    林緋雖說得輕描淡寫,可抑製藥和製冰之法對於當前的渝州城來說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


    畢方曾一度不願為一個女子效力,可短短半年的時間,林緋令他刮目相看。


    他第一次見識這樣的女子。


    她深居閨閣,慵懶隨性,但卻有主見、有頭腦、有魄力,懂得利用一切手段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她看似有些婦人之仁,實際上是識人善辯,短短半年時間,將一群乞丐,個個訓練成了有一技之長的能手。


    她手無縛雞之力,弱不經風,但卻多謀善斷,懂得用手段來保護自己並護住身邊的人。


    弱不禁風……


    思及此,畢方皺了皺眉頭。


    此行北桓,山高路遠。


    就林緋這身子骨,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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