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次是沈姑娘在院子裏練劍。


    就這些近身侍衛們暗暗觀察來看,沈姑娘的功夫實在是好。也已經後知後覺明白,當日若是這位沈姑娘實打實出手,他們未必能個個毫發無損並還能從容的擺出陣法生擒這位姑娘。


    現在才知道原來人家是手下留情。同時也深深反省自己的本事,難道已經淪落到連個姑娘都防不住了嗎?


    多虧這姑娘是王上的自己人。


    讓近身侍衛們還有一次覺得不一樣的,就是這一日沈姑娘在院子裏練劍,蕭王正好外麵辦完事迴來,一進院落就看到了沈姑娘在舞劍,先是蕭王一愣,然後也拔劍起舞。


    此二人舞得甚為好看。


    會看的看門道,侍衛們這才發現,之所以二人舞得好看,原來這套劍法,竟是出自同源,所以一招一式默契無間。


    沈媛並不覺得什麽,侍衛們的這些豐富的心裏動態,她根本沒想到。


    她隻覺得,心安。


    尤其傍晚十分,她吩咐小廚房把飯菜做好,擺好一桌子,然後就坐在窗前泡一壺茶,一邊看書一邊喝茶一邊等他。


    偶爾想起在安陽他們第一次重逢的場麵,像是做夢一樣。


    那一日她在地牢裏已經實在煎熬不住,才看到蕭辰逸快步走進來。


    她其實還沒看到他這個人,隻是聽腳步聲,也不知為什麽,她就曉得是他。


    然後心裏一鬆,連日來繃著的一根弦就繃不住了,忽的覺得頭一暈,腳發軟。然後就掉到一個結實的懷裏。


    她掙紮著抬眼向上看,就看到了蕭辰逸這張濃眉大眼的臉。他長得越發沉穩了,身量也魁梧結實了許多。身上帶著讓她很是陌生的寒氣,然而她嘴角微翹,輕輕的笑了笑。伸手去勾他的脖子,而後自己脖子一偏,就昏了過去。


    她設想過她和他重逢的無數次場麵,可是這種相逢卻是從未想到的。不過還好,她終於找到他。


    所以當蕭辰逸在她麵前,耍著孩子氣的脾氣,堅決不讓她在離開半步的時候,她稍微遲疑一下也就應了。


    她想,他一定是也找了自己很久,很久。


    於是沈媛盡快的給夢娘送去書信,說自己遇到故人,要隨行遠去,請她不必掛念。隻是孫家那邊,恐怕是又要編一套說辭,麻煩她周旋了。


    夢娘是很聰慧之人,料想定是她有要緊事。倒是痛快,直接問送信的人可來得及將她的信或物品帶給沈媛。


    送信的人也是蕭辰逸的近身護衛之一,自然點頭答應。結果足足在會客室等了兩個時辰,才看夢娘收拾了大包小包的出來。


    “我那個弟弟出門在外不會照顧自己,還要多給他拿一些。”說著夢娘笑眯眯的把兩個大包袱塞到護衛手裏,另又拿了一錠銀子塞到護衛袖中。


    蕭辰逸的護衛平日裏管理頗嚴,這種收受賄賂之事委實沒做過,很是惴惴。迴來後把東西當著蕭辰逸的麵交給沈媛,同時也把自己的那一錠銀子老實上繳。


    沈媛打開包袱一看,一大包衣服,另一大包胭脂水粉,釵環配飾。竟然還有折扇,假胡子,假眉毛,假頭發…… 衣服也是男女的都有。哎,想的真周全。


    除此之外還有一匣子金葉子。另外一個匣子……拿在手裏倒是輕飄飄的,打開一看,竟是一堆信件。


    最上麵一張紙上有幾個字,是夢娘的落款。這些年她竟然也學會了寫字,真真是上進的。


    沈媛仔細一看,竟然寫著下麵的信件,均是關於素素的。


    “那日你問我誰是素素,我雖知道卻不好在孫府內刻意提起,其實也不過是因為怕某些人無意中聽到,再次傷情。其實人人都道我相公孫秉誠是個癡情種子。他固然待我不薄,我也慶幸我二人的緣分。然而若論癡情,其實外人不知,我冷眼瞧著,若論癡情,他大哥孫秉禮其實比他更有過之而不及。


    關於素素,你看信吧。不過是一段風月故事。你的這位信使及其得力,我看是個可靠之人,以後是否也可以送信給你。


    我其實在孫府現在治理內宅力不從心,想著或許你看完這段故事,能幫我在處理孫府的一些事情上,指點我一二。 夢娘。”


    正好蕭辰逸過來問,是誰的信,沈媛搖搖頭。“她並不想跟蕭辰逸提起夢娘。她現在一切安好,跟孫秉禮更是琴瑟和諧,沒有必要再重提那些前塵往事。


    等到了涿州,才算是真的安定下來。


    是真的安定下來。蕭辰逸和從前很不一樣,從前他是爽朗的大男孩,如今是沉穩且容易沉默的蕭王。但那又怎樣?他終歸是那個他。


    沈媛默默的想著。


    迴到涿州後她寫了兩封信,分別是給司徒燁和靳山。


    信中將自己的情況寫的隱晦。可能連她自己也不知,自己下意識裏,為何會將信寫得隱晦。


    後來她想,可能是一種本能的自我保護意識。隻是那時她並未察覺自己的內心,也並未意識到自己是否察覺了他的內心。


    對,她心裏想著的時候,用的是“迴涿州”。這裏是他的地方,她跟他迴來,心裏終於安定。天下的安定與否她不管,她隻求心安。


    至於這兩封信她並不知要送到何處去,從前生死追隨的那些人,如今四散在各地,她尋他們不便,又擔心他們是否安好,又擔心他們會擔心自己。這諸多擔心,才有了這兩封不知要送往何處的信。


    沈媛隻得帶著這兩封信去找蕭辰逸,說明情況,看他是不是有辦法。


    信沒有封口,她不曉得他會不會看看。即便看她也不介意。


    司徒燁蕭辰逸是認識的。當年是司徒燁為了沈媛,死命攔下外出歸京的蕭辰逸,這才得以逃脫下獄。強渡黑水河,是沈媛帶著兩千黑鷹衛,又將黑鷹令放到他手裏。


    自己祖父的四姨太,也有點太不一般……


    然而這一次重逢,蕭辰逸卻並未開口問一言。


    這不是他的性格,這個從前小時候敢上房揭瓦,樹梢掏鳥,長大了敢攔截祖父的姨娘花轎的公子哥,如今隻剩下冷冷的沉穩。


    沈媛揣測了兩天,他不問,她也無從解釋。


    她不知道自己曾經給他的信都落於何處,她從未告訴過他自己是帝姬。包括她在巫溪的時候那些事情,也不過是世道所迫。


    她在巫溪做過的事情,她都有傳信給他,最後的一次,則是嶺南軍圍城那次,她同時傳了兩封書信出去,一封給了京都的司徒燁,另一封給了涿州的蕭辰逸。


    那次她一身白衣一手箜篌端坐於城牆之上,獨對三軍,心裏也不是不怕的。


    飛身而下的那一刻,接住她的身影是司徒燁。她心中不是沒有一絲遺憾在。


    她和司徒燁為了做事,時而情誼上真真假假,徐羅紅屢屢發難,她隻是生氣,卻心中從未有過傷情。


    此後,她便沒有再送信出去給蕭辰逸。她認為並不是蕭辰逸沒有過來救她,定然是那信沒有順利送到蕭辰逸手中。


    她料得果然不錯,她的信的確都被人截下了。截下她信的不是別人,正是在紫楓郡主,實乃是小女兒家的爭風吃醋。


    其實就算紫楓不截,當年她的父親魯王也已經怕人暗中監視。隻不過紫楓早一步而已,若是當時截取信息的是她父親,或許就能早些發現蕭辰逸的野心,早加防範,也不至於如此。


    世間的事,真的是一環套一環,環環相扣著。


    蕭辰逸,的確不知道她在巫溪,也並不知道後來權文田扶植上去在位短短數月的帝姬,就是沈媛。


    此時,他隻曉得她是他失而複得的珍寶,不可再度失去。


    至於沈媛給司徒燁和靳山的兩封信……蕭辰逸對著這兩個名字沉吟片刻,便喚來護衛吩咐下去打聽。


    沈媛其實隻是想道個平安切勿讓他二人及其他一幹人等掛念,卻沒料到自己的兩封信,在日後還有一些別的作用……


    這些不提,蕭辰逸今日心情格外的好。實際上自從沈媛尋到他,他心情天天都好。


    心情好的蕭辰逸在中午二人用了一份蟹粉豆腐,一份蘆筍燜鴨之後,打算帶著沈媛去後花園兜上一圈。


    這個院子修建之後,蕭辰逸還沒怎麽去過。現在還是冬季,正好可以踏雪尋梅。


    “已經命人待春天的時候,栽種幾株玫瑰,還有這裏,種一大片的鬱金香。你若是喜歡,天氣暖和了的時候,在這邊按個秋千,我記得,從前你的翠玉軒,就是有秋千的。”蕭辰逸聲音柔柔的道。


    難為他還記得。


    想起從前,沈媛有幾分惆悵。


    過去其實他們從未像現在這樣在一起過……卻是時時心意相通。


    如今,如今卻也並沒有什麽隔閡。沈媛自己壓下那莫名的一份惴惴不安,指著另外一片地道,“也別就種花呀,我們種一點吃的,比如枇杷什麽的,到時候我親自熬枇杷汁給你嚐嚐呀!”


    蕭辰逸輕輕摟過她的肩頭,“好,到時候你一定要做給孤,本王記得,那時候,你還月下葬花。”


    沈媛:……


    真好,他們還都活著,能在一起,真好。蕭辰逸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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