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媛一進城就覺得不對了。


    她想迴避往迴走,可是已經晚了。


    除了前方的禦林軍,四麵八方都暗流湧動,似乎有無數人穿著布衣,卻緊緊向沈媛這邊湧過來。


    走,走不掉的。


    何況還帶著小星,沈媛可不想魚死網破。


    一路上暢通無阻,結果剛進城來就被人逮個正著。沈媛難免有自投羅網的惱羞成怒。這一切都怪自己太過信任靳山。


    他不過是一個給權文田賣命的人。


    恨恨的去看靳山,卻發現他一臉凝重和戒備,手已經暗暗握住腰中的刀柄。


    “莫非是錯怪了他?”沈媛心中暗想。


    然而下一刻沈媛就為自己的幼稚趕到羞惱,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


    因為迎麵而來的禦林軍頭領滿麵春風的向靳山一抱拳,“靳大人辛苦!”


    沈媛沒有來得及看靳山此刻是何表情,因為她已經被人強壓著帶走了。


    承德八年,大周朝的帝姬在流落民間五年後,終於歸朝。


    戰亂時期此等國之幸事雖然與民同慶的倉促而慌亂,但依然也是朝廷和民間的一個態度。


    至此百姓們也終於知道,原來當年這位帝姬並非暴斃,而是流落民間。


    當然,更多的聲音是,哦!原來嶺南軍說的帝姬尚在民間竟然是真的!隻不過如今帝姬已經歸朝。


    那嶺南軍可就是再出師無名。


    還有一個名頭,那就是“清君側!”和魏化渠的陝北軍竟然是一個由頭了。


    魏化渠可不是謀反之人,而是大周朝的功臣。


    那嶺南軍也就算不得是謀反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好我好大家好,如今帝姬歸朝,萬眾歸心,之前的,也不過都是自家矛盾,算不得敵我。


    當然,前提是這個君側,要清得讓大家滿意。


    楚菱昔從來沒想過,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沈媛的這張臉。


    而此刻的沈媛,被軟禁在皇宮的一處院落,好吃,好喝,隻是四角方方一塊天,出去不得。


    幸而小星被允許跟著她。


    她閑來無事就交小星識字。


    她識的古文其實並不多,能背的詩詞也不過那麽兩三百首。也不知肚子裏這些墨水能打發多少時日。


    且過一時是一時。


    傍晚時分小星總要練武一個時辰。“爺爺說,武功補課費。”


    於是早晨一個時辰讀書,傍晚一個時辰習武。日子竟然過得井然有序。


    衣用飯食都提供的是最好的。應該是按照公主的份例,且下人並無人敢克扣。


    缺什麽少什麽,隻要吩咐門口宮婢即可。


    沈媛並無貼身婢女伺候。


    又過了幾日,忽然就見靳山進來。


    沈媛平日裏對這些宮人婢女都還算客氣,但乍一見靳山二話不說提劍就刺過去。


    誰知靳山竟未躲,生生的受了她這一劍。


    沈媛先是一愣,隨後竟然更氣,拔出這一劍再次揮去,靳山又沒有躲。


    反倒是握著劍刃又往裏紮了幾分。


    沈媛跺跺腳,扔了手中的長劍,隻揮著拳頭揍過去。


    直揍得鼻青臉腫,靳山也未走。


    “還不滾?”沈媛嗬道。


    “他們命我做這晶華宮的守衛。”


    “你還真的是條聽話的狗!”沈媛輕蔑一笑,也不說話,轉身離去。


    晶華宮並不算大,處處透著玲瓏精巧卻不顯小氣,處處透著皇家氣度。


    靳山日夜守護晶華宮,恪盡職守。


    沈媛也不再理他。


    次月初二,沈媛才見到自己的這位皇叔。


    並無想象中居上位者的威嚴,反而為人親和很是隨意。


    那日沈媛並不知會有人來,白日裏照常教小星詩詞。


    周子墨是隻身一個人進來的,也沒有讓人通報。


    其實他也不知為何就逛到了此處。然後他就聽到裏麵的聲音。


    有女子柔媚的聲音,也有孩子稚嫩的聲音。


    不禁駐足。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發,二之日栗烈;無衣無褐,何以卒歲?”


    這一首是他知道的。果然是夏日炎炎,七月流火。


    “畢竟西湖六月中, 風光不與四時同。接天蓮葉無窮碧, 映日荷花別樣紅。”


    這首竟然沒有聽過,子墨不禁點點頭。好詩!


    於是就不禁抬腳進去了。怕驚擾到詩聲,示意不要打擾。


    果然,還有一首:


    “攜扙來追柳外涼,畫橋南畔倚胡床。月明船笛參差起,風定池蓮自在香。”


    周子墨一邊聽詩,一邊信步往裏走。


    直到靳山看到,慌忙迎上來跪下,“參加陛下!”


    周媛聞聲望過來,正遇到周子墨抬頭也向她這邊看過去。


    周正,文雅,纖弱。雖然上了年紀,但仍然很是具文人氣質的一代君王。周家的人,果然長得都是好看的。


    原來這就是她的皇叔了。


    她溫婉的過來參拜,他溫和的叫起身。


    這就算是正式見過了。


    好像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過那麽些你死我活,血肉橫飛和刀光劍影。


    然而相對還是無話。


    他不殺她,也不放她。


    歲月依然溫柔不了彼此血親。正因為是血親,在皇家才要你死我活。


    也不過聊了兩句詩就走了。


    沈媛不覺得有什麽,倒是靳山,緊張得出了一身冷汗。


    皇帝走了之後,沈媛就命宮婢重新換了新茶,叫靳山做了。


    “你知道我為什麽一直過著被囚禁的生活嗎?”沈媛說。


    “對不起。”靳山聲音和蚊子聲差不多。


    “不,我是說不隻在宮裏,還在蕭府,在司徒別院,後來我想去涿州,卻被迫停留在巫溪,也算是一種變相的囚禁,又到師傅那裏,再到這裏……”


    沈媛像是自顧自在說話,又像是在跟靳山說。


    “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她也不等靳山答話。


    又自顧自的說,“其實是因為我一直在拒絕周媛這個身份。我若是能早點說服自己,接受這個身份,天下也就沒有能困住我的地方了。”


    “你們是不是經常也覺得我不像,所以總是懷疑,遲遲沒有什麽行動?其實我自己也覺得自己不像,不是不像,而是我從心裏就認為我不是。”


    靳山默默聽著。的確,他們一直覺得她應該是,可是卻著實不像。


    “現在我認命了,我像不像的其實一點都不重要,因為我就是。”少女靜靜的說著。可聽到靳山耳中還是如平地炸雷一般。雖然此刻她已經被以帝姬的身份禁錮在這裏,可是聽她親口說,還是驚到。


    “是的,我就是帝姬周媛。”她語氣平靜,目光閃亮,透著一絲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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