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前,有一個女子也是這樣,對弈時總是要搶白子,總是要在棋局上步步籌謀,卻在真正麵對自己時,甘願輸得一敗塗地。】


    柳望舒到壽康宮時,柳容與正慵懶地倚在桌案前,看著桌上的棋盤。


    一旁的李雲看了柳望舒一眼,微微搖頭,便趕緊低下頭去。


    看樣子,這尊大佛今日心情不大好呀!這大殿裏也就他們三個人,別的人該是都被趕下去了,不知是誰惹惱了柳容與,也算是本事。


    不過一想到在他大怒時來一同用晚膳的事情攤到了自己頭上,柳望舒就沒有剛剛看柳容與吃癟那麽高興了。


    可是既然來了,自己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兒臣拜見父皇。”柳望舒欠身行禮。


    柳容與許久都沒有出聲,自顧自地看著棋盤,摩挲著指尖的棋子。


    柳望舒也沒有不耐,就那麽一直欠著身,低著頭。柳容與總不至於專門戲弄她吧!再者,就算是真的戲弄自己,自己也得受著。


    可柳容與卻和真的沒看到她似的,一盞茶時間過去了,都沒想著讓柳望舒起身。


    柳望舒覺得自己的背和脖子一陣酸痛,險些就要撐不住了。


    “皇上。”李雲無奈上前,生怕柳容與一個不順心治自己的罪。


    “說。”柳容與頭都沒抬。


    李雲朝柳望舒忘了一眼,猶豫著說道:“昭懿帝姬已候了許久了,這……”


    柳容與將手中那枚白色棋子扔迴了棋罐裏,衝李雲擺了擺手,很是不滿開口說道:“你先下去吧!”


    “是。”李雲忙低頭說道,隨後便往殿外退去,到柳望舒身側時,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


    “過來手談一局。”柳容與輕聲開口。


    柳望舒愣了一下,自己剛剛還在想是怎麽迴事呢?還有李雲剛剛那眼神,擺明了是說自己完了。怎麽這一眨眼的功夫,柳容與就讓自己和他下棋,沒有聽錯吧?


    “怎麽,不願意?”柳容與轉過頭來,看著有幾分愣怔的女子。


    “兒臣不敢。”柳望舒反應過來以後連忙俯身認錯。


    “行了,過來讓朕看看你的棋藝吧!”柳容與輕笑了一聲,朗聲開口。


    “是。”柳望舒心裏沒底,卻也隻能笑著上前。


    在淥水軒的時候,珺姨雖教過自己下棋,但和自己對弈的隻有珺姨和白羽叔叔二人,總歸是和別人對弈的次數不夠,這和紙上談兵並沒有什麽兩樣。


    關於自己的棋藝,柳望舒是一點把握都沒有,柳容與下棋的招數,自己也是一概不知。


    若是自己棋藝不精,柳容與是不是會覺得自己特別無能?若是自己棋藝尚可,他心情不好也會變著法懲治自己吧!


    他今日此舉到底是何意?柳望舒實在是想不明白。


    今日讓自己發愁的事情已然太多了,早知道來用晚膳都沒有這麽簡單,自己就早該裝病推脫過去。


    “你持白子。”柳容與將棋罐從他那邊推了過來。


    “是。”柳望舒猶豫著去拿棋子,柳容與這是要讓著自己嗎?


    胳膊還是有些酸痛,柳望舒低頭拿上棋子,不自在地扭動了一下胳膊,剛抬頭,便看到柳容與朝這邊看了過來。


    “父皇?”柳望舒小心翼翼地問道。


    “身子不適就去找太醫,好好養養你的身子。”柳容與複又微闔眼眸。早知道她身子弱,剛剛自己就不應該晾她那麽久。


    “嗯?”柳望舒有些迷惘,自己胳膊酸,還不是他讓自己在那兒一直行禮沒有起身的原因嘛?現在知道裝好人了。


    心下雖是不樂意,還是得做做樣子的,柳望舒點了點頭,落下一子,說道:“知道了。”


    “嗯,專心下棋吧!”柳容與沒有抬頭,手指間夾起一枚黑子落到了棋盤上。


    柳望舒輕唿一口氣,柳容與的招數,自己是見過的,珺姨每次和自己對弈時也是這樣落子的。


    萬幸,自己都記得。柳望舒嘴角微勾,滿懷欣喜地與柳容與對弈,柳容與的每一步棋,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柳容與看著對麵女子的笑顏,不由心情大好。


    多年之前,有一個女子也是這樣,對弈時總是要搶白子,總是要在棋局上步步籌謀,卻在真正麵對自己時,甘願輸得一敗塗地。


    柳容與輕笑一聲,怎麽又想起那些事了?


    說來,自己好久都沒有夢見她了,她是不是怨恨自己,所以才會在夢裏都不願與自己相見?也是,自己那般對她,若是換做自己,也早就死心了。


    當時,寧珺一直跟隨著姝寧,倒也學了不少東西。柳望舒又自小受寧珺教導,這下棋的路數,都是如出一轍。


    柳容與不自察地輕笑一聲,難掩心中的愉悅。


    柳望舒原本都把心思放在了棋局上,柳容與這一笑,倒讓柳望舒無端感到不舒服起來。


    先前自己受傷那段時日,雖說柳容與也時常來看望自己,但二人之間,總是有那麽一道跨不過去的坎兒,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像現下這般平心靜氣地坐下來好好對弈,就像真正的父女一樣。


    “戰場之上,容不得絲毫懈怠。若是我鳳棲國的士兵都像你一樣,怕是早要亡國了。”柳容與朗聲開口,伸手將一枚黑子堵在了白子的氣上。


    “昭懿知錯,不敢馬虎了。多謝父皇教誨。”柳望舒忙著認錯,心中暗暗氣惱剛才的走神。柳容與今日不知怎麽了,竟隻是說了自己兩句,還以為以他的性子,該是要怒斥自己,讓自己退下去呢!


    “不要腹誹朕。”柳容與沒有抬頭,將柳望舒的幾顆白子吃得死死的。


    “嗯。”柳望舒悶悶地答道。柳望舒隻覺心裏不順,自己怎麽想的柳容與都看出來了,自己要是再否認,也太說不過去了。


    可是今天他也太奇怪了吧!不是早該罰自己了嗎?曾聽別人說,柳容與好下棋,最不滿的就是別人在下棋時分心,柳聿晟和柳聿嘉都因此挨過罵。


    柳望舒可不覺得,自己的麵子有那麽大,足以讓柳容與降低他自己的要求。


    可若不是因為自己,隻能是因為這盤棋了?


    柳望舒瞬時心下了然,原來,他柳容與也是會後悔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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