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了一個長達半個多月的超長假,有很多事要做,很多研究想法要梳理,林寶芝忙得幾乎連喝水的工夫都沒有了,但她晚上提前了五分鍾結束工作,利索地走出了研究所。


    俞洲平說來接她,但戰士們說沒有看到人,林寶芝心口莫名抽痛了一下,吩咐司機開車。


    雪還在下,潔白的,細細的,不大,但車速也無法提上去。林寶芝如早上從研究所的門走向辦公室那一段路一樣,再次覺得時間無比的漫長。區別的是,早上她的心情窘迫是窘迫,但畢竟是羞澀逼出的窘迫,沒什麽要緊。現在的心情則是又酸澀又心疼,俞洲平那廝肯定把自己折騰得有點慘,所以才不敢來接她,或根本是來不了。


    蝸牛一樣的車速,開了許久都沒有到家。林寶芝第一次覺得是不是住得太遠了,如果近一點的話,現在應該到家了。那座軍方補償給她的四合院離研究所的距離縮短了一半,她要不要搬家?


    她在認真琢磨搬家的可行性時,車子終於在家門前不遠停下了。她迫切地下車,迫切地打開了家門,迫切地跑迴了臥室。


    兩隻貓看到她,委屈地用喵叫聲控訴俞洲平的暴行,林寶芝瞄了一眼,確認它們沒有發生什麽流血事件後,連安慰都顧不上,跑去炕上看躺著隻露出一點點腦門的俞洲平。


    掀開被子,她用手探了一下俞洲平不自然漲紅的臉頰,很燙,忍不住生氣:“你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死樣子的?”


    “不是死樣子,就是不小心發燒了。”俞洲平嗓音幹啞得厲害,燒得胸悶頭疼,很難受,但他卻抓住林寶芝的手不讓她去拿藥,“我想去接你的,但我腿軟走不動了,你會不會怪我?”


    林寶芝冷笑,“你這樣子敢去接我,我們立即分手。”人怕是在半路,就燒沒了,分手不分手都沒有了意義。


    她撕開俞洲平同樣滾燙的手,去拿了退燒藥給他喂下,又給他灌了一口複元劑,驅散他身體裏的寒意,同時加速血液流動,讓藥效盡快發揮出來。


    做完這些,等了一會,確認俞洲平身上的溫度降下去後,她質問:“你這麽大個人,生病了不知道吃藥?”


    俞洲平力氣恢複了不少,他爬起來,趴在林寶芝肩上,甕聲甕氣道:“你不準我摔東西,又不準我虐待肥貓,我吃了藥好了,肯定做不到。”他用略幹的嘴唇親昵地親了一下她耳垂,撒嬌道:“我做得這麽好,你要誇誇我,獎勵獎勵我。”


    林寶芝氣得想獎勵他一拳頭,唿氣吸氣,過了幾秒鍾,把氣強行壓了下去,問:“做作業一點用都沒有嗎?睡覺呢?吃東西呢?”


    往邊上又髒又濕堆在一起的衣服和鞋子看了看,大致猜出他去做了什麽,無奈地歎氣,“再不然,你可以給我打電話,聽聽我的聲音。折騰自己的身體,從來都是最幼稚最蠢的做法,俞洲平,我們是大人了,大人要成熟一點點,知道不?”


    生病的人就是容易犯委屈,不管那委屈有沒有道理,俞洲平委屈得眼尾都泛紅了:“我都這樣了,你還訓我。”從她肩背上離開,又要嚴實地埋進被子裏。


    林寶芝看他這樣,想生氣也生氣不起來了,再次把人挖出來,語氣輕柔:“你同我說說,怎麽樣才能讓你有安全感?”


    看不到人就狂躁,應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現,那三年,大概成為了青年的夢魘。


    俞洲平有被她柔和的語氣哄好了一點,說渴,林寶芝遂去給他倒了一杯熱水。喝完,聽撒嬌精和醋精的結合體說自己不知道,並振振有詞:“我要是知道,剛才肯定不會被你訓了。”


    “……”林寶芝,她剛才那叫訓嗎?不過是讓他成熟一點點。但是,病人最大,林寶芝背下了這個鍋,順便也思考起這個問題。


    一直思考到做好了晚飯,吃過了晚飯,俞洲平又生龍活虎起來,她也沒思考出什麽答案。


    黑貓因為她沒馬上搭理它,從吃飯時就在置氣,這會直接用後腦勺對著她,脾氣大得和某人越發接近了。林寶芝笑著過去好生哄了起來,抱懷裏顛了顛,用她從供銷社買的供小朋友玩的小玩偶逗了逗,又說了好多句好話,黑貓才消氣地轉來頭,親昵地舔著她的手指。


    “隻是一隻不會說話,不會掙錢,隻會白吃白住的貓而已,也要哄?”另一邊,俞洲平又在陰陽怪氣了。


    林寶芝把貓放下,扭身看他,很突兀地道:“如果我們明兒去領個證,你會有足夠的安全感嗎?”


    俞洲平愣住,狹長的瑞鳳眼瞪大,一眨不眨地望著她,許久,他微微抖著唇道:“可能吧。”


    青年的可能基本上等同於肯定,林寶芝嫣然一笑,“那我們明天上午就去領證。”領完證,她再去上班,耽誤不了多久時間。


    就是這麽做,俞洲平的二哥會不會有意見?畢竟有的人很在意長幼有序,介意弟弟妹妹比自己早結婚什麽的,雖然酒席還是要晚點辦。


    她想著就問了出來:“你二哥那邊會不會介意?要不要先問一聲?”


    俞洲平恢複了鎮定,粗魯又不敬地道:“問個屁,我結婚登記和他又沒有關係,他介意就讓他去死。”


    他說完從炕上跳下來,衝過來抱起林寶芝轉圈,一邊動情地道:“林寶芝,你怎麽能這麽好,這麽好呢?”好得超出了他的想象,哪個好姑娘願意不辦酒就結婚的?會被世俗的眼光看低,被大眾詆毀為不三不四的壞女人的。


    他好像快要被這個人寵壞了,但他卻一直不自知,總以為自己得到的愛還不夠多。安全感缺失,大概緣於此。


    “好了,快把我放下。”有人覺得被戀人抱著轉圈圈很浪漫,林寶芝隻覺得被勒得胸口悶,轉得頭眩暈,不知哪裏浪漫了。


    等腳落地了,她又道:“你喜糖都發出去了,也沒誰不知道我們要結婚的了,登記不登記,都沒啥區別。”能換俞洲平一個心安,她不在意做點離經叛道的事。


    俞洲平控製不住又去吻她,吻得毫無章法,像小狗一樣,等把林寶芝吻得滿臉都是口水了,他貼著她耳畔道: “我感覺我痊愈了,明天不去領證也可以的。”


    林寶芝推開他,忿忿地拿手帕擦臉,這人性子狗就算了,怎麽行動上也狗?胡亂地擦幹淨,她道:“怎麽,你希望我做一個出爾反爾的人?”頓了一下,後知後覺有點害羞,假裝鎮靜地補充了一句:“反正提前領證的機會隻有這一次,你不要就算……”


    最後一個音節沒有落下,俞洲平搶先道:“要,明天要去領證,一大早就去,起床就去,誰反悔誰是小狗。”


    他做夢都想和林寶芝快點結婚,怎麽可能把大好的機會拒之門外呢?那一定是蠢驢,天底下最笨的蠢驢。嗯,堅決不承認前幾秒的自己是蠢驢。


    額,倒也不必那麽急切,林寶芝淡淡地道:“太早民政局沒有開門。”


    “那就遲一點點,隻能一點點。”寧早不遲這個道理,林寶芝怎麽就不懂呢?俞洲平心裏吐槽了一下,想到了什麽,拉著她就往門外走。


    “幹什麽?”林寶芝服了他想一出是一出,掙開他的手,給自己穿了件外套,再給他遞了件外套。


    要戴帽子時,被俞洲平阻止了,“帽子別戴,隻在天井待一會,不會冷到的。”


    林寶芝挑了挑眉,把帽子放下,略微好奇地跟著他出去。


    這會雪下得越發大了,鵝毛一樣,從半空中打著優美的旋兒落下,看著有要下一晚的勢頭。


    站了不到一分鍾,她頭上衣服上就全是雪,抖了一下,撲簌簌地往下落。俞洲平的模樣和她差不多,甚至他纖長得不科學的睫毛上都蓋上了一層厚雪,在天井昏暗的燈光下,亮閃閃的,如星星落在了上頭。


    “我們現在這樣,像不像七老八十白了頭的老人?”俞洲平眉眼彎成了天上的月牙。


    林寶芝想她大概猜得到俞洲平拉她出來的用意了,也彎眼笑了起來,“如果你臉上的皺紋更多、皮膚更鬆垮、腰背不那麽挺直的話,應該挺像。”


    俞洲平微慍地瞪了她一眼,“我就算變成了老頭子,皮膚肯定也是緊繃水靈的,脊背一定挺得如鬆柏,就單純頭發會花白一點,反正,你休想讓我變醜。”


    “哦,那你肯定被當成妖怪。”林寶芝很隨意地和他拌嘴,“我到時候肯定不願意與妖怪為伍。”


    “我不會讓你逃掉的。”俞洲平把沾了雪的手指一根根穿插到她手指縫中,和林寶芝十指交扣,眼神的笑意褪去,變得很認真很溫柔,“林寶芝,我要告訴你一個大秘密。”


    “你說。”


    “你很喜歡我,喜歡得要死了,比我以為的更喜歡我。”


    林寶芝笑容不變,“這個秘密我早知道了,所以呢?”


    “所以,我們要幸福得讓別人眼紅地一直生活在一起,活到白發蒼蒼,你走不動,我也走不動時。”俞洲平接著說,“你不能比我早走一步,我也不會比你早走一步,我們要擁抱著一起赴入死亡。”


    死亡也不能把我們分開,如此,如果有下輩子,應該還能再遇見,想和這個人永永遠遠、生生世世地在一起。


    青年說話的唿吸化成了氤氳的白霧,和她鼻腔唿出的霧氣交纏在一起,分不出誰是誰的,正如他們之間纏繞著的線,早結成了死結。周圍雪花下落的速度慢了,旋兒打得更輕靈,好像歡快地起舞。


    林寶芝笑得牙齒都露出來,她聽到自己說:“那麽往後餘生,我隻有一個指教,就是你少吃點醋,很酸,我不想我的牙齒被你早早酸掉。”


    “不要。”俞洲平也笑得露出了大白牙。


    餘生很長很長,有很多後話。


    比如,俞洲平今年十一月輕鬆考上了京都最有名的大學;


    比如,俞洲平在大學裏被評為校草,無數女生為他傾倒,前仆後繼沒有休止的狂蜂浪蝶搞得他煩不勝煩,某天他直接在外套上用顯眼的油漆噴上“已婚,請勿擾”五個大字,全校轟動;


    比如,俞洲平沒畢業,就創了業,產品是林寶芝世界裏有萬千口味的營養劑。隻因某天林寶芝無意中提了一嘴,他就高價請了多位名廚,和林寶芝合作把營養劑開發了出來。林寶芝負責研發,但不負責口味,俞洲平信不過經她手的東西的味道。


    公司的法人俞洲平直接填的林寶芝,股份也全數歸林寶芝,他自始至終花的林寶芝發他的零花錢。


    產品一上市,就賣瘋了,尤其受老外的追捧,出口訂單幾十萬上百萬甚至上千萬地簽,卻還是供不應求。連續好多年,出口訂單金額高居全國榜首,是國家賺外匯的重點單位,還是軍工單位。


    順便一提,他和秦然合作得很愉快,秦然因為他,專門開了一條國際海航線;


    比如俞洲平想享受兩人世界,一直不願要孩子,林寶芝對孩子沒有執念,就隨他。後麵被各方人員見天地說養孩子的樂趣,俞洲平微微有了點動搖,但正巧不巧,遇上了俞洲信的媳婦難產,差點出了事,他毫不猶豫地撇棄那點動搖,堅定了當丁克的決心。


    眾所周知,用避孕套也不能保證100%避孕,林寶芝三十一歲那年,意外中標了,三個月後才發現。俞洲平從此如臨大敵,跟這個醫生那個醫生、跟這個長輩那個長輩打聽孕婦注意事項,相關書籍買了一本又一本,連母豬產後護理的書籍他都買來看了。


    林寶芝相安無事地懷孕到七個月時,他誇張到經常整晚整晚地失眠,林寶芝睡夢中要是翻個身,他都能自己嚇出一身冷汗。


    等林寶芝順利地生下孩子,出了月子沒多久,他偷偷去醫院做了絕育手術,迴來林寶芝才知道。


    孩子是個兒子,模樣和俞洲平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但俞洲平嫌棄兒子嫌棄得要死,隻因林寶芝分了點心神在兒子身上,隻因兒子喜歡黏著林寶芝。


    他給兒子取了一個很敷衍的名字,叫俞知生,林寶芝覺得念起來還挺好聽,就默認了這個名。俞知生半歲一過,他不準林寶芝再喂母乳;俞知生三歲半,被他分房另睡,又被他時不時送迴俞家,和爺爺奶奶生活;俞知生不到六歲,被他送進了學校……


    林寶芝常常搞不懂他的占有欲為什麽這麽離譜,經年不弱,但看他做得就是幼稚點,不算過分,俞知生又茁壯健康地成長,她也就縱容了他,她對他總是很縱容。


    可能是有一個幼稚的老爸,俞知生從小性子就老成持重,俞司令喜歡得不得了,時不時就親自過來接他迴家住,正隨了俞洲平的意;


    除了以上這些,還有許許多多的後話,關於國家以火箭般的速度昌盛強大,以至於千禧年不到,站在了強國之首;


    關於林寶芝的藥劑事業紅紅火火,繼速效療傷藥劑之後,又研製出許多超乎常理的藥劑。然後四十歲不到,她忽然想享受清閑安逸的生活,於是選擇了退休,俞洲平高興得放了一整夜的煙花,京都成了不夜天;


    關於黑貓和橘貓陪了林寶芝十幾年,黑貓和俞洲平不合,但和俞知生關係親密如兄弟,林寶芝早上常常發現兩隻貓和兒子睡一個被窩;


    關於特殊事物研究所有幾項劃時代意義的研究取得了重大成功,世界的發展進程往前推進了一步或者是幾步……


    但無論餘生有什麽後話,林寶芝如俞洲平這個雪夜所期待的一樣,每天和他膩歪地生活在一起,直至靈魂消亡那天。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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