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望著蕭雪魚一臉冷淡地從身邊走過,他無聲地笑了笑,從袖口口袋裏掏出一小瓶化淤消腫的藥膏,幾個大步趕上她,什麽也沒說,隻是把那隻裝著藥膏的白瓷小瓶遞到她眼前,無聲地看著她。


    阿九的反應顯然出乎蕭雪魚的意料,她抬頭看了阿九一眼,遲疑了一下,伸手快速地從阿九手上奪過藥瓶後一瘸一瘸地以更快的速度從阿九身邊走了。


    阿九看著她匆匆離開的背影,這次沒再追上去了。


    他雖然對她有些好感,也為上次的事感到一些愧疚,但他畢竟不是那種為了女人願意放下尊嚴的男人。


    待她上了河堤,身影被河堤上的水杉樹擋著的時候,阿九微微笑了笑,舉步重新走上河堤。


    錦馬超正坐在樹蔭下的一塊石頭上,見到阿九迴來,他曖昧地一笑,跛著腳又倚在阿九身上,對阿九曖昧地眨眨眼,打趣道:“進展不錯嘛!那女人都接受你的傷藥了!”


    阿九笑笑沒有迴答,錦馬超誤會就讓他誤會去吧!解釋起來更麻煩。


    “走吧!我們繼續往上遊去看看!”


    阿九說。


    “恩!那就走吧!”


    錦馬超附和著倚在阿九身子上往前走。


    這個時候距離蕭猛等人過去,大約20分鍾……


    ####


    白雲把葉子攙扶到洗塵客棧,開了兩間二樓的上房後,她將已經頭重腳輕的冷血扶進編號為204的房間。


    把冷血扶進房後,白雲直接將他扶到床沿上坐下,驚慌地發現冷血的上下眼皮已經在打架,開開合合,很顯然,冷血要昏迷了。


    尤其讓白雲害怕的是,冷血臉上、脖子上等裸露在外的皮膚都藍的像複印用的藍印紙,極為恐怖!


    “千蛛萬毒手……怎麽……怎麽解這個毒?怎麽解這個毒呢?”


    白雲手足無措地在床前轉來轉去,腦子裏一邊焦急地想著辦法,嘴裏一邊無意識地念叨著。


    待她自己轉得有些頭暈而停下來的時候,卻驚訝地看見冷血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自己盤膝坐好,手裏正把一顆拇指大小、黑黝黝的藥丸放進嘴裏。


    白雲一呆,下意識地問:“冷血!你哪兒來的解藥?”


    冷血喉結上下一個蠕動,顯然已經咽下了藥丸,他的雙眼開始合上,發軟的雙手艱難地在下腹丹田部位結了個手印。


    “是我以前給隋刃配的解藥,看看能不能鎮一下毒……”


    冷血合眼前的解釋讓白雲明白過來。


    是了!冷血的隋刃其毒無比,往往傷人必死,也許冷血怕傷錯了人,所以才給隋刃配了解藥吧!


    隻是,隋刃的解藥能解千蛛萬毒手的毒嗎?


    白雲在心裏默默地為冷血祈禱。


    但願能解!


    ####


    水流冰用她的水遁逃離了五百多米後,法力用盡,終於從水下冒出頭來,露出水麵的黝黑臉蛋此時竟顯得格外蒼白,尤其是她的嘴唇,蒼白的看不見一絲血色。


    “唿唿……”


    胸膛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水流冰一向冷漠的雙眼裏還殘留著心有餘悸的懼色。


    血魔阿九不愧是連堂主也忌憚的人!那一刀從我身後飛來我竟然一點也沒有感覺到……


    水流冰低頭看看已經被水泡的發白的斷肘,以及胸前那五道劍氣割出來的傷口,雪白細密的牙齒輕輕咬著薄薄的下唇。


    她很不想就空手迴去,因為如果她不能在敵人找到堂主前幫堂主抓一個藥人迴去,堂主的功夫就達不到大圓滿境界,到時候那麽多強敵,堂主一定對付不了!


    這個時候她心裏開始後悔了。


    這次出來她為了探察清楚有哪些高手去上遊調查,她特意從河邊走,一邊走一邊暗自記下去上遊的高手樣子。


    讓她意外而又心動的是,半路上她看見了上次和她打成平手的蕭雪魚在河邊用清水敷腳踝。


    想到曾經和蕭雪魚敵對過,又想到她這次出來是要抓一個藥人迴去,於是她出手了!


    隻是,她萬萬也沒想到看似和蕭雪魚沒有半點關係的阿九,會在她出手的時候攔截於她。


    血魔阿九什麽時候有行俠仗義的習慣了?


    難道他是被那個女人的美色誘惑的?


    當時水流冰曾這麽想,但既然已經出手,那就騎虎難下了,她隻有加速出手,希望可以趕在阿九攔到她之前抓走或者殺了蕭雪魚,然後自己從河水裏遁走,她相信不會水遁的阿九是不可能追上她的。


    然而,結果……


    此時已經失去了劍和最有攻擊力的右手,胸口也被五道劍氣重傷了,這樣的她還能抓到藥人在敵人找到堂主前迴去嗎?


    水流冰心裏已經沒有半分把握。


    “既然已經抓不到藥人,那我還是趕緊迴去提醒堂主小心阿九的刀吧……”


    做下決定後,已經迴過一點氣的水流冰咬著牙、忍著斷臂和胸前五道傷口處的劇痛從水裏爬上岸,然後尋了一條人跡旱至的小路抄近路返迴她和堂主隱居的地方。


    “咚咚……”


    迴來後,水流冰敲響了堂主的木門。


    “進來!”


    堂主傳出門外的聲音一如往常那般冷漠,仿佛即將到來的強敵並未放在他心上。


    “吱呀……”


    水流冰輕輕推開門走進昏暗的屋子裏,頭像平時一樣低著,目光看著自己的腳尖,一點也不敢放肆地四處打量。


    “廢物!”


    水流冰走進屋子剛站定,她堂主就罵出這兩個字來,隻是她這個堂主罵人的聲音和先前的音量、語調竟然一點也沒有變化,他似乎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然而,就是這冷漠的兩個字卻嚇的水流冰渾身一個激靈,一時都忘了唿吸。


    三四秒後她才微微顫抖著跪在地上,以額觸地,請罪道:“對不起!堂主!是屬下無能!竟連最後一個藥人也沒抓來……”


    “啊……”


    水流冰一句話還沒說完,她就感到身前一暗,然後一隻冰涼的大手拍在她腦門上,驚駭之下她隻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然後就被頭頂上那隻冰涼大手傳出的熾熱真氣擊散了所有的意識。


    她意識消泯之前,她還在想我還沒提醒堂主小心阿九的刀呢……


    至死,她也沒想到殺死她的會是她忠心耿耿的堂主。


    之所以會這樣,除了她不相信她的堂主會殺死她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那就是她堂主出手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快到她的思維都沒聯想到是他,她的意識就被擊散了。


    “這下就滿一千了……”


    堂主冷漠的聲音在水流冰意識消散之後幽幽地響起,頓時讓房間裏詭秘、恐怖的氣氛又濃了幾分。


    ####


    水流冰被她效忠的堂主殺死的時候,洗塵客棧二樓204房間裏木床上的冷血正慢慢睜開雙眼。


    他臉上、脖上、手臂等裸露在外的皮膚表麵的藍色都消失了,似乎他中的千蛛萬毒手的巨毒已經被他的解藥解除。


    但睜開眼的冷血卻依然顯得有些萎靡,盡管氣色已經好了很多,但比起往日,他的神色卻顯得非常憔悴,蒼白無血的臉、失去光澤的黑發、蒼白幹燥起褶皺的雙唇,尤其是他的嘴唇竟已變成罕見的褐色。


    也許,他身上的毒還沒有解清……


    睜開眼,他沒有看到白雲的身影,他想,也許白雲另開了一間房吧!畢竟他和她不是戀人,不適合住一間房。


    暫時已經沒有生命危險,恢複了行動能力的冷血從床上下來,走到床前推開麵對大街的那扇窗戶……


    也許秦安的大部分人都去城外的白鷺河灣了吧!空蕩蕩的大街上行人一隻手就能數過來。


    這麽空蕩的大街上如果有一個極美的女人會不會很顯眼?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推開窗戶,冷血一眼就看見一個身材高挑婀娜的黑袍女子正從他窗下經過往城門方向走去。


    隻一眼,雖然沒看清那女人的臉,但冷血還是像被人點了穴道一樣定住了,他的脖子仿佛機械做的一般,一點一點地隨著她輕盈的步伐轉動。


    依然看不見她的臉,她一身黑袍外甚至還披著一件銀邊的黑色披風,但冷血卻絲毫沒有懷疑的意思。


    他的心裏已經認定她就是幕漩然!曾經在他麵前戲說她不是一個煞風景的女子,她煞的是紅顏!


    “也許她不是遊戲裏的第二美女煞紅顏,但她一定是我一直深愛的幕漩然!”


    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冷血漠然的臉上竟顯出癡情的神色來,難道他還愛著這個他已經放棄了十多年的女人嗎?


    見她就要走到城門了,冷血摸了摸腰間掛著的隋刃,猶豫了一下,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下樓了。


    下樓出了客棧後,阿九遠遠地吊在她身後。


    走著走著,他的目光忽然留意到她懷裏抱著的長木匣。


    那木匣裏裝的什麽?


    冷血微微皺起眉頭。


    跟在她後麵,冷血漸漸發現她去的是城外的麥積山……


    ####


    冷血看見煞紅顏的時候,白鷺河灣眾多看熱鬧的人裏有一個矮壯、黝黑的漢子從人群裏走了出來,此人身高大約一米六,頭戴一頂破草帽,左手裏提著一把手掌寬的米長大刀,粗布短衣下露出來的胳膊、小腿又黑又粗,肌肉線條分明,甚至他粗壯的脖子上也現出一條條條狀的肌肉。


    走出人群後,他毫不猶豫地往白鷺河的上遊方向走去。


    顯然他和蕭猛、阿九等人的看法一樣,也認為去上遊就能找到答案,而他對慘案的製造者也是很有興趣的。


    走了大約五百米遠,路邊的石塊上坐著一個一身黑衣的絕色美女正在給青紫的腳踝敷藥膏。


    這個刀客隻是微微掃了那美女一眼,腳步並未停頓絲毫。


    輕風從他身後吹過,然後吹過那個美女,輕風將她垂在眼前的秀發拂開,衣袂也隨風飄飄,這一幕美的像一副絕美的寫意畫卷。


    但這個刀客卻仿佛是塊石頭,隻掃過她一眼就沒再多看了。


    隻是當他走過她身邊三米多遠的時候,他的腳步反而突然停下了。


    “嗅嗅……”


    隻見他輕輕地嗅動鼻子,草帽下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輕聲自語:“沒有氣味!她的藥膏是我們殺手樓的人配的!她是誰?從哪兒弄來藥膏的?”


    他突然轉過身重新迴到美女的麵前,垂在身側的黑壯右手突然一動,一道雪白的刺眼的刀光閃出,待刀光清晰出來,他鞘中的大刀刀鋒已經觸到美女雪白脖頸上的毫毛……


    “你的藥膏是誰給你的?”


    他的聲音沙啞卻威嚴。


    “什麽誰給我?我自己買的不行嗎?”


    給腳踝敷藥膏的自然是蕭雪魚了,此時被一把鋒利的大刀架在脖子上,她臉色雖然白了許多,卻並沒有像尋常女子那樣驚慌失措,語氣依然強硬。


    “不可能!江湖上隻有殺手樓的傷藥沒有任何氣味!這藥不可能是你自己買的!快說!是誰給你的?是鬼手還是葉子?”


    刀客的語氣很肯定,讓蕭雪魚都相信了她手裏這瓶沒有任何氣味的藥膏隻可能出自殺手樓了。


    也許,殺手樓的殺手受傷後用這種沒有氣味的藥不會引來追殺吧!


    蕭雪魚有點走神了。


    “快說!是鬼手還是葉子給你的?”


    刀客的刀壓了一下,把蕭雪魚雪白圓滑的脖子割出一絲鮮血來。他隻問藥膏是鬼手還是葉子給的。


    也許在他心目中,隻有鬼手和葉子可能發善心把藥膏送人吧?


    “哼!就是我自己買的!”


    一再聽到葉子的名字,想到葉子在她受傷後涼薄的表現,蕭雪魚一怒之下再次堅持這藥膏就是她自己買的,她這個時候竟然發倔了……


    “好!很好!”


    刀客三個字字音未落,他的大刀突然橫向一削……


    蕭雪魚美麗的頭顱應刀飛起,遠遠地滾下河堤,滾進枯黃的草叢裏消失不見。


    “不管是誰給的,殺了總不會錯!”


    刀客充滿恨意地說完,轉身繼續往上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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