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林臨霖執起高腳杯,杯中深紅色的液體輕輕搖曳著,“因為你看起來對這件事也不排斥啊,那我作為弟弟的,不得幫幫忙嗎。”


    隻不過,這個想法在去了一趟鹿城後,就改變了。


    “哥,之前鹿城不是有個孫家的宴會,你有去嗎?”


    林子竹搖頭。


    “看吧,這就是我為什麽改變主意的原因了。”


    林臨霖微微傾斜杯身,抿了一口。


    林子竹沒懂,“為什麽?”


    唉——


    林臨霖暗歎,放下酒杯,麵對著林子竹一副無可救藥的模樣,“那場宴會,在鹿城算得上盛大,哪怕是一些海城帝京城的名流都被邀請過去,你猜,夏家會不會被邀請,夏淺當時因為林家,在夏家絕對稱得上被重視,不用想也知道她肯定會出席吧。”


    林子竹默,輕輕點頭,大概懂了林臨霖的意思。


    按林家的吩咐,他去鹿城的目的是與夏淺好好相處,而夏淺平日裏在上學,那場宴會是一個很好的兩人見麵相處的機會。


    而林子竹沒有去。


    那時林臨霖就知道,林子竹對這件事自己也沒怎麽上心,再一想,在林子竹和夏淺的婚約上,林家上下做的努力,每個人都比林子竹看起來更加重視。


    “我說,爸媽為了讓你去和人家姑娘好好處,甚至把我這個在外亂竄的都給拽迴家幫你管公司,別的我也不問了,你就說說你從頭到尾和人家見過幾次麵吧。”


    林子竹迴想起來,一次是林曉秦父母親自約的正式見麵,一次是他得知夏淺被帶走後去將她帶出來,還有一次就是夏淺上門找他取消婚約。


    林臨霖說得不錯,他雖然沒有反對這樁婚事,但也的確沒怎麽上心。


    看林子竹這表情,林臨霖還有什麽不懂的,“所以啊,我當時就覺得這事不太好,不過要是你倆都沒意見的話,我也不好說什麽,但現在對方都提出取消婚約了,我也就幫一把唄。”


    其實他一開始也沒怎麽想管,主要是夏靈不斷找他,被她迷迷糊糊拉上的船。


    但這種話肯定是不能跟林子竹說的。


    萬一被誤會成別的意思就不好了。


    “不過,我是沒想到最後你居然會主動說出取消婚約這種話。”林臨霖說道。


    畢竟以他對林子竹的了解,哪怕他再不願意,應該也是會為了林家答應下來的。


    林子竹眼眸暗了暗,嘴角略微勾起一絲弧度。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決定同意紀家的要求,當時說這句話時,自己也有些驚訝。


    現在想想,大概是因為,在紀家的眼裏,他看到紀家對夏淺的維護和為他的事情而奔波,想到了林家這些年對自己婚事的關注,也想到了自己答應這樁婚事的原因。


    都是源於對親人的關心與愛意。


    他一瞬間感同身受了。


    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後,他甚至生平第一次出現了忐忑的情緒,擔心林婉兒和林儒會對他的行為失望。


    兩人當時的表情確實十分出乎意料,沉默著看了他很久,最終互相對視了一眼,最後居然真的轉過身去和紀家商討起退婚的事情。


    想到這,林子竹麵色複雜,緩緩開口:“我也沒想到,爸媽最後居然會答應得這麽痛快。”


    他因為自己的這個婚約被嘮叨了二十多年,最終卻是這麽輕飄飄地就答應放棄掉,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後,林臨霖又給自己倒了半杯,漫不經心道:“這有什麽好驚訝的,你又沒試過對他們提出拒絕,你怎麽知道他們不會答應呢。”


    說著,林臨霖不知想到了什麽,揚起一抹笑意,“你以為爸媽真就隻關注你的婚事啊,當初爸媽把你的算了之後,也想給我算算,你猜我怎麽做的?


    “我當時就直接跟爸媽說了,要真給我算,我第二天就直接剃頭出家。然後他們就沒再跟我提起這件事了。”


    說著,林臨霖還自己用手在脖子上劃了一下。


    要是讓他那麽早就像林子竹一樣,餘生直接和某一個人綁定在一起,或者說讓他這麽快就知道他未來會和什麽人共度一生,那可就太沒意思了。


    他的伴侶,自然是要他自己去尋找,自己去認識,自己去相處,自己去愛上。


    比起林子竹答應取消婚約一事,他並不意外爸媽會答應這件事。


    因為林子竹從小到大從來沒有拒絕過林家的安排,這是第一次。


    他們並不能保證林子竹之前對林家的安排是否真的全盤接受或者說沒有怨言,但如果林子竹真的提出了拒絕,就一定能表明他的態度。


    如同當初林子竹因為不想讓林家操心而答應婚事一樣,當林子竹二十多年第一次明確表明自己的意願時,林家人就是對那所謂的“命定姻緣”再篤定相信,也不想在林子竹明確表明拒絕後,再去強迫他。


    坦白講,要是這些年林子竹對這件事表現出一些明確厭惡或是拒絕的苗頭,林家人也不會那麽大張旗鼓地重視這件事。


    而林子竹從來是一副聽之任之的狀態,林家人才將林子竹的態度默認為同意他們這個做法。


    一開始幫林子竹安排婚事,也是因為擔心林子竹未來孤身一人。


    都是互相為了對方著想罷了。


    林子竹薄唇抵著杯沿,輕嗅著酒香,卻一直沒有喝下。


    當他說出那句話後,林家沒有反駁的模樣一直盤踞在他的腦海中。


    說不上來是什麽感受,總覺得一顆心被狠狠揪住,不是難受,不是害怕,而是一股,不可名狀的酸澀,同時,又莫名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釋然。


    像是,這些年一直想著這樁纏繞著他和林家的婚事,他一直想著到底該如何去麵對,到底能否真的如林家的願“愛上”對方,能否讓對方“愛上”自己,能否真的促成一對“美好的佳話”,能否對得上林家這麽多年來對他的操心。


    到最後,這些壓力與雜念,被父母一句輕飄飄的答應全數消滅掉。


    才發覺,到了最後,哪怕他沒有完成他們的這個期待,其實林家也不會失望的。


    林臨霖伸了個懶腰,一把躺在了沙發上,手搭在眼睛處,遮住了上麵燈光照下來的光線,“啊——你這事總算能過了,你是不知道我這段時間有多累。”


    一個人打三份工,還要時不時地被夏靈“騷擾”。


    之後他必須得給自己放個小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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