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後。


    天台處。


    蘇曉若進來時,天台還沒有人。


    夕陽將天際染成橘紅的畫卷,餘暉帶著未散的暖意灑在天台的每一處角落,也灑在了她的身上。


    蘇曉若下意識地伸出手,對著那抹橘黃,緩緩合攏,而後從鼻音處傳出笑聲,像在嘲諷自己的幼稚。


    她其實並不常來這個天台。


    因為周鳴麒在,而她,那件事過後,一直不怎麽敢麵對他。


    當他說出兩人以後都當作不認識的狀態時,她其實內心卑劣的產生一點慶幸——看呐,是他先這麽要求的,不是她主動要逃避的。


    這個念頭幾乎快要真的騙過了自己,在餘衾找上她之前,在她重新把那件事抬到她麵前講之前。


    後來想想,其實餘衾不一定真的有證據,否則她不認為餘衾會真的好心怕此事暴露而不拿出來,隻是她當時剛聽到時方寸大亂,一下沒了思考。


    又或者,她其實已經想到了,可內心卻有個不知何時已經發芽開花的念頭,讓她在當時答應了餘衾。


    背後傳來鐵門打開的聲音,蘇曉若迴頭,正是約她來這邊的夏芝怡。


    夏芝怡這次吸取了前兩次的教訓,進來後先把門鎖上,又確定了天台處沒有其他人後,才把身上的u盤遞給了蘇曉若,“喏,你之前要的資料。”


    蘇曉若接過,眼神微微打量著麵前的女孩,直到現在她都還沒把她與朱雀那種地方的人聯係起來。


    夏芝怡太熟悉這種眼神了,嘖了一聲,“別一副不信的樣子,如假包換,要不是因為你在外麵被看得太緊,我也不想在這種地方把東西給你。”


    上次蘇曉若的無故失聯,使得她的看管比之前嚴了一倍,在外幾乎沒有任何單獨的時間,身邊無論如何都有三四個助理看著。


    “說起來,你一個人,又時時刻刻被看著,隻要了資料,不要幫手,能做什麽呢?”夏芝怡好笑地問著。


    “看著辦吧。知道你們的要價貴,我沒那個本事再讓你們幫忙。”蘇曉若小心地收起u盤,淡淡迴道。


    夏芝怡轉了轉眼珠子,試探著說:“誰說我們要價貴了,我們也是看客緣的,如果對方是你的話,我們也不介意多送點服務。”


    蘇曉若沒有顯出任何激動或高興的表情,眼眸盯著夏芝怡,“我認為我的身上沒什麽別的價值,能讓你們朱雀破例吧。”


    好嘛,不好忽悠。


    夏芝怡咳了幾聲,繼續說:“你一個坐擁那麽多粉絲的小花,怎麽會沒有價值?”


    “那更算了,比起餘家的麻煩,我更不想惹上你們的麻煩。”


    “……好吧,其實是周鳴麒讓我幫你的,他在我這裏偷聽到你的事了,威脅我不幫你就把我朱雀的事情公諸於眾,您行行好讓我幫忙吧。”就蘇曉若這個反應速度,她猜其他理由也不好忽悠了,隻好搬出最後一個理由。


    果然,對方聽了之後沉默了下來,麵色也不是很愉快,許久,才說道 “你的防護措施可真外行,是怎麽加入朱雀的。”


    夏芝怡露出可憐兮兮的模樣:“新加入的,你也知道我這種私生女,不做點事給自己找條後路,哪天被賣了都說不定,這事要被發現,我指定會被開除的。”


    扮可憐而已,她最擅長了。


    對方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說辭,默了幾瞬,微微歎氣,似是妥協,“那你要怎麽幫我?”


    “那得看你想做什麽。”見蘇曉若咬了鉤,夏芝怡立馬恢複談正事專用表情,“把你要求說出來,或者把你的計劃說出來,我看看能有什麽幫你的。”


    計劃?


    蘇曉若苦笑著搖頭,身體轉向欄杆一側,望向下麵來來往往的學生人群,“計劃談不上,要求……憑我的能力也沒能提什麽要求,總歸就是想辦法幫餘望亭鏟除掉他的威脅吧。”


    不然像餘望亭那個眼高於頂的性子,怕遲早要被家裏的其他人吞個幹淨。


    “沒了?”


    “沒了。”


    夏芝怡疑惑了,蘇曉若之所以被卷進來的原因,是因為被她們用當年的事情威脅,這件事卻沒有出現在她的要求上。


    像是看穿了夏芝怡的疑慮,蘇曉若輕笑一聲,抓起生在牆邊的一撮野草,解釋道:“那件案子……我覺得他們隻是無意間知道的,但沒有證據。”


    當時他檢查了很多遍,後來也有人查了那麽多遍都沒查出遺漏,這麽多年來,有證據早就有了。


    “就算是真的,曝光就曝光吧。”蘇曉若深吸口氣,繼續說道,“說不定,曝光後,對我更好呢。”


    就像是懸在頭上的達摩克裏斯之劍,落下來總比一直懸在她腦門上好。


    “而餘家……”說起這件事時,她才低下眸,眼裏的光不明,“我的確想插一腳進來,如果可以的話,能讓餘望亭發現,就最好了。”


    夏芝怡想到那張明擺著是餘望亭賬戶的銀行卡,一下子懂了她的意思,不過又有點意外,“你……不喜歡餘望亭啊。”


    餘望亭最討厭耍心機的人,也最厭惡家裏那對著他的家產爭得死去活來的行為,讓他知道蘇曉若也參與其中,很容易就會聯想到她接近他也是因為家裏的財產。


    再不濟,也會覺得她與他在一起並不純粹,他根本不屑去爭的家產,蘇曉若卻偏要插一手進去。


    餘望亭自然而然會對她產生破滅。


    看她整天和餘望亭膩歪的樣子,夏芝怡還真以為她是喜歡對方呢。


    蘇曉若長歎,這些話,她還是第一次敢說出口。


    “夏芝怡,連孫喻那種臭名遠揚的人,夏家都能逼著你嫁給他,更何況像餘望亭這種,家世品行能力樣貌都沒得挑的世家公子呢。”


    “我是家裏的長女,但情況也比你好不了多少。說起來,你倒也是幸運,聽說那孫喻最近一段時間失蹤了,不然你拒絕了他,讓他下不來麵子,肯定會找你報複的。”


    夏芝怡嗬嗬一笑,他已經報複了。


    蘇曉若沒注意她的表情,隻一個人低頭繼續說:“餘望亭……他是個好人,但我不是,我知道自己的本性,就是個懦弱膽小又自私的人,也是他最討厭的那種人。如果我真的喜歡上他,我會很痛苦的,我這麽自私,怎麽可能會讓自己痛苦呢。”


    一邊說著,蘇曉若一邊捏緊了拳頭。


    “可你現在,是想要利用這件事,讓他‘意外’發現你的本性,順勢擺脫對方吧,又覺得自己對不起他,所以也想順便幫他解決掉家裏的麻煩。這可不是什麽利己的做法。”


    甚至可以說,她在這裏麵不會得到一絲好處,吃力不討好,沒了餘家這棵大樹,背上被曝光的風險,照這個情況,還要背起蘇家的壓力。


    畢竟按蘇曉若的說法,她也隻是蘇家攀附餘家的一顆棋子,沒了利用價值後,最好的結果也是被拋棄。


    蘇曉若捏著手裏的野草,將其融在手心,另一隻手覆上蓋住,放在欄杆處時已經變成了一朵小花。


    成功了。


    蘇曉若輕輕一笑,沒有迴答夏芝怡的話。


    ——


    “芝怡,芝怡。”林曉秦見夏芝怡來到課室,連忙喊過來,低聲問,“芝怡,怎麽迴事,我怎麽聽說你姐姐要退婚?”


    這是他那堂哥說的,他都不敢跟他爸媽說,怕直接打他出氣。


    夏芝怡點頭,立馬承認,“是啊。”


    林曉秦倒吸一口冷氣,扶著桌子,“為什麽呀,這有什麽不滿意的我們都能改的。芝怡啊,你知道這婚事對我們多重要的。”


    夏芝怡坐下,同情地拍拍林曉秦的肩,一臉正經地說道:“大概,我姐姐不喜歡那種古板木訥的人吧,她好像更喜歡那種耍寶能逗她笑的。”


    說完,夏芝怡在心底默默給林子竹道了個歉,但這鍋肯定是得推到對方身上的。


    林曉秦心梗,完了,這是真被夏淺看出他堂哥的本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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