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刀紮進了他的心口,那把刀不止會吸妖的妖氣,還會吸人的靈魂。沒有了靈魂,季縣令就不能轉世,我的主人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小二有些悲痛的眼神看向孟離:“我的主人活了幾百年,明明什麽都沒做過,身上半點殺孽都無,為什麽還要殺它?”


    “主人殺了很多人,我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原來壓抑在他體內的妖力開始暴漲。“


    凡竹在季懷硯死後,最喜歡做的就是趴在他的棺材板上笑著問他,季懷硯,你護了一輩子的百姓又對你做了什麽呢?所以我要把他們全殺了。


    “他說的八錢捉妖師是不是林益?”


    孟離看向祈白。


    祈白點了點頭。


    “林益作為這一切的幕後指揮,估計兇多吉少。“


    正說著,門外突然刮起一陣大風,一個血人樣的東西“嘭“地一聲砸在衙門門口的地麵上。


    狂風挾裹著血腥味傳來。


    凡竹落在他身邊,他和兩個月前簡直旁若兩人。


    彼時他還隻是一個狗腿的,愛財的小狐狸。


    白色的頭發落在他的肩頭,凡竹的瞳孔一縮,豎瞳緊緊盯著站在祈白旁邊的孟離,他歪了歪頭,齜起的牙齒中露出兩顆又長又尖的牙齒。


    凡竹朝著祈白“嘶“了一聲,朝著祈白奔去。


    強烈浩瀚的妖氣在空氣中擠壓膨脹,一直蔓延到在場每一個人的身體裏。


    “壞了,這隻妖物已經到了九階。這濃鬱的妖氣,恐怕已經快到十階了。“


    “祈白!“


    吳天衣大叫一聲。


    祈白偏頭看了孟離一眼:“去房子裏。“


    孟離靜靜看了祈白兩秒,轉身朝大堂走去。


    凡竹的身形十分矯健,三個捉妖師的符篆沒法準確的落在他身上。在閃躲的間隙,他的指甲不斷變長,撓在吳天衣的肩膀上,強大的妖力震得他一個踉蹌,飛出老遠後狠狠砸在地上,一口鮮血從他嘴裏溢出。


    祈白跟在他身後,黑劍被林嘯收走,至今都沒有還給他,現如今他能用的隻有身上的符篆。


    他手上掐了個訣,嘴裏念念有詞,如果凡竹記得的話,就會發現,之前祈白用來炸墳頭的符篆現在用到了他身上。


    一縷縷金光匯聚在符篆上,吳天衣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和另外一個八錢捉妖師一起,將手搭在了祈白肩上,形成了一個陣法。


    源源不斷的力量匯聚到符篆中,不多時符篆四周形成了一個金色的球體。


    球體瞄準凡竹所在的方向,金色的光芒頃刻間在在他的腳下炸開。


    煙霧散盡的時刻,地上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圓形大坑,而凡竹捂著心口,滿身是血地跪在裏麵。


    他輕咳一聲,慢慢從地上站起來,朝著祈白幾人走進幾步,忽然間轉頭看向季懷硯遺體的方向,眼睛裏難得顯露出幾分難過,仿佛迴到了他還是那隻無憂無慮小狐狸的時候。


    季懷硯怎麽偏就我們這麽多災多難。


    一顆泛著紅光的珠子慢慢從他的胸口移到口腔,他張開嘴,那顆珠子出現在他的手中。


    紅光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不好!他要自毀妖丹!“


    妖丹凝聚了一隻妖畢生的妖力和妖法,特別是一隻九階的妖。這近乎是同歸於盡的死法,自毀妖丹所造成的能量衝擊是沒有一個人能逃過的。


    兩個八錢捉妖師拚命往門外跑去,隻要跑得夠快,這能量就波及不到他們。


    他們還是想的太簡單,凡竹抬起手,在他們即將到達門口是,重重地關上了門,沒有一個人能跑掉的。


    “祈白!”


    聽到唿喊,祈白迴過了頭,妖丹在他迴頭的瞬間爆開。白綢被能量波及落在地上,他看著孟離的眼神亮的出奇。


    凡竹脫力地跪在地上,妖丹的爆炸被很好地控製在了大堂之外。季懷硯沒受影響,真好。


    他眼神有些渙散,疲憊地眨了眨眼睛。


    “季懷硯,我們做不成夫妻了。“


    鋪天蓋地的鬼氣從孟離身上湧現,他的鬼氣包裹著凡竹的妖氣,將他內化,然後消耗。


    但龐大的妖氣衝擊還是讓他身子一沉,胸口湧現出幾分腥甜。


    祈白從後麵抱住他:“阿離,你沒事吧?”


    孟離輕咳兩聲,抬手隨意擦掉唇角地血漬,一開口血腥味湧進祈白鼻子裏。


    他眼神一凝,臉色變得鐵青,他捏著符篆。傷了阿離,要他飛灰湮滅。


    孟離握住祈白的手腕,輕輕地搖了搖頭,他湊近祈白,在他的耳邊說了句話。


    祈白的眼神變得呆滯,還帶著幾分迷茫,他收迴了伸向凡竹的符篆。


    在距離祈白一米遠的地方,吳天衣翻起眼皮看了一眼孟離的背影,再也堅持不住地暈了過去。


    凡竹拖著殘缺的身子,朝著棺材艱難地移了過去。


    來到季懷硯身邊,他才像是再也堅持不住般閉上眼睛。


    祈白眼神複雜地看著靠在季懷硯棺材上的凡竹。


    孟離說:“凡竹很愛季懷硯,這份愛值得讓他們死在一起。”


    愛到底是什麽?


    孟離說的愛是什麽?


    他不明白,但隱約間又覺得他應該明白。


    “叮,x值加5%,當前x值為80%。”


    凝滯住的x進度條有了增長,像是終於突破了一層看不見的界限。


    林益重傷,在最後凡竹妖丹的自毀中被殃及,已經斷了氣,而跟隨祈白前去的兩個八錢捉妖師,吳天衣因為離祈白比較近,受到孟離鬼氣的庇佑逃過一劫,而另外一個八錢捉妖師沒有這麽好的運氣,被妖丹炸的飛了出去。


    祈白向林嘯報告情況,但沒提鬼氣的事,隻說妖丹爆炸。


    林嘯沉默半晌,隻說將林益和吳天衣帶迴來。


    小二縮在桌子下麵瑟瑟發抖。


    “快走吧,不要再迴來了。”


    他看向孟離,美人還是這麽美。


    淚水突然不受控製地從眼眶裏湧出,他的主人死了,再也不會有人護著他們了,天天和他鬥嘴的老夥計也死了,他一個人又該去哪裏?


    林嘯的壽誕沒有辦成,反而變成了林益的葬禮。


    他一夜之間白了頭,落得個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下場。


    出殯的隊伍浩浩蕩蕩地朝山上的衣冠塚走去,負責抬棺的人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這棺材好輕啊。”


    葬禮過後,大家又該各歸各位,仿佛林益並未死去,他們也隻是如同尋常那般迴來參加了師父的葬禮。


    在出發的前一天,林嘯叫來祈白,要將黑劍和照妖鏡給他。


    林嘯坐在高座,兒子的離去,讓這位父親蒼老了許多。他如同尋常父親那般,將祈白叫到自己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我心裏你一直是我的半個兒子,如今阿益死了,我也隻能仰仗你了。”


    他沉下聲音:“祈白,我準備把峰主之位傳給你。”


    祈白退後一步,剛想彎腰說句“不敢”,就被林嘯托著胳膊扶了起來。


    “你是年輕一代裏最優秀的捉妖師,柒霄峰自然要依仗你。”


    “祈白,能成大事者當不拘小節,我有心培養你。“


    祈白眉頭微蹙:“多謝師父。”


    林嘯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祈白,我隻要一樣東西,把那隻妖交出來。”


    祈白抬起頭,隔著一塊白綢,眼睛微微眯起:“師父說的是什麽?我不知道。”


    “祈白,別和我裝蒜,吳天衣都已經看到了。”


    祈白嗤笑一聲,這是林嘯第一次在他的臉上看到如此鮮活的表情。


    “癡人說夢。“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林嘯一向威嚴的臉上閃過幾分不屑,他眯起的眼睛裏流露出幾分無奈,好像在看一個頑皮不懂事的小孩子。


    他抬起手揮了揮,四周唿啦啦跑出一群人。


    八錢、七錢的捉妖師站在林嘯身後,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孟離正躺在床上看著頭頂地房梁發呆,他總覺得不對勁。林益一個捉妖師為什麽要攛掇著村民去殺一個身上沒有殺孽的妖。


    之前祈白也說過,他在等孟離造殺孽,然後再把他殺掉。


    現在仔細想想,好像有了點頭緒。


    門口突然傳來響動。


    房間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一個長著白色胡須的老頭子出現在門口,對上他的目光,仿佛被毒蛇盯緊了般。


    他腰間掛過著一串銅錢,從上到下數一共有十枚,真正意義上的十錢捉妖師。


    虧得有孟離的鬼氣護體,吳天衣傷的不重,隻是被妖丹的能量震暈了過去,他醒來之後就將這件事告訴了林嘯。


    凡竹內丹的爆炸是他意料之外的,隻差一點點,他就可以成功了。


    好在老天還是站在他這一邊,讓他發現了孟離這個好寶貝。


    如此充沛的陰氣,應當是個比凡竹還要厲害的妖物。


    他聯係上自己已經年過半百的師兄,也是這世間為數不多的十錢捉妖師,這隻妖物,他勢在必得!


    林嘯看著祈白輕笑一聲:“祈白,我給過你機會了,是你自己不珍惜。就算沒有你,我一樣能把那隻妖捉來。”


    “十錢捉妖師,捉你的那隻妖簡直綽綽有餘。”


    祈白心裏忍不住咯噔一聲,他知道孟離隱藏了實力,但又怎麽強悍到打得過一個十錢的捉妖師。


    他咬緊牙關,抬手,扯掉了發間的白綢,這是他第一次在眾人麵前摘下白綢。


    一雙眼睛紅地發亮,沉沉地看著麵前的幾個捉妖師。眼裏閃過幾分決絕:“動手吧。“


    祈白的打法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手裏的符篆跟不要錢一樣丟出去。


    但他麵前並不是隻有一個捉妖師,而是二十幾個七八錢的捉妖師,大家實力相差不大,在人數上就已經完全碾壓祈白。


    他退後兩步躲開朝他飛過來的符篆,腦海裏不由得開始思考,要怎麽辦?要怎麽辦才能救阿離?


    餘光中突然出現一個黑色的東西,黑劍!


    他的法器。


    他嚐試著和黑劍溝通,但任憑他如何努力,黑劍始終紋絲不動。


    “怎麽?想拿迴黑劍?你也不想想,這黑劍是誰給你的?你以為它真的這麽容易和你心意相通?”


    “祈白,誰都不能壞我的大事。”


    祈白看著坐在高台上的人,第一次痛恨自己為什麽這麽弱,連自己想要保護的人都保護不了。


    林嘯的臉上掛著得意的笑,仿佛在嘲笑祈白的無能和天真。


    “誰說的?”


    門口突然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


    祈白忽地抬起頭,顧不上其他,朝門口看去。


    孟離雙手環胸靠在門框上,他身邊軟塌塌地趴著一個白胡子老頭,他腰間還歪歪斜斜地掛著他的十枚銅錢。


    “阿離。”


    孟離朝祈白看過去,遞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他朝祈白走去,在接觸到他肩膀上的傷口時,眼神不自覺冷了幾分。


    他沉沉開口:“你們放了祈白,我和你走。“


    “不要,不要。“


    祈白抓住孟離手,聲音因為害怕變了聲調,他近乎祈求地看著孟離。


    “不要留我一個人。“


    迷途的小孩一頭撞進獨屬於他的溫暖裏,小孩懵懵懂懂地交付出全部依賴之後,最後卻又要獨自迴到走丟的十字路口。


    “我們一起殺出去,我能保護好你的。“


    孟離輕輕搖了搖頭:“祈白,他們人太多了。“


    他張了張嘴,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這種快要失去最珍貴的東西的感覺,讓他有些窒息。


    孟離靠近祈白,輕聲說:“在外麵安全地等著我。”


    說完頭也不迴地朝林嘯走去。


    祈白向前一步,想追著孟離而去,卻被幾個捉妖師擋住了去路。


    “滾!”


    “祈白,打贏我們再說。”


    林嘯滿意地看著孟離,自覺點也好,省的自己動手。


    孟離不知道的是,在他背後祈白近乎毀滅的眼神。


    孟離跟著林嘯朝內室走去,幾個彎彎繞繞後終於到達了最後的目的地。


    兩座高台屹立在空地上,上麵躺了兩個人,一個女人,以及已經下葬的林益。


    林嘯的眼睛裏帶著瘋狂的情緒,他踉蹌著向前兩步,跪在女人跟前。


    “婉兒,我這就讓你複活,我這就讓你迴到我的身邊,我們一家三口又可以在一起了。”


    高台上的女子麵容俊秀,仿佛才二十幾歲的樣子,和現如今已經50幾歲的林嘯看起來,倒更像是父子。


    “你,給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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