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走。”


    他淡淡出聲,聲音和平時相比低啞了幾分。


    孟離掀起眼皮和他對視,身後的聲音瞬間如同潮水般散去,此時此刻,這個地方隻剩下他們兩人。


    孟離注視祈白的眼神多了幾分認真:“祈白,你覺得我是什麽很賤的人嗎?“


    “任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你把我帶走,然後呢?又把我丟下嗎?”


    祈白被孟離說的話一哽,抓著他手的力氣小了幾分。


    孟離趁機甩開了他的手,往後退了一步:“我收迴之前的話,祈白,我不要你了。”


    祈白的眼睫極輕地顫了一下,他的手還維持著虛握住孟離手腕的姿勢。


    我不要你了。


    極輕的幾個字,如同落入水中的石子,砸下一個,他的心口就忍不住顫一下。喉嚨傳來些幹澀的刺痛,他張了張嘴,空氣中仿佛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嚨,胸腔裏的空氣一瞬間變得稀薄起來。


    他明明隻站在離他不到一米的距離。


    這幾天他刻意忽略的感受,意識到他們主人的意誌力出現了一絲極小的縫隙,爭先恐後地從那裏湧出來。


    祈白眉間折起一道深痕。


    他不懂自己為什麽會產生這樣的情緒。


    那邊的人卻像是沒察覺到祈白的情緒,仍自顧說著:“還是說,你是來殺我的。”


    “但是我並未殺人,我隻是吸了他們一點點的陽氣,他們睡一覺就能補迴來。”


    孟離壓低了聲音,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還是說,你後悔了?”


    他抬手勾住垂在胸前的頭發,漫不經心地看向麵前的男人。


    “離開這裏。”


    祈白張了張嘴,最終隻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你知道的,我們畫妖最需要的就是陽氣,沒有陽氣我會死的。“


    幾乎是在孟離話音剛落的瞬間,祈白就開了口:“我給你,我的陽氣。“


    他不懂自己產生的這些陌生情緒,隻是心裏有個聲音一直在叫囂著,一定要帶他走。


    他不喜歡他在這,不喜歡他被這麽多人圍觀,甚至於不喜歡他吸別人的陽氣。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產生這樣莫名的情緒。


    孟離雙手環胸,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我不願意,祈白。你給我的,我不一定要收。”


    他有些迷茫地站在原地,像是小時候祈求媽媽買心愛的玩具,無論答應什麽條件都隻會收到拒絕的小孩,失去了所有的手段。


    他能怎麽辦?


    如果說前幾天對孟離不在身邊的不適還可以忍耐,再次的見麵卻是把他逼到了一個爆發點。


    他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顫抖,不多時,手裏出現一張符篆。


    祈白看著孟離的眼神多了幾分決絕。


    孟離隻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越來越輕,舞台開始慢慢消失,四周陷入了黑暗。


    他能聽到四周突然響起的喧嘩聲,似乎也對他的失蹤感到不解。


    “阿離呢?去哪了?”


    “剛剛還在那呢。”


    “快抓住他,那人有問題。”


    “是不是他把阿離帶走了!”


    耳邊傳來唿唿的風聲,他知道祈白在跑。


    他似乎進了一個地方,開關門的聲音響起,緊接著一幅畫被塞進了袖子裏,孟離麵前出現了一幅畫。


    “叮,x值加10%,當前x值為61%。”


    “大人!過半啦。大人的激將法好厲害,咱們距離任務完成又近了一步。”


    孟離趁機鑽迴畫裏,悠閑地躺在床上,任由祈白帶他走:“好戲還在後頭。”


    周圍的風聲越變越小,有微弱的光線從外麵透進來,四周漸漸地恢複了明亮。


    孟離揉了揉眉心,有些不適應突然亮起的環境,這裏應該是祈白居住的客棧。


    “祈白,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他的聲音裏帶了幾分疲倦,看著祈白的眼睛裏深切地含著不解。


    “當初是你先拋下我的。“


    祈白動了,他向前走了兩步,眼神裏閃過慌亂。


    “我可以給你我的陽氣,我的陽氣對你的修為幫助更大,比那些凡人的更有益”


    “我說了,我不需要。”


    祈白執拗地看著孟離,一向平靜的臉色,難得出現了幾分焦躁。


    他拚命地推銷著自己,心裏壓抑的感受像一隻暴躁的猛獸,快要將他的理智撕扯殆盡。


    他抬手握住了孟離的手腕,眉間的褶皺越來越深。


    孟離看著他,抬手抵住他的肩膀,想要把祈白推開:“你放開我。”


    祈白下意識抓住了他的手腕,攬著他的腰往自己懷裏帶了一下。


    孟離順勢撲進他的懷裏。


    淡淡的荷香鑽進祈白的鼻子裏,眼前的人眼眶微紅,因為祈白突然的動作眼睛微微睜大,薄唇輕啟,能夠看見唇縫間的豔紅。


    祈白垂下眼眸,聲音有些低啞:“先試試我的陽氣吧。”


    說罷,低頭堵住了孟離的嘴唇,噙著他看到的豔紅追了進去。多天積攢的暴虐情緒催促著他扣緊了孟離的脖頸。


    粗暴地蹂躪著麵前人的紅唇。


    安靜的房間裏隻能聽到兩人粘膩的聲音,孟離抬手推了推祈白的肩膀,卻反被他捉住了手。


    汩汩真氣順著兩人相觸的地方鑽進孟離的身體裏,一股溫和的氣息瞬間將孟離包裹在其中,舒服地讓他一下子軟了腰。


    “叮,x加4,當前x值為65%。”


    心裏無處宣泄的情緒帶著祈白攬住了孟離的腰,將人老老實實地扣進懷裏。


    也不知道親了多久,見孟離喘不過氣了,祈白才將他放開。


    孟離趴在祈白懷裏順氣,眼尾紅了一片,纖長的眼睫上沾著點點水光。祈白摟著他的腰,氣息也有些不穩。


    他心裏的陰暗隻能通過這種方式宣泄,隻有肌膚相貼,才能讓他心裏的怪物稍微平靜一些,甘願蟄伏在黑暗裏。


    孟離抓著他的手腕,挺翹的鼻尖抵著祈白的側頸,灼熱的唿吸落在他的側臉,耳邊是兩人如雷的心跳。


    忽地,他抬起手,扯住了祈白額角的白綢。白綢很軟,孟離動了動手指,把白綢繞纏在手指上。


    祈白下意識按住了孟離的手。


    “放手。“


    他靜靜看著懷裏的人,在接觸到孟離眼裏的情緒後,不受控製般停下了動作。


    他在心裏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能讓他看到這雙眼睛,但在內心的最深處卻有一個聲音在自暴自棄,他近乎殘忍地想,把自己完全剝開,讓他看到自己的真麵目,然後自私地將人留在身邊。


    白綢從他的臉上滑落,被孟離抓在手裏。


    麵前的人眼睫輕顫,垂在身側的手指發緊地抓住了身下的被褥。


    眼尾傳來手指溫熱的觸感,祈白眼尾處有一顆黑色的小痣,倒是讓他的臉少了些往日的清冷,多了幾分說不清的曖昧。


    祈白身體一僵,他有些不習慣地偏過頭。


    “把眼睛睜開。”


    孟離壓低聲音,語調裏不自覺帶上幾分誘哄。


    “你會後悔的。”


    祈白的聲音較往日沙啞了許多。


    他虛握著孟離的手腕,被冒犯者掙紮的意誌不是很強,孟離的行動並沒受多少影響。


    他的指腹從祈白的眼尾慢慢移到纖長的眼睫,祈白的睫毛從他的指腹掃過,帶起麻癢。


    “我從不後悔。”


    祈白輕歎一聲,放棄了最後的掙紮。


    他慢慢睜開了眼睛,祈白的瞳孔和常人的黑棕色不一樣,他的瞳孔是紅色的,仔細看能夠看見裏麵少許的黑,他眼型狹長,凝視著別人時,無端有些冷漠。


    但此時孟離卻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慌張和緊張。


    他的視線落在孟離臉上,半晌又不動聲色地移開,喉結也跟著微微顫動。


    “很漂亮的一雙眼睛,我很喜歡。“


    麵前人臉上仍然沒有什麽表情,藏在發絲間的耳廓卻瞬間紅了。


    “叮,x值加1,當前x值為72%“


    “看過我眼睛的人都死了,你不害怕嗎?“


    祈白還想說些什麽,麵前的人突然直起身體,在他眼尾的小痣上落下一吻。


    “我會永遠陪著你。”


    “叮,x值加1%,當前x值為73%。”


    其實真正傷人的並不是祈白的眼睛,而是他體內過盛的陽氣,當他體內的陽氣超過他身體所能承受的最大極限時就會爆發,屆時他就會失去理智,傷害他身邊的人。


    所以隻要有陰氣和他體內的陽氣中和就能壓製住他體內過盛的陽氣,也就減弱了他發狂的趨勢。


    祈白喉結微動,他垂下眼眸,薄唇微微抿起,半晌才囁喏著出聲:”你還要陽氣嗎?“


    孟離嗤笑一聲,往床上一倒,盯著他的眼裏多了幾分興味:“不要了,我要睡覺。”


    “嗯。”


    祈白吹滅了一旁的蠟燭,隱在黑暗的眼眸裏藏著幾分遺憾。


    從那天開始,祈白開始帶著孟離四處除妖。


    天空萬裏無雲,陽光被高大的樹木遮擋嚴實,一時竟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


    一道身影在森林之中穿梭,深褐色的細長尾巴掃過樹梢,幾片綠葉緊跟著“簌簌”落下。來人明顯受了傷,所過之處留下幾滴血跡。


    他身後跟著一道月白色的身影。


    祈白抽出腰間的黑劍,撚指掐了個訣。黑劍似有感應般,朝著豹妖飛出。血肉被刺穿的“撲哧”聲響起,黑劍穿透他的肩膀,把他牢牢釘在麵前的樹上。


    他有些無力地低垂著頭,鮮血順著嘴角流淌而出,滴落在地上。


    豹妖咳嗽兩聲,嘴裏嘔出一口血。


    “沒想到還是被你抓住了。“


    祈白冷漠地看著麵前的豹妖:“你造了很多殺孽,早該死了。“


    豹妖嗤笑一聲:“要不是我受了傷,就憑你也想抓我。“


    “像你們這些黑心爛肺的捉妖師,遲早有一天會被我的同伴們挖了心,掏了肺,落得一個慘死的下場。”


    他明黃色的豹瞳突然瞪圓,裏麵閃著興奮的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祈白的身後。


    孟離慢慢從他身後走出,枯枝在他的踩踏下發出“沙沙”的響聲。


    太好了,有同類!


    豹妖的眼睛咕嚕嚕一轉,他的算盤打的極其響亮,等捉妖師和他身後的妖打起來,他就趁機逃跑。


    眼見祈白皺眉轉身,他的心髒瞬間提到嗓子眼,機會隻有一個他必須好好把握,一換一不虧,誰讓這隻妖倒黴,偏要現在出現,依捉妖師嫉妖如仇的性格,這一架肯定打的格外激烈。


    祈白轉過身,他臉上的白綢不見了,此時一雙紅眸靜靜地注視著孟離踩在樹葉上的腳。


    “怎麽又不穿鞋?”


    剛在畫裏睡醒,被抓包的孟離:……


    等著他們打架的豹妖:……


    祈白從百寶囊中取出一雙鞋,彎腰放在孟離身前。


    接著就不動了,紅眸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勢有他不穿鞋就不罷休的架勢。


    他側了側身,將孟離擋在身前,阻斷了豹妖打量他的視線。


    見孟離乖乖穿上了鞋,他這才轉身,目光幽寒地看向麵前的豹妖。


    心裏多了幾分考量,等會兒先把他的眼睛腕下來。


    他討厭阿離身上有這種打量的眼神。


    豹妖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沙啞著嗓子出聲:“你不殺他嗎?”


    “他也是妖,你們捉妖師不應該除魔衛道嗎?”


    他好心地往旁邊挪了挪:“我給他讓個位置。”


    解決掉這隻豹妖後,祈白收迴黑劍。


    殺了妖後,一向躁動的黑劍安靜下來。劍柄往孟離那邊偏了偏,在祈白手心裏小幅度地抖了一下。


    祈白在孟離麵前站定:“我剛剛殺了妖,”他握了握手裏的黑劍:“你能幫我梳理一下妖氣嗎?”


    孟離挑了挑眉,平日裏吸收一隻大妖妖氣都不在話下的人,現在要求他幫忙梳理妖氣倒是越來越熟練了。


    幾天後,祈白接到了一封信,信上說,他師父的誕辰將至,讓他迴去一趟。


    柒霄峰,天下第一的捉妖門派,裏麵有很多聞名天下的捉妖師,高階的捉妖師自然數不勝數。


    孟離以為祈白又要把他拋下。


    但他隻是沉默地拿出之前給他戴過的銀鈴:“戴上之後,你的妖氣不會被我的師兄弟們發覺。”


    “跟我迴柒霄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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