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很嘈雜,吱吱嗡嗡,播放很長一段才開始聽到對話。


    “你殺了周國強……”


    “……是……”


    “事情過去這麽多年了,再大的仇恨都可以放下。我們老了,大半截身子已經埋進黃土……”


    “……不行……”


    “吳長安也是你殺的……”


    “……是……”


    “為什麽……”


    “……他……氰……化……”


    斷斷續續,聽得很不清楚,對話到這裏已經結束,後麵是一些咚咚的嘈雜聲音,再後麵就什麽聲音都沒有了。


    現在,兇手是誰,一清二楚了。


    “基本可以斷定,是李闖殺了周國強和吳長安,死在門衛室的人不是李闖而是曹貴生,李闖已經逃跑了。”武平把磁帶和信箋裝迴信封袋,交給劉得寶,“在死者身體下發現的那張燒焦的身份證,並不是李闖從曹貴生身上搶奪來的,而本來就是死者本人的。”


    李闖就是關公鎮中學係列殺人案的真兇。許攸的目的——將吳長安的死嫁禍給李闖,達到了。不過,有一點他還是沒料到。


    武平和劉得寶剛踏進刑警大隊的門,一名女警就笑嘻嘻的迎上來,“武隊,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收到一封實名舉報信,是一個叫袁滿的人寫的,他舉報李闖殺了周國強和吳長安。”


    女警名叫呂青青,剛入職不久,是市消防支隊政委呂安之的女兒。入職那天,局長孟默明親自交代武平,要讓她安全、快樂的工作,全隊上下對她格外照顧。


    但呂青青並不喜歡同事們把她看成呂安之的女兒,而僅僅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警察。她崇拜英雄,除了夢想將來嫁給一個像父親一樣馳騁火場的英雄外,還夢想自己有一天也可以成為英雄。她不像尉遲麗那樣風風火火、剛烈果敢,她性格溫柔細膩。


    現在,呂青青隻做一些辦公室的文職工作。但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武平發現呂青青對疑難案件的看法尤其是追尋疑犯心理方麵的思路異於常人,武平看過她的檔案,大學主修犯罪心理學。“得讓這個孩子曆練一下,不然白瞎了一塊好材料。”武平覺得,如果僅僅因為她是呂安之的女兒就把她養在溫室裏,是不公平的。


    武平加快腳步,副隊長高閣正在會議室等他。


    “高隊,如何?”武平已經迫不及待想知道那封舉報信的內容。


    高閣把舉報信交給武平。


    果然,信上清楚的說明了李闖去關公鎮鐵匠鋪打造彈射器的經過。“他自己送來的嗎?”武平指的是鐵匠鋪老板袁滿,“這名字取得好呀,袁滿,是的,有了你這封舉報信,就圓滿了。”


    “不知道,沒見到人,辦公室早上開信箱取信發現的。”高閣迴答。


    “既然是實名舉報,躲躲藏藏的沒有必要。好吧,暫且不管這些。立即派人把袁滿帶迴來,做個詳細的筆錄。不,高隊,你親自帶人過去一趟。事不宜遲,抓緊出發吧。”


    武平趕到縣局,敲響局長孟默明辦公室的門,把曹貴生的遺書、磁帶和袁滿的舉報信一並交給他。


    “孟局,我建議立即通緝李闖。”


    “好。同時,以專案組的名義上報市局,申請進行全市協查。”


    當晚,武平請客,在刑警大隊食堂擺了兩桌。


    半個月時間,全隊上下圍著關公鎮係列案子打轉,起早貪黑,忙個半死,現在總算取得突破性進展,該慶祝一下了。高閣跑去請林文聰,直接遭到拒絕。理由很簡單:目前李闖還沒有落網,不是慶祝的時候。而且他也不允許專案組其他成員去參加。顯然,他不想給武平麵子。憑什麽給武平麵子,他林文聰是副局長,而且,即將當上局長。副隊長孔尚武托病請假,沒有參加,這在意料之中,他和林文聰是一夥的,完全是他的跟班。


    武平很少喝酒,但今晚必須喝。酒過三巡,有點醉意,他踱到門外抽煙。


    夜很深沉,沒有月光,院子裏的路燈於是顯得格外明亮,它照出桂花樹的身影在微風中搖晃,像有不同的人從燈下走過。武平吐出一口煙霧,周國強、吳長安、曹貴生的麵孔輪換在腦海中閃現。他抬起頭,這些人的麵孔又出現在飄散的煙霧中。


    是不是太順利了?武平想。


    順利是好事,可以將兇手繩之以法,可以還死者一個公道,維護法律的公平正義,不就是自己一直追求的嗎。可是,武平總感覺哪裏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還有很多沒有理順的地方,比如:李闖殺周國強的動機是為了報仇,這和耿得分說的李闖曾經的遭遇完全吻合,但他殺吳長安的動機是什麽呢?殺人總要有個目的,不會平白無故的殺人。而且,吳長安是死於***中毒,雖然,從曹貴生留下的錄音帶裏麵的“氰……化”二字可以推算出是***從而佐證吳長安的死因,但是吳長安屬於***慢性中毒,這樣就說明李闖殺吳長安不是出於偶然,而是做了周密的計劃。


    他們之間存在殺人償命的仇恨嗎?還有,到目前為止,沒有找到毒死吳長安的***的來源,還沒有有力的證據證明是吳長安購買或者製作了***,包括他是如何投毒的,也沒有弄清楚。


    可以說,李闖殺吳長安的證據,僅僅出於曹貴生那段不完整的錄音和袁滿的舉報。說到錄音,武平覺得存在更多的說不通的地方,在對方喝得微醉或者起身上洗手間的時候,偷偷按下錄音鍵,完全有這個可能,可是,為什麽錄下的基本都是曹貴生的聲音,他的話很完整,而李闖的話不但少得可憐,隻有短短“是,不行,是,氰化”六個字,還斷斷續續。按照常理,兩個人坐在一起喝酒,距離錄音機的位置差不多,錄下的話的清晰程度也應該差不多。此外,令武平感到不解的是,曹貴生既然知道是鴻門宴,為什麽一定要去?他手上已經握有錄音作為證據,完全可以將它交給公安局。勸對方自首爭取寬大處理?這個雖然說得過去,但並不充分。勸李闖自首沒必要非去他指定的地方不可,完全可以選擇曹貴生約的地方。


    最讓武平不能釋然的是吳長安的死。他派去梓縣的幹警已經迴來,關於吳長安及其他知青在駐村工作和生活的事情,雖然留下的有據可查的資料不多,但正如他所料,知青自殺的案子存在很多疑點。而且,他們還查到一件特別有意思的事情:當年七名知青之中,除了吳長安,還有一人叫曹貴生。武平在想,這個曹貴生,會不會就是被李闖殺害的縣教育局副局長曹貴生?如果是的話,他們兩個人的死,之間會存在某種關聯嗎?


    疑點重重,武平覺得頭疼。現在最關鍵的是抓到李闖。抓到他,就一切都大白於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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