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沉的,日上三杆,雞叫三遍,許文嵐卻仍然不願爬起床來。


    打從穿過來,許文嵐就習慣了農家的早起,天沒亮就起床,哪怕朱氏慣著她,不讓她早起就去喂雞喂豬,燒火做飯,隻讓她等著吃飯好和爹一路往縣城裏去就好,可許文嵐還總是起個大早。


    幫幫朱氏剁豬食,看著姐從雞籠裏放雞出來,嚷嚷著二哥還沒挑完一缸水,看著在喂馬給馬梳馬毛的爹迴過頭來看著她樂,還有大哥……


    唉喲,為什麽要想起他?!


    翻了個身,許文嵐趴在炕上,卻仍然沒有要起床的意思。


    好好的田園樂,咱們一直玩下去不好嗎?為什麽非要玩愛情遊戲呢?這個,她真不熟……


    又歎了一聲,許文嵐又翻過身,瞪大了眼看棚頂。


    蓋新房子時,家裏采納了她的意見,棚頂都是又嵌了層天花板,現在躺在炕上,就不會一睜眼就看到黑乎乎的棚頂了。


    靠山屯還沒哪家的房子修得像他們白家這樣講究,要不怎麽屯裏人都說白家的日子過得好,就和城裏富家一樣呢?


    房子蓋好,一趟四大間的正房,正中間的做了廳,這也是學著那些富戶家的樣子,來了客往廳裏待,不像平常東北莊戶人家來了客都是在臥室炕上坐的。


    除了白家兩口子住,孩子們就隻有許文嵐那間屋放在了正房。白家兩兄弟住了東廂,白慧兒住在西廂,餘份的那間倒做了客房,平常大朱氏來住倒多是和許文嵐一起住,客房裏隻住過大舅他們。


    尋常人家再沒有這樣過的,就是有空房間,還要嫌冬天燒炕費柴火呢!方氏來過兩迴,每次都是酸溜溜的說“太費錢了,大哥家真是有錢了燒的……”


    腦子轉開,想到方氏,許文嵐反倒覺得自在些了,要是再想白勝文,她的腦子都要炸了。


    昨個兒的酒宴,白勝武沒趕迴來,住在鄰縣的二叔一家也沒來,倒是聽說他們過得不錯,但到底遠了點,也是借著這個由子,這一兩年都沒迴過靠山屯。


    離得近的白蓮花卻也迴來,這三年,白蓮花的日子聽說不算好過,雖說生了個閨女,可是這閨女在郭家也不受寵愛,別看白蓮花往常有機會迴娘家必定眩耀,可是知內情的都知道她的在郭家的日子遠沒有出來表現的這麽風光。


    郭家雖是世仆之家,卻也是愛麵子的人家,每迴白蓮花迴娘家,該備的禮倒沒有一樣疏漏的,因為這,李氏就算心裏有火氣,也不好殺去郭家,隻能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女兒,又教她怎麽討好公婆。


    可白蓮花那性子是從小就慣出來的,在白家就懼著點親爹,就連親娘她都沒哄過,又怎麽可能去哄公婆?


    這迴白勝文中了秀才,白蓮花倒覺得有仗義了,郭家也是想借著白蓮花攀扯上白勝文這門親,雖說他家的大樹還是郭布羅家,但有個秀才親戚總是有好事的。


    可誰知來赴宴的前一天,郭小六突然領迴來一個女人,說是與他生情,要娶迴家來做平妻。


    平妻這說根本就沒有,不過民間倒有兩頭大這種叫法,說白了不過就是妾勢大壓住了妻罷了。


    白蓮花如何肯答應?哪管郭小六說這女人是良家還是娼家,想進郭家那是萬萬不許的,當下扯著女人就扇,沒想到郭小六卻護著那女人,還說女人肚裏有了他的骨肉。


    白蓮花大罵女人不要臉,先失身了還說什麽良家,一定是哪家窯子裏出來的破爛貨。


    郭小六冷哼一聲,輕飄飄地道:“你還不一樣是婚前失身給我?”


    一句話把白蓮花氣個半死,偏那女人還說什麽“姐姐與我同命相憐,該是最明白我的人……”


    一時氣不過,白蓮花打不著那女人就和郭小六撕扯起來,撓花了郭小六的臉,自己也被郭小六踹翻在地,半天爬不起身。


    來赴宴是說什麽都來不了了,卻是寫了條子讓白勝文去給她這個姑姑撐腰主持公道,這種雞毛蒜皮的事兒,白勝文怎麽肯去?


    倒是李氏哭著去了一遭,可郭家又不比靠山屯裏的莊戶人家,李氏在屯子裏要是急了敢罵四鄰,可到了郭家卻是沒底氣,連聲音都低了八度,到最後抹著眼淚迴來了。


    隻說“蓮花也是命不好,怎麽嫁進去三年,竟沒生個兒子呢?”


    別的沒說啥,可事情卻是明擺著了,郭小六還是會把那女人納進門,雖說看在白家,或者說看在白勝文的麵子上,不會做平妻,隻是一個良妾,可哪怕是這樣,在郭家不得寵又沒勢的白蓮花也怕是招架不住。


    消息傳過來時,許文嵐還說“都叫白蓮花了,還不會做白蓮花,這白蓮花就得低氣,就得能裝,像老姑那樣整天橫著來的,可不白瞎了好名……”


    她說得樂和,可惜沒人能理解她說的內涵。


    說來也怪,他們一家子離開了老宅是越過越好,可是老宅那幫子人卻是越過越差。


    白應福還好,在黑水做中人,再勾搭那小寡婦,雖說這些年沒多得什麽錢,但日子總還是消遙。


    白應天的運氣就差極了,因為一直考不上童生,爹娘歲數又大了,供他也不可能像從前眾兄弟一齊供他一樣那麽盡心,囊中羞澀,別說像從前一樣去表樓會文友,就是尋常的詩會他也不好意思露臉,生怕大家一起吃喝會鈔時顯出怯來。


    再加上什麽活兒都幹不了,在家裏難免就受氣,媳婦罵,丈人吼,見著人不再像從前一樣仰著頭,鼻孔朝天,反倒有些貓腰,眼神閃爍不敢相視。


    老爺子這三年是真顯老,兒子們分家出去了,地裏的活就指著他,李氏就是幫手也幫不了多少,又舍不得在農忙時雇人,去年農忙時一下閃了腰,好幾天都下不了地,他地裏那點活還是白應魁不落忍花錢雇人去幹完的。


    原本身子不好,白應魁是不肯讓他多喝酒的,可昨個白老爺子還是喝多了被兒子背迴去了,醉得不醒人事,嘴裏還一直念叨著“咱們白家總算是出人頭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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