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吹來,南風眸色越發清亮,也更理智。


    看向一邊的驢車夫,他正拿著一個餅狼吞虎咽,見到她和歸來叔,立即把餅子往懷裏一塞,胡亂擦了擦嘴,連忙駕駛驢車上前。


    “二位好了?”驢車夫問,眼睛亮了起來。


    看兩人神色,應該是贏錢了。


    “嗯!”南風點頭。


    本想上驢車,周哥帶著幾個兄弟追出來。


    南風扭頭去看周哥,周哥也看著她。


    四目相視,南風輕輕笑了笑。


    “……”周哥被笑的莫名口幹舌燥,還有幾分心虛。


    “跟了我一天,不累嗎?”南風出聲。


    歸來叔看著周哥幾人,神色一冷。


    周哥麵色亦是一沉,看著南風的眼神裏,有幾分忌憚。


    “嗬!”南風輕笑。


    這人也是個膽子大的,跟著她下注,也贏了點錢,可惜本錢太少,也沒能跟幾把。


    “找個地方坐下喝一杯如何?”南風道。


    這種下三濫的人,她本是瞧不上眼的。但目前手裏能用的人一個沒有,也就沒了嫌棄的資格。


    想起那句,仗義每多屠狗輩,忘恩多是讀書人。


    她覺得給這人一次機會。


    “好!”周哥應下。


    心忽地有幾分熱切。


    他是這山河鎮出了名的二流子、下三濫,如過街老鼠般,人人喊打,還是第一次有人說請他喝一杯。


    又給南風說道,“前麵有一家鹵肉鋪子,鹵煮的東西味道都十分不錯,酒也不錯!”


    “你帶路!”南風極其爽快。


    周哥聞言一愣。


    他其實也是隨口一說。


    那鹵肉鋪子的東西並不便宜,倒是沒想到,這個姑娘竟滿口應下。


    南風又迴頭對驢車夫說道,“師傅一道去吧,一會還得你送我們迴去!”


    “好,好啊!”驢車夫連連應下。


    能去吃點肉,那可是太好了。


    周哥與南風走在大街上,很多鋪子都已關門,但門口還掛著大紅燈籠,照亮了街道,也照的身邊人麵容模糊,看不真切。他時不時去偷看身邊的姑娘,她腰杆挺的筆直,她目視前方,這麽冷的夜晚,她竟是不縮脖子。


    他從未見過這樣子的姑娘。


    骰子搖的好極了,膽子也大的很,舉手投足更是透著一股自信。


    南風扭頭看著周哥。


    被抓了包,周哥連忙挪開視線,臉紅了個透。


    “你看我做什麽?”南風問。


    “我,我……”


    周哥結結巴巴,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有話就說,支支吾吾算什麽男人!”南風沉聲。


    氣場太過於強大。


    她雖簡單兩句話,周哥卻覺得心髒跳的有些快。


    “……”周哥吞了吞口水,“我不懂,你明知道我跟了你一天,為什麽還要請我喝酒,我不是什麽好人!”


    心底的疑惑說出口,周哥鬆了口氣。


    “我看得出!”南風輕聲。


    看著前方那鹵肉鋪子,門口停了馬車、驢車,有人進進出出,看得出來生意很好。


    周哥心一緊。


    連忙轉移了話題,“前麵就是鹵肉鋪子!”


    “嗯!”南風頷首。


    跟著周哥進了鋪子,夥計立即迎上來,掃視了一圈,站在了南風跟前,“公子是要買點鹵味帶走,還是在店內吃用?大堂有位置,樓上還有雅間!”


    “樓上要個雅間,樓下開一桌,鹵味都上一份,再給他們打兩斤酒!”


    她示意周哥上二樓雅間,又對歸來叔說道,“歸來叔,你留在樓下!”


    “是!”歸來叔有些意外,抱著錢袋子應聲。


    周哥意外,卻有種被尊敬的感覺。


    示意兄弟幾個在樓下安穩些,跟著南風上了二樓,進雅間。


    夥計立即上茶,很快的又上了好幾盤子鹵味,以及一壺酒,便退了下去,還順手掩上了門。


    南風坐著不動,周哥立即起身給南風倒酒,坐在南風身側有些忐忑。


    按道理說,他知道麵前是個姑娘,論身高、力氣,他都比這姑娘強,可莫名的底氣不足,大氣不敢出。


    南風端了酒杯,輕輕的抿了一口,拿筷子夾了鹵肉嚐了嚐,味道確實不錯。


    她一樣嚐一口,見周哥不動筷子,也不喝酒,輕笑出聲,“你為什麽不吃?”


    “我……”周哥舔了舔唇。


    已經好幾個月沒沾著肉味的他,饞的直咽口水。


    可他不敢動手。


    “你在害怕什麽?”南風又問。


    “姑娘,我,我……”周哥素來油嘴滑舌,髒話、葷話張口就來。


    第一次,在一個姑娘麵前,緊張的話都不全。


    “害怕是對的,畢竟我真不是什麽好人!”南風輕笑出聲,一口把酒給喝了,才點評道,“這鹵味是不錯,酒麽……,差了點!”


    周哥吞了吞口水。


    他混的不好,賺不來錢,一年也喝不上幾頓酒。


    “家裏還有什麽人?”南風問。


    “家裏有老子娘,還有個妹妹!”周哥連忙應聲。


    給南風倒酒。


    南風看著小心謹慎的周哥。


    “我姓南,單名一個風,南北東西的南,風吹草動的風,今年十五,我還有個撿來的兄弟,今年十一,十二,還是十三,我也不清楚,反正是撿來的,他喊我一聲阿姐,我就拿他當兄弟,反正我也孑然一身,有個兄弟也是好的!”


    南風說完,端了酒杯仰頭喝下。


    “……”周哥壓抑,看著南風喝酒,莫名有股肆意瀟灑,有些羨慕。


    “我姓周,名哥,今年二十了!”周哥說著,歎息一聲,低下頭,“二十了,卻一事無成!”


    家裏窮,他又是個混賬樣,媳婦娶不上,也沒人願意嫁給他。


    爹娘說要拿妹妹換親,他舍不得漂亮、溫柔的妹子,嫁去一個同樣貧苦,吃不飽飯、穿不了暖衣的人家。


    爹娘為他愁的滿頭白發,他也想努力,可名聲壞了,陷入這泥沼之中,就再難爬出來。


    真真是應了那句,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周哥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肚還澆不滅心裏的絕望和悲傷,索性拿了酒壺,仰頭就往嘴裏灌酒。


    一壺酒下肚,他忍不住嗚咽哭出聲。


    “二十了,一事無成,家裏窮的揭不開鍋,我也想去找點活計,可是名聲壞了,壓根沒人肯要我!”


    惡性循環,他越來越壞,越來越無用,家裏越來越窮,別人越來越看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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