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賈夢輕聲叫喚這個稱唿。


    以往她管他叫一聲“爸”,完全是看在血緣關係的麵份上。


    但此刻這一聲,卻是發自內心的。


    一瞬間,所有對賈天鳴的恨意開始消散。


    眼前的這個逐漸蒼老的男子,是那樣落魄和無助。


    已經被黎露激得陷入迷糊昏睡中的賈天鳴,聽到這一聲仿佛來自遙遠天邊的叫喚。


    他努力撐開沉重的眼皮,克服模糊中的大腦意識,幹裂的嘴唇艱難發出聲音:


    “夢……夢。”


    “是我。我迴來了!”賈夢控製不住情緒,一滴淚水直接滴在賈天鳴的手心裏。


    她把那滴淚水擦掉,雙手用力握住賈天鳴的手,竭力想要給他傳遞溫暖和力量。


    然而,賈天鳴的那隻手根本沒有知覺。


    他抬了抬膝蓋,做出想要坐起的動作。


    賈夢把他扶起來。


    賈天鳴的目光先是遊離在雪白的病房牆壁上,接著轉向看到了馬雷,又看到了黎露,最後迴到賈夢臉上。


    “你……瘦……了。”賈天鳴的牙齒在打顫,發出微弱的聲音。


    這樣關切的話,賈夢還是第一次從賈天鳴嘴裏聽到。


    曾經是全國大名鼎鼎的互聯網行業大佬,在病痛麵前,竟是脆弱得如紙片一般!


    “爸,對不起。”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在她離家後,她的親生父親,就落入這樣的光景……


    “我爸到底患了什麽病?”賈夢轉頭看向黎露。


    黎露無心欣賞這一幕父慈女孝的場景,手裏拿著手機刷短視頻,慵懶瞄了賈夢一眼,簡單交代:“你還看不出來嗎?這是中風。”


    中風……


    這個詞對賈夢來說一點也不陌生,但往常都是在電視劇裏看到中風老人的模樣。


    現在卻有一個活生生的中風患者就在自己麵前,而且這個人不是別人,還是她的親生父親!


    “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賈夢哭吼著。


    “嗬嗬,告訴你?”黎露往常笑容得體的嫵媚臉上掠過一絲不屑,“賈大小姐,你問我這個問題,不覺得很可笑嗎?”


    “第一,不是你自己沒有任何交代,就跟人私奔,離家出走的嗎?”


    “第二,你走了之後,杳無音訊,所有人給你發了信息,打了無數通電話,都沒有結果。”


    “我倒是想聯係你啊,但是你人呢?”


    賈夢惱羞不已,直接掄起巴掌拍打在自己的臉上。


    她跪下來,頭部匍匐在賈天鳴的病床邊,語無倫次哭喊:“是!都是我的錯……爸,對不起……求求你快點好起來吧!”


    馬雷把賈夢抱到一旁,摁住她的雙手,不讓她這樣無故傷害自己。


    賈夢更來氣了,手部無法動彈的她,一腳踢到馬雷的腿,遏製不住崩潰的情緒:


    “馬雷!都怪你!你為什麽要帶我私奔!為什麽要沒收我的手機!為什麽要封鎖我爸患病的消息!”


    馬雷不做聲,咬牙忍痛,任憑賈夢拿他當出氣筒發泄。


    那張如萬年冰山般冷漠的臉上激起了一陣陣微動的抽搐,眉眼裏滿是心疼和自責。


    他隻是想讓賈夢和他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他以為賈夢痛恨賈天鳴。


    看到賈夢激烈的反應,他感覺到了心痛。


    躺在床上的賈天鳴,嘴角努力抽了抽,“啊……啊……啊”叫了好幾聲。


    賈夢撲迴床邊,焦慮詢問:“爸!爸!你怎麽了?”


    “他……他是……馬……雷?”賈天鳴的手指頭卷成一團,用力指向那張陌生的臉。


    漫不經心的黎露放下手機,認真凝視馬雷那張陌生的臉數秒,滿是得意的表情陡然有些複雜:


    “你當真是……雷霆集團馬少爺馬雷?”


    馬雷的麵癱臉上沒有現出絲毫的神色,他倚靠在雪白的牆壁,淡定神閑說:“是我,我隻是換了一張臉。是我帶賈夢出走的,所有的錯都是我一個的責任。”


    “馬少爺,你說你,好端端的離開雷霆做什麽,還帶著個拖油瓶。可惜了,你爸的一片苦心經營……”


    確認到馬雷的身份後,黎露囂張的語氣驟然減緩了不少。


    再看向馬雷的時候,眼神裏還帶有一絲諂媚。


    “叫……他……滾。”賈天鳴咬著嘴唇,一手抓著被子使勁,一手指向馬雷,聲嘶力竭喊。


    悲傷中的賈夢,也順著賈天鳴的意思,手指朝向病房門口,惡狠狠對馬雷說:“你給我滾!”


    “好。”馬雷不做解釋,立即走出了病房。


    “哈哈。”馬雷剛走,黎露臉上便又恢複了囂張的氣焰,“你們父女兩真有意思。大家都健健康康的時候,跟仇人似的。現在病倒了,倒是團結一致了!”


    “夠了!你別再說了!”賈夢捂住耳朵,拚命搖頭。


    賈天鳴的病重成這樣,她實在禁不起黎露這樣的挑唆了。


    “賈大小姐,我就不跟你客氣了。有些話,我就明說了。網夢科技已經退市了,接下來不是破產清算,就是麵臨收購。”


    “你爸現在已經不具備民事行為能力了,我是公司新上任的法人代表,也是即將上任的董事長。賈家小院,賈家名下的財產,接下來可就都要處理了。”


    “至於你嘛,可是再也過不上錦衣玉食的生活了哦!馬家少爺迴來後,想必馬家也不會讓你進門的吧!還有唐家,因為你逃婚的事,也正對你恨之入骨呢!哈哈哈……”


    黎露的笑聲格外狂妄。


    她的這副模樣,跟唐小婉發狂的時候,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跟唐小婉比起來,她的笑聲帶著報複性,仿佛帶有一種毀滅掉他人的快感。


    “黎露!你不覺得你這樣做太過分了嗎?我媽去世後,你跟了我爸那麽多年,我爸也待你不薄,一心一意隻和你一個人好。現在我爸生病了,你趁機奪權,你的良心在哪裏?”


    “哈哈,跟我談良心?”黎露細嫩的白手捂在高挺的胸口上,“你問問你爸,我跟了他那麽多年,他給了我什麽?婚姻嗎?沒有!愛情嗎?也沒有!他唯一給我的有價值的東西,就是網夢那10%的股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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