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兒能啊,”朱槿笑了笑:“槿娘還不至於如此糊塗,且不說是槿娘自己願意的,便是不願,也不至於求到殿下頭上。”


    楚王自己都是一個居住在旁人宮中的王爺,如何還能插手這宮裏的事情?


    不過楚墨這樣下意識的反應,足以證明他對單輕容沒有任何心思。


    朱槿放心了,道:“殿下若沒有旁的吩咐,槿娘便退下了。”


    ——


    迴到住處,朱槿便見著了迴來的芸禾,芸禾看著她道:“姑娘怎麽穿著宮女的衣裳?”


    朱槿便道:“我穿著真的不好看嗎?”


    “這倒不是,我家姑娘可好看了,”芸禾一邊說,一邊上來服侍她換衣服:“就是這宮女衣服本來就不大好看,穿姑娘身上就越發顯得它不好看了。”


    “這樣啊,”朱槿也摸不準楚墨幾個意思,轉而換了話題道:“今日在單姑姑那裏可好?”


    芸禾聞言便頗有些哀怨:“單姑姑當真是什麽都不知道,說是她處理宮務,竟有大半都是奴婢給她處理的。”


    看來單輕容雖然在宮中多待了些日子,但當真是被架空得可以。


    不過也是,底下這稍微掌握著點權力的人,哪一個不是如狼似虎的,生怕別人分得了他半分好處。


    芸禾給朱槿理著裙角,道:“可奴婢哪裏知道許多?一點點給她查以前的例子,還有許多查不到的,她還不肯去問其他宮人,當真是麻煩得很。”


    朱槿笑道:“芸禾丫頭辛苦了,不過即使是你在幫她,這多接觸一些宮中事務,對你也是有好處的。”


    芸禾沉默了一會兒,轉而歎氣道:“我在姑娘手下做事,不也是一樣的嗎?且不說單姑姑身體如何,便是這用心和聰明,也和姑娘差了許多,真不知道姑娘為何要讓著她。”


    一個人的能力是很重要的。


    芸禾已經算得上是比較老實的了,但就是這樣,在麵對一個知道的還不如她多的單輕容的時候,依然不能掩飾自己的不平,可見能力不夠,便不足以服眾。


    芸禾道:“單姑姑若是再這般,恐怕過不了兩天,就又得把事情交還到姑娘手上了。”


    朱槿整理好了容飾,天氣炎熱,她穿的是煙羅,外罩輕紗,但也比穿著宮女衣裳像樣了許多,聽著芸禾這樣說,輕笑著搖了搖頭。


    兩天後。


    單輕容依然處理不好她的事情,她果真如芸禾說的那樣,把事情還給了朱槿,但她沒有把權力還給朱槿——她讓朱槿給她打下手。


    而朱槿真的去了。


    此事一出,整個東宮都嘩然了一下。


    本來東宮與皇宮大內應該是同一個管理機構,東宮的宮人由內務府統一指派,但因為太子身體不好,所以皇帝特意讓東宮自成體係,宮人的遣調主要由東宮主管負責,同內務府協商。


    朱槿可以空掛著一個管事的名頭,然後由單輕容主事,但卻不能由平級的關係,一下子就變成了上下級。


    宮人私下都覺得朱槿真是軟善過分了,竟然能在皇帝太子毫無指派命令的情況下,自甘屈居人下。


    先前東宮曾流傳著朱槿外表嬌軟和氣,內裏兇狠殘暴,因為一些小的齟齬,便把單輕容的手指剁了,這才對著單輕容心虛,但麵對著朱槿這樣一再忍讓的行為,卻對此開始表示懷疑了。


    芸香在和他們閑聊時,狀若無心地控訴道:“這話說的好沒道理,我家姑娘既然先前敢得罪單姑姑,如何現在一味忍氣吞聲?到底還是姑娘脾性好,想著東宮和睦,這才沒說什麽,若是還有流言中傷,這未免也太讓人寒心了。”


    眾人一向,果然是這個道理。


    更有人懷疑,先前這樣的謠言就是單輕容放出來,故意構陷朱槿,讓朱槿把手中的權力交出來的。


    一時間,朱槿在東宮中變成了一個又可憐又可歎的形象。


    人總是會下意識地去同情一些不如自己的人,但同時也會看不起。


    朱槿倒是真的平和,坐在桌子麵前處理事務,一邊處理,一邊讓芸香芸禾都學著些,然後把處理完的事情遞給單輕容,單輕容有看不懂的地方問她,她也一一解釋。


    單輕容早就做好了朱槿拒絕的準備,卻不想她一退再退,有些狐疑和嫌惡:“朱槿你是不是有什麽其他目的?”


    朱槿說話從來滴水不漏,笑道:“我與姑姑都是東宮中人,自當盡心,這處理的結果都是馬上要辦的,要是不放心,可以去問問辦事的姑姑,看看有什麽地方不妥當。”


    沒有。


    單輕容問了那辦事的人好幾次,都不見得差錯,漸漸也放下心來,另外一邊也加緊時間看東西。


    她在宮中這許久,這是她最接近權力的一次,朱槿配合得過分,不管出於什麽目的,她卻不會放過這次機會,她已經在學習了,事情隻會變好,不會變差了。


    不過她指使朱槿的事情還是惹來了其他管事的不滿,更是有人直接指出,從宮外家族的勢力,到宮內皇帝賜予她們的名分,朱槿都沒有絲毫不如她的地方,卻把一個和自己相當的人當成奴婢任用,這樣的事情於情於理都是十分不妥當的。


    單輕容一開始沒管,當她發現宮內大多數人都對她正坐著,朱槿在她旁邊側坐著十分不滿的時候,終於意識到皇宮這種地方,等級還是森嚴的,許多宮人都有向上的心思,能接受朱槿被架空,卻不能接受同級被人指派這種事情。


    這甚至和朱槿的關係不大,是出於對他們自身利益的考量。


    於是,在給單輕容打了七天下手之後,朱槿終於又迴到了自己的屋子,開始了無所事事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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