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的規製是前朝就確定下來的,大越開國這許多年,東宮擴了建,建了修,規模有增無減,如今東宮人少,朱槿找了間空屋子,地方寬敞的很,隔音也不錯,連帶著芸禾說話也沒啥顧忌。


    芸禾道:“張姑娘又被遣出宮了。”


    朱槿捕捉到了個字:“又?”


    芸禾道:“上次張姑娘因為舉止不得當,不是被嬤嬤說不要進宮嗎?結果這次進了宮,臨到陛下給秀女安排歸宿,她就又出去了。”


    “哦。”朱槿的反應很平淡,她原以為張玉珂該長進了些,沒想到還是走了老路,不過反正與她無關。


    芸禾便道:“姑娘就不好奇是因為什麽?”


    知道朱槿大約不會好奇,她趕緊道:“和楚王殿下有關!”


    朱槿說話便不是味道了:“楚王殿下?楚王殿下的事情你跟我說做什麽?楚王殿下和我有關係嗎,還是和你有關係?人家皇室貴胄,認清咱們的身份!再在背後嚼舌根,仔細人家再聽見了,直接拔了你的舌頭。”


    芸禾有些驚異:“姑娘你怎麽了?”


    她就說了一句,朱槿一下子便說了一串。


    朱槿哼了一聲,轉身就走了。


    芸禾對著進來的芸香,哭唧唧:“姑娘她兇我。”


    芸香摸摸她的腦袋:“為什麽啊?”


    “我就提了一句楚王殿下。”


    芸香把擱在她腦袋上的手放到她臉上,擦了擦,默默地走開了。


    芸禾看著她的背影,有些無語:“這是怎麽了?我不過就想說一句,張姑娘找楚王殿下,說了些話,然後被陛下知道了,直接就讓她出宮了。”


    芸香進去拿了東西出來:“就你這話說的,要是當說書先生,估計都能餓死。”


    芸禾道:“這也沒什麽特別值得說的啊,還有就是有傳言,張姑娘和秀女中的一個嚴姑娘不合,前兩天嚴姑娘被一個小宮女劃破臉,破相了,有人就說是張姑娘做的。”


    “周姑娘和咱們姑娘一樣,當了女官,不過她去欽天監了。”


    “衛姑娘被封了才人,據說被封第一天就得罪了安嬪娘娘,不過從那以後,她就再不出門了,也不怎麽說話了。”


    “薑織薑姑娘被陛下指了門婚事,馬上就要嫁人了,不過不知道婚事好不好。”


    朱槿換了件衣裳出來,聞言道:“難為你根本沒跟著我,這些事還知道得這麽清楚。”


    芸禾笑道:“奴婢應該的;姑娘這是去哪兒?怎麽穿了這一身?”


    朱槿一身女官的服飾,道:“咱們如今都是這東宮裏的人,先前去的時候,說是太子正在歇息,如今安頓得差不多了,自然還要過去。”


    “那太子要是還在歇息呢?”


    “那便候著。”


    女官少說也得當個一兩年,朱槿想著打臉她那前未婚夫的計劃可謂是徹徹底底沒戲了,等朱槿再能出宮嫁人的時候,估計人家孩子都生出來了。


    既憤恨又無奈。


    可她見到了東宮原先主事的嬤嬤和太監的時候,那唇角還是一彎,給了一個既乖巧又自矜的笑容:“兩位有禮了。”


    女官不是好當的。


    大多數世家貴女當女官,那是直接便到了一個比較高的位置,這樣的壞處就是難以服眾,做得不好,便會像單輕容這樣,沒幾個肯服她,如今她這一出事,原先的位置立刻就被下麵的宮女頂替了。


    這兩位還算給她麵子,還禮道:“可是朱槿姑姑?槿姑姑安好,正打算去找您呢。”


    三人交談了幾句,約定了見過太子後,再去見見東宮一些管事的。


    朱槿是一心想嫁太子的,太子有病這一點在極大程度上動搖了她,不過她還是打算觀望一下,此刻隔著簾幕,道:“東宮女官朱槿,拜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萬福金安。”


    沉默。


    沉默了半晌還是沉默。


    朱槿有些惴惴不安地,她倒是不怕等,就是怕裏頭的太子不說話,是病死了還是咋地,她要是被碰瓷了,冷不防擔上什麽幹係就不好了。


    朱槿正打算說兩句場麵話再退出去,冷不防又覺得不甘心。


    心心念念這麽久要嫁給太子,沒道理人在她跟前,她卻見都不見,就算是個病秧子吧,但若是能活到繼位,再能留個兒子什麽的,她嫁了他,這日子豈不是就美滋滋了?


    朱槿正打算再開口,裏頭人似乎悠悠轉醒,咳嗽了兩聲:“外頭站著的是何人?”


    這個聲音有些沙啞,還有些中氣不足,不過不算難聽,也沒到氣若遊絲的地步。


    朱槿道:“臣女永定伯府朱氏槿娘,今年選秀入宮,被陛下派來侍奉太子殿下。”


    他道:“給本宮倒水。”


    朱槿端了水,想掀開簾子,卻被製止了:“不必。”


    隔著簾子,伸出來一隻修長蒼白的手,從她手裏接了過去。


    朱槿掏出隨身的荷包,倒了兩顆梅子在桌上的碟子裏,然後遞了過去:“殿下若是覺得嗓子幹,可以適量吃些梅子,光喝茶反而會更加苦澀寡淡。”


    她本來想直接放到手心裏遞過去的,但考慮到還不知道這個太子殿下的性格,暫時還是得矜持些。


    白瓷的碟子,紫紅的梅子,淡粉色的指甲如貝殼一般,半搭在碟子的邊緣,透過薄紗的少女的臉龐,嫻雅而靜美,單單是這樣一個動作,整體便構成了一種驚人的和諧,如畫裏的景象一般。


    他看了一眼,便撿了顆梅子含著,不經意間酸倒牙齒,忙抿了一口茶,茶水衝淡了梅子的酸,梅子中和了茶水中的澀,讓迴味變成了一種淡淡的甘甜,咬開風幹的梅肉,是一種厚實的質感,酸味不再那麽明顯,茶水流過嗓子,去除了苦澀氣,便更覺溫和。


    他道:“女官巧思。”


    飲食上頭的文章不少,但能讓茶和梅子如此相配,足以從細節處見著她用的心思。


    朱槿便笑:“多謝殿下誇獎,槿娘喜好酸一些的味道,這梅子做的的時候格外多加了一些甘草和山楂,還擔心殿下嫌酸,沒想到殿下的口味竟同槿娘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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