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等到楚王走的時候,朱槿在他身後卡著時間,猛然一聲高唿:“恭送楚王殿下。”


    楚王被她這麽一喊,腳下差點被門檻絆住,晃了幾下才平衡住身形。


    林夫人這才敢把朱槿扶起來:“我兒,你可是哪裏得罪了楚王殿下?”


    任是誰都看出了這位素來低調的楚王對朱槿的不滿。


    朱槿立刻去看那位殿下,卻隻看見了一個穿著紫衣的身影,一路走進了陽光裏,姿態端正又寧靜,看不出受了什麽影響。


    林夫人溫和又憐惜地看著她:“我兒。”


    朱槿沒看見他的窘迫,著實失望得很,隨即壓抑在心頭的那種又憤怒又屈辱的感覺湧了上來,讓她的眼中滿是即將落下的淚水。


    但不行,不能,她不可以發作,楚王已經走了,那些宮人還沒有,滿屋子的丫鬟仆人還看眼中,她如何能讓旁人取笑於她?


    朱槿強迫自己把眼淚憋了迴去,臉上怎麽也擺不出個笑模樣,隻能低頭做個老實窘迫的樣子:“母親說笑了,我與楚王殿下素昧平生,楚王殿下前來宣旨,我等照做就是。”


    林夫人握著朱槿的手,但此刻朱槿掌心都被她自己幾乎掐出血來,便掙脫了她的手,道:“母親,既然我是三日之後才入宮,便送送幾位吧。”


    林夫人點頭道:“我兒一向知禮,”又對著那幾位宮人道:“勞煩三位白跑一趟了。”


    送到門口處,那三位便識趣道:“請夫人留步。”


    林夫人和他們身份懸殊,要不是今日出了點事情,她也不至於還送他們到門口,但楚王已經默認了朱槿的說辭,也就輪不到他們再說什麽了:“今日的事情,永定伯府絕無半分怠慢聖上和楚王殿下的意思。”


    三人笑道:“這是自然,光看朱家娘子言行無差,也是可以知道的。”


    林夫人就道:“管家娘子,且再送送。”


    旁邊一位婦人便過來,對這幾位道:“請。”


    若是朱槿進了宮,這三位自然要告訴朱槿許多事情,所以一般來說府中的酬謝也是很多,如今朱槿三日後再進宮,他們跑這一趟估計也沒多少好處,等到接過管家娘子要分量不少的銀子時,都有點驚訝。


    管家娘子笑道:“三位辛苦,以後我家姑娘進了宮,還要勞煩幾位照拂。”


    他們分屬於不同的職位,以後即便朱槿進了宮,他們也未必再見得到,即使同一個宮,以朱槿這般行事,也未必需要他們的幫忙,林夫人這樣做,無疑隻是拿錢給女兒買一個善緣,可見愛女之切,不惜重金。


    永定伯府這一家,除了最開始企圖換人入宮的糊塗之外,做事都沒得挑,也是值得結交的。


    三人應道:“這是自然。”


    朱槿等外人走得都差不多了,才對林夫人道:“母親,我也先下去了。”


    林夫人剛才分明瞧見了她眼中的淚光,此刻卻見她神態如常,什麽也不曾發生過的樣子,道:“阿槿,成事不說,我既然答應了你讓你去,便不會再說些什麽,隻一點,永定伯家的女兒,也不是專門受人委屈的。”


    永定伯府已經得罪不起陳家了,何況天家權勢?


    但朱槿還是應了聲,出來就看見了在等著她的朱盈。


    朱盈見了她道:“二姐姐,你不是要走了嗎?如何又迴來了?”她臉上有些酸澀的敵意:“莫不是拋不下富貴榮華?”


    朱槿心情略沉,沒說話。


    朱盈欲言又止,臉色幾次變化,有些羞澀模樣,但話還是卡著說不出口,朱槿知道了:“你看上了那楚王?”


    朱槿從頭到尾沒見著那楚王的模樣,但觀他那氣態儀度,卻知隻要不是醜得過分,一定很能迷惑欺騙朱盈這樣的小姑娘。


    朱盈臉上微紅。


    朱槿提前告訴她:“你如何思慕他都不關我的事,但我必然要進宮。”


    朱盈看著自己腳尖:“我……”


    朱槿不知道平常還算直接的人,此刻怎麽如此忸怩,若是對著男子還能算個情意,但她是女子——還是她姐姐。


    朱槿勉強忍耐道:“金簪子掉井裏,該是你的便是你的,什麽都不說,光看楚王今兒對我那居高臨下的態度,三妹妹還是憂心聖上賜了旁人給他比較實際些。”


    朱槿說完就轉身迴了扶玉軒。


    朱盈楞楞地看著朱槿的背影,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臉上又有些癡癡的模樣。


    扶玉軒內。


    芸禾驚訝地看著朱槿的模樣:“姑娘,您這是去了哪裏?”


    先前她匆匆洗漱,丫頭們都看在眼裏,隻是朱槿又匆匆離去,這才不好問,此番又匆匆迴來,更是滿腦袋都是疑惑。


    朱槿搖頭,不想多說,疲憊道:“再去給我打盆水,我今天的事情,對外一句不要多言。”


    等到朱槿褪下衣裳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身上已經因為這一天的經曆被磕碰得青青紫紫的,全身沒有一處舒坦的。


    洗漱完了,芸香拿來膏藥給她擦著:“姑娘從何處磕著了?看著怪嚇人的。”


    這一身緞子似的雪白肌膚,從手臂到腰上都是痕跡,都能看清皮膚底下蔓延開來的青色淤結的血脈,瞅著便讓人心疼。


    朱槿咬著簪子不讓自己疼得喊出來,一頭青絲散亂,半晌合上衣裳,終於想起來了旁人:“吳嬤嬤迴來了嗎?”


    芸香道:“方才姑娘洗漱的時候迴來了,是跟著老爺一塊兒迴來的。”


    朱槿點頭道:“也送些膏藥給她。”


    吳嬤嬤在車上,那馬車一下子翻倒,肯定也有些許傷著了。


    芸香道:“是。”


    朱槿扶著床頭慢慢直起腰,想起男人的嘲諷她的話,忍不住就是冷笑,她這可不算是冷漠了吧。


    說起來她一早上見了兩男人,一個蒙著臉,一個從頭到尾都沒讓她抬起過頭,竟然都不知道長相,前者嘲諷她得夠嗆,後者更是讓她恨得咬牙。


    楚王,她記住這位了。


    ——


    朱定銓走進屋子裏,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林夫人看了一眼,先對他身後的吳嬤嬤道:“辛苦嬤嬤了,且去歇著吧。”又對何嬤嬤道:“聽說趕車的也傷了,嬤嬤替我拿十兩銀子謝他,讓他找個大夫好生看著,不要留下什麽病才好。”


    吳嬤嬤告退。


    何嬤嬤也識趣地領著屋裏的小丫頭都退下了。


    林夫人看向永定伯,也不起身,隻道:“老爺想怎麽罵我,我都受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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