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非去不可嗎?”


    春風輕輕拂過少女發絲,一襲白色長裙飄起。唇紅齒白,眼裏分明是淚兩滴。她緊緊攥著少年衣角。


    “嗯,師父說我應該去闖蕩江湖了……”少年青澀的用寬厚的手掌握住女孩的手,眼裏也滿是不舍。


    少女揉揉眼角,止不住的啜泣。她真的不舍得少年走。少年伸出一隻手,撫著她的青絲,堅定的說:“待我闖出一片天地,我就讓人抬著八抬大轎來找你,讓你風風光光的嫁給我。”


    少女破涕為笑,但看少年臉上的不可置疑,竟也信了,便將香囊從裙間拿出。


    “一定,要記著我啊!”


    少年接過,放進內襯中,揮揮手,走了。


    到了城裏,少年才發現自己無法融入這車水馬龍擁擠的人群。似乎,江湖真的很難闖。日已高,他拿出一塊饃餅,就著唾沫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一個胡子呈八字撇的男人見他這副模樣,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少年見他一副尖耳猴腮的模樣,本不想搭理,但對方已經開口了。


    “喲,小夥子,第一次來吧?”


    少年點點頭,往後退一步,疏遠的意思暴露無遺。八字撇的男人笑笑,也沒多說。突然他看見少年抬手不經意露出的香囊,伸手一用力就搶了過來。


    “你幹什麽!”


    少年大叫起來,眾人瞥了一眼他們這,就又匆匆的各幹各的事了。少年伸手想去搶迴來,但男人仗著自己比他高幾分,故意舉高香囊讓他夠不到。


    “你還給我!”


    少年不停的跳躍,用盡一身力氣試圖去抓那個香囊。男人不懷好意的笑笑,突然發現少年似乎有武功,就停止逗他了。


    少年小心翼翼的把香囊收迴內襯,男人搭上他的肩:“誒,我這裏有個活你幹嗎?”


    少年輕嗤,想著趕緊走,誰知前腳離地,後腳就被那男人攥住。一時掙脫不開,慌了神,失聲大叫。


    “你放開我!”


    流動的人群忽而停下,嘈雜聲也漸漸消逝,所有人都駐足盯著少年和男人。男人賠笑著,將少年拉到不起眼的一個角落,用雙臂固定住少年的肩膀。一改剛剛笑嘻嘻的神色,惡狠狠地盯著少年。


    “你幹不幹?”


    “我……”


    “不幹就送你去消失!”


    男人不斷加重手上的力度,仿佛要捏碎少年的骨頭般。少年膽怯了,眼前的人的實力似乎和師父不相上下。雙膝在男人巨大的威壓下,甚至在發顫。他張開幹涸的嘴,小心翼翼的問。


    “是什麽活?”


    “比武,贏了拿錢,輸了等下次贏。”


    “可是師父說了,武力不是用來鬥的……”


    “什麽狗屁師父,來這裏,你想活下去還不得用錢?”


    “是,是……”


    少年屈服了,但他腦海裏想的卻是如何用比武贏來的錢去迎娶少女,如何一步步的提高自己的武力打敗男人。


    男人盯著少年清澈又堅定的雙眸,知道他隨他也隻是暫時而已。他放下手,拍拍少年的肩。


    “走吧,天色已晚,我帶你去吃些好的。”


    少年唯唯諾諾的跟著男人,害怕自己稍有一點閃失,惹了男人,置自己於倒地。


    到了餐館,迷離的世間氣息引著少年,菜香從隔壁桌傳來。三五個大漢光著膀子,一碗接一碗的飲著酒,迷人的酒香醺得少年腦子一片混沌。


    男人已點好酒菜,不一會兒,就有店小二盛了上來。男孩邊嚼著飯菜,心裏邊想著少女,真想帶她也來嚐一嚐。


    男人拿起一碗酒,遞給少年。少年連連擺手,要知道他可從未沾過酒,甚至在他那小村莊,人們也隻是逢年過節啜飲幾小口自己家釀的米酒,沒人碰過這種聞著味都讓人溺進去的酒。


    男人挑眉,果然是個涉世不深的小孩。更加兇狠的盯著少年,逼迫他接過那碗酒,看著一口一口的灌下去。


    不一會兒,少年的臉紅的異常,“咚隆”一聲就倒在了桌子上,醉了。


    男人扔了幾顆花生米進嘴,咂吧咂吧嚼著,望著少年柔順的頭發絲,眼裏不知是世間氣還是雨霧罩了一層朦朧。


    “要不忘初心啊……”


    第二天開始,少年正式進入了武館。每個人都對他興致勃勃,畢竟武館好久不來新鮮血液。不少看不慣的還會偷拿少年的香囊,故意藏起來,看他幹著急。


    但很快,少年成長迅速,武力飛速提升,打敗了武館那些喜歡那他開玩笑的人。從此,再沒人敢逗弄他。


    後來有一次,少年不小心將香囊弄丟了。他苦苦尋了幾日,終是沒找到,也就放棄了,因為他想,他快要迴去了,迴去娶少女了……


    再後來,少年甚至在擂台上,打敗了那個拉他入武館,實則武館館長的八字撇胡子的男人。那男人輸的慘,被打趴下時,嘴裏滿是傷,身上到處是數不盡的淤青和傷疤。


    他像當初那樣盯著少年,不同的是少了那分戾氣,多了分欣慰。


    “要不忘初心啊……”


    男人閉上了眼,再也沒起來。一代神話,結束了。少年取代了男人,做了館長。他贏比賽時,會去酒館裏喝幾碗酒,慶祝慶祝。輸時,也會去酒館裏暢飲幾碗酒,以此麻痹傷痛。


    又過了數十年載,少年也變成了目光混濁的老人,體力不比當年。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經無法戰勝那些剛進入武館的新人,或者說,任何人。


    他也沒有像八字撇胡子男人那樣倒在擂台上,他選擇了一條輕鬆的路,在一個白天,召集武館所有人,禪讓了館長之位,體體麵麵的離開了。


    他隻能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青衫,遊走天涯。


    一日,到了一個村莊,恍惚間,一切都有些熟悉,但他有憶不起來什麽。走到村口處,所有的迴憶如走馬燈般湧現出來。


    少女的一顰一笑清晰的讓他腦殼生疼,他跌跌撞撞的走到一戶人家前,乞討了些飯菜,又厚著臉要了些米酒裝入葫蘆,才驀然問起少女。


    “那個,村東邊織布家的姑娘現在過的怎麽樣?”


    婦女一愣,似是想不起。已成暮年老人的少年,歎了口氣,轉身就準備離去。


    “誒,可是姓陳的姑娘?”


    老人腳步一頓,臉上的喜悅溢於言表,滿臉的皺紋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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