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孫倆打鬧了一路,大冷天的二人都累出一身汗來,尤其是武厚,腳上有著數百斤的重量,劇烈的運動過後,已經很強健的體魄也有點扛不住。


    打鬧累了,二人就默契的休戰,武厚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看了看同樣一頭汗水的郭顯達,咧開嘴笑了起來。


    郭顯達也跟著笑了,然後他拐到一顆樹後麵,神不知鬼不覺的和另一個自己打了個照麵,再走出來的時候,臉上的汗水已經通通消失,一滴不剩,不過這會粗心的武厚並沒有發現。


    即將走到家具城了,爺孫倆並排而行,一番運動以後,郭顯達又點上了一支煙,武厚也討來一支煙點上,一老一小在路上邊走邊抽煙。


    正在抽著煙的郭顯達看了看武厚的雙腳,吐出一口白煙問道,“你腳上那兩個圈圈,不一般呀。”


    武厚也吐出一口白煙,笑著迴道:“我師父弄的,上麵刻著靜心守道,有五百多斤的重量呢!”


    “呦,我的乖乖,五百斤?真的假的?有這麽重嗎?”郭顯達假裝吃驚的看著武厚,然後伸出一隻手抓住武厚的脖頸,一把將他提了起來,在手中掂量了幾下,點頭道,“嗯,差不多有五六百斤,負重修行,人間武夫最笨拙的修煉方式,但最有效。”


    武厚被郭顯達重新放迴地上,他睜著迷茫的眼睛看著郭顯達,看著一臉輕鬆的他,心裏暗暗吃驚。自己的體重,加上腳上的一對腳鐲,武厚足有六百餘斤的重量,郭顯達就這麽輕輕鬆鬆的把自己提了起來又放下,麵不改色,好像再平常不過。


    於是武厚遲疑道,“外公,我突然覺得你好厲害啊。”


    郭顯達一笑,道,“你才發現嗎?外公我可是舉世難得的大才呢,哈哈哈....”郭顯達得意的哈哈大笑。


    武厚皺著眉頭說,“其實那時候在山裏我就應該發現的,你們被王有誌兄弟幾個製服的時候,槍頂到你的腦門上,你雖然看上去很害怕,但你心裏其實一點也不怕,對不對?你有很多辦法脫身,躲過子彈,但因為旁邊有山裏的居民在,你不敢暴露實力,就把自己偽裝成一個普通的山裏老叟,是嘛?”


    郭顯達靜靜聽著,等武厚說完以後,他彈了彈煙灰道,“這是誰告訴你的,你自己是絕不會發現這些的。”


    武厚迴道,“跟師父閑聊的時候師父說的,師父說你對功夫的理解,已經遠遠超越了他,他雖然擁有世間所有武人都垂涎的齊天決,但也遠不如你對功夫的理解。”


    郭顯達聽了這話挺受用,滿意的點點頭,心說你這端木神九還算有些眼光。


    “我一直好奇齊天決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武厚繼續道,“但後來師父說,齊天決內奇術很多,但大都是救命療傷,調理經脈的法子,甚至能生死人肉白骨,可上乘武學倒並不多,隻是記錄了一些集天地靈氣的口訣,教人采集靈氣豢養自身。”


    郭顯達嗯了一聲,道,“采集天地靈氣可是大手筆,一般武者隻能采集一塊區域,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齊天決應該能采集天地之間的所有靈氣。齊天決即是濟世奇書,也是禍世邪書,讓我來說,這不好不壞的古籍,壓根就不是個好東西,不如毀了幹淨。”


    武厚皺眉看了看郭顯達,不知道為什麽人人向往的齊天決,到了外公的嘴裏就變得這麽隨意了。


    郭顯達繼續道,“乖孫啊,你知道嗎?世上人分好壞,分儒士,道長,和尚,百姓,君王,武人,文人等等。人生天地間,隻能是其中一種,即使他有別的氣質,也蓋不過本性上到底是個什麽人,這些人,他們是好是壞,其實老天都知道。”說到這裏的時候,郭顯達抬手指了指天。


    “你師父是個武人,純粹的武人,而且是一個異數,他的存在,即是天意,也非天意,隻不過是天道下的一條漏網之魚,鑽了這張大網的空子罷了。”


    武厚低著頭,踢了一腳地上的磚塊,突然有些惆悵,傷感道,“我越來越覺得師父有事情要做了,他找到了端木一族的後代,現在創建了一個門派,叫義正連,已經在江湖上嶄露頭角了。”


    正在看著前方的郭顯達神情一滯,眼神微微眯了一下,然後不動神色的搓了搓手指,問道:“你加入了?”


    “嗯。”武厚點頭道,“是啊,我加入了,我要跟著師父,做一個大俠。”


    “哈哈……”郭顯達笑了,開懷道:“做個屁的大俠,學了他的武藝,替世間武人保留一脈傳承,就已經很好了。”


    武厚默不作聲。


    郭顯達也突然傷感了起來,用武厚聽不到的聲音自言自語道,“其實武人苦啊,我也曾是個武人,跟你們算是同道中人,隻不過後來生變,我成了武人中的一個異類,已經不算武人嘍,唉...其實做個簡單的武人也不錯,遵守隱世條約,背地裏做些善事積積陰德,來生投個好人家,或者投胎成一隻貓,多好。”


    武厚滿臉疑惑的看著郭顯達,問道,“外公,你嘀嘀咕咕說什麽呢?”


    郭顯達轉過頭嘿嘿笑起來,道:“沒啥,沒啥。對了,乖孫,你師父有說讓你去做什麽嗎?”


    武厚想了想,迴道:“他說讓我在杭州城踢館,以此來砥礪修行。”


    郭顯達摸了摸自己的胡須,喃聲道:“我告訴他不許讓你摻和他的事情了,他還讓你在江湖上拋頭露麵,這是幾個意思?”


    “那誰知道師父怎麽想的,不過我很期待。”武厚雙眼放光。適才外公說人分武人和文人,自己已經輟學了,既然做不了文人,那就做個武人,應該也不錯。


    郭顯達有些詫異的看著武厚,道:“乖孫,你很喜歡江湖嗎?”


    “不知道,反正目前為止我還不知道江湖是什麽樣子。”武厚誠懇道,“不過我會好好練武,不管江湖是什麽樣子,我都要做個很棒的武人。”


    郭顯達在心裏苦歎,他仰頭看了看蒼天,歎息道:“這麽喜歡練武,倒也附和你的天性,唉,看來老頭子的衣缽有人繼承嘍。”


    “什麽衣缽?”武厚問。


    “做條看門狗啊。”郭顯達看著西方的大山笑著說。


    武厚不明所以,聽不懂外公這話內的深意。


    二人沉默著走了一段路,期間武厚感到口渴,就去買了兩杯奶茶過來,遞給了郭顯達一杯。郭顯達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後,就全部吐了出來,罵罵咧咧道什麽破玩意,黏糊糊的,死難喝。


    武厚無奈的看著外公,扭頭又去買了一瓶水迴來,郭顯達也不嫌涼,擰開蓋子喝一口漱漱嘴,然後把瓶內的水一飲而盡,喝完後還發出舒服的呻吟,就像是每次他喝過酒以後那樣。


    家具城到了,小城的家具城並不大,說是家具城,其實不過就是在遠離市區的地方,搭建出一間簡易的大房子,就連房頂也是鐵皮做的。


    “總算是到了。”武厚看著家具城。


    郭顯達摸了摸裝著錢的口袋,那裏有打牌贏來的小千把塊錢,足夠他給武厚買一張新床。


    二人臨進去前,郭顯達沒來由的看向武厚,莫名其妙的說,“我不討厭你師父,但是也不喜歡你師父,要不是看他練到半仙的地步不容易,又跟你結了師徒關係,我才不會吃飽了撐的幫他續幾年陽壽。緣分這個東西很微妙,有時候神奇的就連天仙也阻擋不了,你和他的緣分難能可貴,人間至武若是沒有傳承,也是件可悲的事情,我同情武道,所以我允許你和他成為師徒,但也隻能止步於師徒,今後無論他會做什麽,你要記住我和你說的話,武厚,你雖然是他的傳承,但你也是我郭顯達的孫子!”


    武厚張開嘴看著郭顯達,腦子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郭顯達的意思,正要發問,郭顯達又開口了。


    “別問了,你記住我說的話就行。”


    武厚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郭顯達不悅的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講,“不過我還真的越來越看不懂他了,好好活幾年,把幾千年的沉澱留存下來,不是很好嗎?老老實實遵守天地規則,順應人間時代,不好麽?還創立個什麽義正連,要搞什麽幺蛾子?到底要幹什麽?這他媽的老子同意了嗎?”


    臉色不太好的郭顯達轉過身去,不讓武厚看到自己的表情,歎息道,“唉,不想了,我去問問他吧。”


    等郭顯達再轉過身的時候,他笑容滿麵的摟著武厚的肩膀,道:“孫子,今天外公給你買個鐵床,我看你小子還能不能睡斷。”


    武厚哈哈一笑,道,“有鐵做的床嗎?外公你又說笑,趕緊買完迴家吧,都快到晌午飯點了。”


    郭顯達連連點頭,摟著武厚往家具城裏走,口中道,“好好好,不能餓了我家寶貝孫子,買完趕緊迴去,今天你外婆燒魚,嘿,山裏抓迴來的哦。”


    二人進去以後,留在外麵的另一個郭顯達,慢悠悠點上一支煙,周圍行人有很多,可沒有一個人能看到他。


    這個郭顯達叼著煙,轉身走進一條胡同,在沒有人煙的胡同裏,他的手在虛空中撕開一條口子,那邊就是湍流不息的江水,江的對岸有高樓大廈,江邊還有一條平整的馬路。這裏是錢塘江邊。


    郭顯達看著那邊的江水,抽了一口煙,笑眯眯道:“杭州城呀,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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