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錦禾在房梁上呆了一會兒,聽到他們談來談去就是在吵這事兒,已經沒有耐心繼續呆下去了,隻是對於顧景明心中難免忌憚,不敢多動。


    好在沒有讓虞錦禾等太久,顧景明知道和這個孟少爺說不通之後,轉身拂袖而去了。


    虞錦禾又在房梁上靜靜等了片刻,見孟少爺仍然沒有一點要走的意思,心底忍不住有些著急了。


    這時,底下的孟少爺突然冷冷睜開雙眼,問道,“你還要在上麵呆到什麽時候。”


    虞錦禾有些驚訝,連顧景明都沒有發現,這個武功盡廢的人竟然發現了?


    “我隻是廢了,不是聾了,你的唿吸聲我能聽得到。”孟少爺轉了一下自己的輪椅,抬頭,這次不偏不倚正好看到虞錦禾,他動作極快,手裏也不知道彈出了一個什麽,虞錦禾隻覺得手臂一酸,整個人就從房梁上掉了下來。


    若不是她反應迅速,這一具肉體凡胎非要摔成血泥不可,她半跪在地上,拍了下衣襟上的灰塵,“還挺厲害,連顧景明都沒有發現,你竟然能聽到我的唿吸。”


    “你若是也像我一樣,常年不是在這兒當臥底,就是在那兒當臥底,想必你也會跟我一樣敏感的。”孟少爺上下打量了她兩眼,“你竟然還認識景王,你是什麽人,到我這裏來有什麽目的?”


    虞錦禾輕輕歎了一口氣,“實不相瞞,我來這裏是為了跟你借一套衣服的。”


    孟少爺差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麽?”


    “借衣服。”虞錦禾毫不猶豫地重複了一次,臉上的表情簡直正直的仿佛來邀他赴宴一樣。


    孟少爺開始懷疑自己了,“我們兩個認識?”


    “不認識啊。”虞錦禾的迴答也十分迅速。


    孟少爺想了想,“你是賊嗎?”


    “是啊。”虞錦禾也理直氣壯地迴答,“怎麽樣,借不借。”


    孟少爺額頭上青筋狂跳了好幾下,旋即從嘴裏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個字,“滾。”


    虞錦禾上前,繞著她轉了一圈,“腿廢了,很疼吧?”


    “你如果不想死最好不要再繼續說下去。”孟少爺神情抑抑地說道。


    虞錦禾微笑道,“何必這樣,如果我讓你暫時不疼了,能不能借我一件衣服?”


    孟少爺挪開腦袋,顯然已經不想聽她說話了。


    虞錦禾卻不管他答應還是不答應,在房間裏麵走了一圈,找到了一個銅板,吊起了一根紅繩,懸掛在孟少爺眼前。


    孟少爺起初隻是避開這個銅錢,後麵情不自禁就被它吸引了,漸漸的目光都變得有些渙散了,他的意識沉浮片刻,渾身竟然都有一種飄飄欲仙之感,劇痛難忍的雙腿一下子好像消失了。


    虞錦禾口中念了幾句咒語,旋即在孟少爺眼前打了一個響指,後退了一步,雙手抱臂地看著他。


    “怎麽樣?”


    孟少爺原先不聚焦的雙眼在聽到這一個問句之後迅速掀起驚濤駭浪,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虞錦禾,“幻術?”


    “哼,還算有點眼光,怎麽樣,腿是不是不疼了。”虞錦禾唇邊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孟少爺撫摸著自己的雙腿,發現確實沒有任何感覺了,疼的,不疼的,任何感覺都沒有了,他眼中出現了幾分恍惚,旋即扯了扯唇,“有時候疼也不是一種壞事,最起碼我還能感覺到它是存在的。”


    虞錦禾神情淡淡地說,“你完全不像那一種喜歡自欺欺人的人,就算是真的疼的你快要死了,你也站不起來了。”


    孟少爺神色之中的恍惚退去了,又恢複了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是,不過你小小年紀,身上看上去也沒有什麽靈力波動,沒有想到幻術竟然修煉的這麽出神入化,不知道你是拜在什麽名門之下。”


    他言語之中試探之意還是挺明顯的,虞錦禾沉吟片刻,“說實話,現在這裏有資格稱做我師父的,應該還沒有出身。”


    “你倒是挺狂的。”孟少爺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眼睛之中多了幾分欣賞,“隻是可惜了……”


    “可惜了什麽,我是女子?”虞錦禾聽到過太多這樣的論調,現在基本上隻要別人開口就知道他要說什麽了。


    “是啊,若是你是男子,恐怕早就成就了一番事業了。”孟少爺淡淡垂眸,“不過這樣也挺好的。”


    虞錦禾嗤笑一下,“何必這麽自暴自棄?”


    孟少爺哼道,“旁觀者說空話自然是嘴容易不過,若是你處在我這個境地,你應該如何?”


    “我應該如何?吃好喝好,看看以後能幹什麽唄。”虞錦禾有些不屑地說道,“你知不知道,你一出生就已經獲得了多少人一輩子都追不上的東西,你的出生意味著你就算一輩子做一個廢物,都可以衣食無憂。”


    孟少爺膩煩了,“夠了,我聽夠了這一些話,我知道世界上比我不幸的大有人在,但是那些跟我有什麽關係?難道隻有他們能叫痛,我不能叫痛?”


    一個出生高貴的天之驕子,就算不是天之驕子了,仍然無法改變他的出生,可是他原本就視自己擁有的一切為自然,那麽可能隻有真正失去的那一天,才能像失去他的腿那樣覺得難能可貴吧。


    虞錦禾抱住雙臂,“我沒有想要用那一些比你命苦的人激勵你,畢竟那沒有什麽可比性,可是你腿斷了,也能幹很多事,你手又沒有廢,你眼睛又沒有廢,你的腦子還是這麽好使。”


    “什麽?”


    “我的意思是,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路能走,你以前隻看到了一條路,現在就是給你走其他路的契機。或許你可以試試去幹別的。”虞錦禾看著自己的手掌,“有一段時間,我的眼睛瞎了,我還覺得我這輩子肯定完蛋了,畢竟修煉了這麽久的幻術,很多時候要靠眼睛完成,後麵還不是照樣好了。”


    “我的腿是好不起來的。”孟少爺抿唇。


    虞錦禾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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