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德何能?何去何從?她不過是一介內閣朝臣;她可是當今堂堂內閣朝臣。當顧問應對,規諫過失,亦當立心天地,立命生民。


    永遠燦爛,保持善良。


    我即是光。


    濃重的夜色四散破裂,如同被驟風席卷的殘雲,頃刻間,煙消雲散。


    世有春風春鳥,秋月秋蟬,悲歡離合,善惡同存。我心向善,向陽,向萬物美好生生不息,世間便將太平無恙。


    眼前,豁然敞亮。


    大概是昏迷到蘇醒的過程。要是沒有堅定的信念估計莊璨就掛了。但是這個救她的信念不僅是責任和使命,還有自身的品質,戲裏說四周茫茫一片黑暗沒有光亮,因為她自己就是光,所以才會擁抱罪孽和惡意。


    但是莊璨不是善良包容的菩薩,隻是在其位謀其職。她正視世間罪惡卻不容忍罪惡,有惡人違法她也會手起刀落毫不留情,並且更加幹淨利落。如果後麵的戲她有幸能成神守護一方的話,一定會是個敢愛敢恨有血有肉的神,七情六欲樣樣俱全,活得像個凡人卻又能執掌天下全局。


    人心不可測,謠言不可取。林白安一身粗布便衣端坐在茶館內,聽著耳邊大大小小的議論聲不禁暗自嗤笑。若女帝真是什麽妖孽在世,那這人界豈不一朝覆滅?她身旁幾人煞有介事的高談闊論,幾乎是把女帝貶的一文不值從而說明些子虛烏有的東西…這種謠言未免太傻,可終究擋不過三人成虎。


    若向這些無名小卒打探多半也隻能得個不知從何處聽聞這種含糊不清的答案。


    …頭疼。


    這謠言已經深入人民基層了…


    走吧。林白安放下茶杯,踏出門檻時仰望著碧藍的天空。她突然無端聯想著,若女帝真是妖,那這天還會這麽透亮麽?她低頭,又笑自己癡傻。透徹的東西從來都是假象,湛藍的天也被愚昧無知所蒙蔽。若真是如此,那清道夫又該從何下手?


    不過那些不是自己該考慮的事情,她該迴那個不待見她的家了。


    在秋神恢複期間慕容宮一也是讓赫連筠去采些藥草來給秋神備著,自己則在屋頂之上凝聚靈氣來使這裏的的靈氣充沛更便於秋神的恢複。


    兩日之後的早晨,慕容宮一在上空聽著赫連筠和秋神的談話,看著兩人的相擁,自然覺得自己當初沒有看錯人,便進屋道


    :“咳咳。你們先停一下。秋神,身體若無事的話,吾有兩件事要交代與你。第一,因聞人一族之事,接下來吾要與凝菲前去仙界,為仙界之聖管理仙界,所以這神君之位便傳與你。從今以後你便是這神界的神君”隨後拿出神君之令交於了秋神。


    “這第二件事便是你接下來挑選一個良辰吉日在神界與小筠舉行婚禮,記住日後不許讓小筠受傷,不管平日多忙也要多陪她。你,可明白?”


    同時看著赫連筠,說:“你和秋神在一起要好好的,平時也要多加修行,有事去仙界找我就好,今後仙界和神界的同行會方便許多的。”


    隨後慕容宮一迴到了自己的府邸,這兩日凝菲也已修養如初便開始收拾了行頭,準備前往仙界。在將一封信送往了神尊府後,便和凝菲離開了神界。


    神界如何,仙界又如何,仙界之人又何嚐會比神界弱,神與仙所差的無非是心境和神位罷了。神與仙共護天下蒼生。


    細雨斜橫,微風冉冉。


    遠處來一個年輕的女子,她身著一襲白衣,發絲卻是罕見的白色,如同千山暮雪一般,眉心有一道紅色的棠棣花印,素手撐著一把油紙傘,冰冷,柔和,仿佛不染纖塵。


    她腳步如蓮,似天上謫仙,進入內室,把傘輕輕放在地上,點上了自製的焚香,開始誦讀: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豔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悲。”


    白梧把目光投向台下,眸光掃向了葉生:“生兒,你可否能夠解釋這首詩的含義?”


    她眸仁微涼,卻十分柔和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在夫子這裏聽學已久,自己也是沾了一身書卷之氣,許是借由著頁頁字書,削減了自己那曾經的狠唳之氣


    依舊是往常的講授時間,一身淨白衣衫,頭發高攀,一副謙謙君子的樣子


    落於書堂,將早已備好的書本攤開置於桌上,靜候著夫子的到來。


    江淮坐在自己的後方,許是因為環境的原因,想是去偷看一眼,卻是得不到機會


    不久夫子入堂,聽得開頭幾句,便是憶起那是司馬相如的《鳳求凰》


    靜靜聽完白梧的朗誦,女子悅耳聲響環繞整個書堂,讓這首懷著大情大愛的詩詞,添加了幾分生氣。


    聽得點起自己作於解答,點頭撐桌而起,淡淡勾唇,眸中溫柔。


    “迴夫子,此詩深懷大意,表達了一位君子思慕一名女子卻不得意,而後所作望得女子傾心,語中清秀淡雅不含俗意,是篇好文章。”


    而後便坐下,心中借由著此詩意境,腦海中逐漸浮現一人的身影,眸中忽盛溫柔,眼含笑意。


    此詩果真是好文,能讓自己寓情於景於此文,卻真令人心向往之。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


    我的凰鳥何時能迴身瞧我一眼呢……


    憶及此,便又歸於本色,專注聽講,但剛剛那副神情,卻能被夫子捉的幹淨,眼中究竟所看為何人呢……


    白梧緩緩走到莊璨的身後,她撐著一把油紙傘,腳步如蓮,眸眼似星,含著浩瀚星子,她著一襲白衣翩翩,眉若墨畫,如秋惠披霜。


    “莊大人。”


    女子微微扣首,神色漠然,眸仁冰冷,像極了那天上的神尊,冰冷薄涼,不近人情。


    形貌舉止,神似青玉案。


    “大人,最近風雨襲身,多加小心,婢子給您送了衣物。”


    別夢依依到謝家,小廊迴合曲闌斜。


    多情隻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


    蒼白頎長的少年斂了俊美的眉目,紙扇一合。


    許是眼尾長挑低垂,打眼望去總是斂著似笑非笑的隱晦微光。柔和的麵目本是出挑至極,卻終抵不過孱弱的身子與肆虐的病魔,他以袖掩唇,咳了幾聲,麵色愈發蒼白。


    “先生善詩賦詞曲,早有耳聞。某因身體病弱,今日方得碰麵。”


    他以紙扇輕點窗欞,朦朧的光影越過如溪水衝刷過的眉目,幹淨俊美間,平添幾分朦朧的疏離。


    “某素聞詞曲漢賦平仄相對隱韻暗藏,如今聽先生這般引用,倒也朦朧生出幾分感觸。”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不過愛而不得的淒淒之詞罷了,隨口吟哦便能誦出一首,他心下正是奇異,為何古今之人都極熱衷於此,似是有無病呻吟之嫌了罷……


    他不曾重視郎情妾意,亦是不甚理解。故而想求得一答案。


    “先生不妨說說看,此詩,又所謂何意呢?”


    “生兒……”


    白梧的眸仁微微動了動,似在感歎,她斂了麵容,步履顰顰,鬢發上的流蘇隨風而動,慢慢走向他身側,留了幾句雲淡風輕:


    “夫子願你,執子白頭。”


    最後,似乎有意加重了最後的四個字,語罷,走到何厭身邊,眼尾帶著些許倦意,卻似瀲灩秋水,蕩起橫波涓涓,冰冷,絕情,和那天上神尊,莫名神似。


    “何少爺,歲為綠發兒郎,才高八鬥,為師欣賞。”


    她聲音清冷,卻似婉轉鶯啼,格外好聽:


    “公子對詞句造詣頗深,也理解的透徹,這世上……哪有如願以償的愛呢……縱使白頭,到了桑之落矣之時,可否還會言笑晏晏。”


    語罷,她的眸仁掃向江淮,淡然到:“江小姐,林小姐,今日,還請二位小姐到我堂中,我想……為二位小姐授課,彌補今日堂上的不足。”


    “…抱歉。方才…我實在是悶得慌,出去透了透風。”她一貫如冰般的語氣乍一聽沒有任何變化,但細聽還是聽出些慌張。出去溜達迴家時被抓了個現行任誰都有些尷尬。她低垂著眼不與白梧對視,頗有些慌張的攆著自己的發絲,而麵上仍是不變的淡漠。她下意識望向同樣被夫子點名的江淮,又低迴了頭。


    “…現在就走麽?”


    已是子時,薄霧散去,月光明輝,街道上空蕩蕩的,隻留更夫的叫喚與鑼響。


    “子時三更,平安無事。”


    郊外寒風凜凜,卷起黃葉片片,空氣中彌漫著血的腥甜,野獸的孤嚎叫囂著饑餓,猩紅的雙眼緊盯著一處,殺戮在叫囂在狂躁。一幹人馬圍著幾個零散的人,宛若進了狼窩的兔子,為首的人著了暗色袍子,腰部佩劍,劍穗搖搖晃晃著的紅玉就像欲淌的血水,腰間紫色令牌的“江”字紋著金絲,富裕昭華,紫色令牌,江府,他便是江府管家。賀景洵。


    “怎麽,段掌櫃,不從?”餘音上揚,是在威脅。


    “賀景洵,為江尚書辦事,你也即是他的一條狗而已。”男人忍痛站起,不懼的與他對視,也好未意識到,無聲的死氣向他逼近。


    “嗬,”他嗤笑,似是並未被男人的語言激怒到,卻在憐憫他一樣,“那麽,段掌櫃現在是不是四肢無力,但骨髓皮膚似被千萬隻螞蟻撕咬,而腳心卻又癢意難耐?”


    男人臉色瞬白,滿臉的驚恐,“毒,你是怎麽有機會……”


    他挑眉嗤笑道,“看來段掌櫃不知?也難怪,任誰都不會想到同枕幾十年的夫妻”未語,留下懸念。


    “不不可能。”男人慌亂,嗆出一口黑血。


    他未語,向身旁的侍衛揮揮手,這便是下令了:一個不留。


    殺戮的快感總是讓人興奮


    解決完這一切也有醜時了,突然想到什麽便支開下屬獨自前往藏書閣。


    白梧抬眸,望了望窗外,今夜雨打浮萍,烏雲陣陣,定有要事發生,她低低沉吟了許久,折扇抵在下頷,最終淡淡開口:


    “不如今夜,二位小姐就留在此處。”


    她從白袖中抽出一包香料,在平日給學生安定心神的玉香碗中燃起了嫋嫋檀香,香氣沁入心脾。


    “江小姐,不才今日早課提及男歡女愛,我不知江小姐是如何作想。”


    抬眸,輕輕掃向林白安,唇齒含笑:“林小姐多加注意,風雨襲身,在外想必不安全……”


    “不知林小姐又在如何看男歡女愛之事?”


    盈盈扣首,聲音莞爾好聽


    “白梧……定不負大人……不負朝廷。”


    她眸光流轉,聲音卻不急不慢,柔風吹過,青絲飄卷,女子仰天,眸仁無光,卻好似和誰的身影緩緩重疊起來。


    “吾,自會論事而為……”


    “白梧,定不負大人,不負陛下,不負江府子弟……”


    滾滾烏雲布滿天空。


    不祥之兆。


    夫子的話不由讓他一愣,但又不好違抗師命。又聽得夫子談及男歡女愛……


    心頭首先浮現的人影竟是那課上每每驚豔四座的少年……


    “迴夫子,男歡女愛本是人之常情,但也不可過於耽溺兒女情長。像那周幽王,烽火戲諸侯,此不可取。”


    恭敬地打手作揖迴答,接著坐下。


    你若真的不願負我,在這件事上,就不該將我與陛下並論。


    她好想直截了當地說一句保護好我的人,他們不必死,好想說一句,白梧,你根本就沒有聽懂我的意思。


    可是她不能。四周不知有多少雙敵對的眼睛在暗中窺探。


    她不能,因為跨入仕途便沒有萬事遂意,一生安順。尤其,是當她本應執掌顧問應對,規諫過失,是當帝君信賴有加,委以重任那一刻起,便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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