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懈怠,便日日都以為能投機取巧,哼!


    無華白鳥居,住著一位不食煙火的年輕人,映著燭光眉間皺出了一道溝壑,著窗而坐,手裏拿著一根,繡花針,細細縫補著膝上的衣物,捋平領口,磨損處已經能看出翠竹的雛形。


    此地啊,靜,就是靜的夏蟲都不敢多叫,風也刮不進來,從西房傳出了打鬧嬉戲的歡笑聲,緊接笑聲就被什麽堵住了,戛然而止,然後就是短促的噓聲。


    白居汀盯著斜前,西廂房靠在窗上的兩個人頭,壓低音量的小聲說話。


    白居汀起身,將窗一關,鼻子出氣兒的哼了一聲:“聒噪。”


    言辭不善,神色卻有所緩和。


    轉身便拾起另一件校服,心道,這些不知道金貴東西的毛頭小子,消停一天也尚可。


    無華百鳥居,天清長老白居汀的院落今日也一派祥和。


    農曆七月七日,七夕佳節,那天夜集燈會,上月末就早早能感受到節日的喜悅,店家更是早早的就擺好了物件,籌備七夕。


    而無華也早在數月前就籌備起來,七月七日也正是無華祖奶奶的生辰,更是百年大壽,無華上下皆為男丁,雖說從未見過這為祖奶奶,但是長輩壽宴可是不得含糊,可也叫他們愁禿了頭,互相傳著生發秘法。


    無華弟子不多,正正好好百號人,想討個彩,到時候晏擺在他們習武的大廣場上,容下千人由於,就想到時候排個劍舞給祖奶奶,排舞的還是天清長老。


    一切如期舉行著,中途卻出了意外,有人膽大包天的鬧無華的場子,誰都沒料到此人竟是祖爺爺!


    祖奶奶坐在正位幕簾後,誰也不知道此時祖奶奶是作何表情。


    外人也等著看熱鬧。


    明日的江湖又熱鬧嘍。


    七月七了啊,一眨眼百年功夫過去了。


    今年是我正正好一千歲。


    “你瞧瞧,這仙人哪裏有什麽好,還不是守著這孤寂。”


    輕輕歎一句,化作男子模樣。


    看那些的小娃娃,忙上忙下,一派喜氣,倒也心情好了不少。


    至他們擺好的台子中央,拔劍挽了一朵劍花。


    這是他教我的。


    一支劍舞落下,直覺無趣。


    這裏好似一切都是從前的模樣,卻又有哪裏不一樣。


    抬步去白居汀那頭,他還是那樣,一針一線繡竹子。


    “小娃娃,你替我繡一副畫如何?就繡他和我的模樣。”


    “我這千年生辰,你以此作禮可好?”


    不請自來,絲毫不客氣的坐下,替自個兒斟茶一杯。


    白居汀伸長了胳膊,頭左右活動了下疏通筋骨,起來準備熄燈歇了。


    就在此刻,一個男人就大搖大擺的走進蚊蟲都不敢侵擾的百鳥居,擺杯坐下給自己倒了一壺涼茶。


    若說這無華有幾個不能惹幾個能避則避,其中有他白居汀一個,眼前的人得占一個。


    繞是牛鬼蛇神見到都要繞開的死人臉白居汀,都那這位祖奶奶沒辦法。


    畢恭畢敬,規矩的行了禮,叫了一聲:“祖奶奶。”


    果不其然,祖奶奶刁難人的叫白居汀給他秀幅畫,還是兩個人像,白居汀麵色不善,不舒展的眉頭有鬱結在了一起。


    白居汀欲言又止:“這……”


    他大半時間都用在鑽研武學,繡藝他能拿出手的就隻有這竹子像模像樣。


    白居汀道:“小輩一生習武悟道,繡工隻在幼時跟家姐學過兩日,能秀的就兩根竹子而已。”


    不多思考直言不諱。


    “但,離祖奶奶壽宴,還有些時日,小輩尚且能試一試。”


    白居汀雖然為難,但從不說客套話,要麽不說話,說了就有一說一,從不費心去措辭造句。


    何況白居汀感覺到祖奶奶的隱隱的幾分落寞,竟然有些說不出拒絕的話。


    茶杯隨手擱置在桌子上。


    抬手間一副畫像出現在我手裏。


    展開,是一棵火紅的楓樹。


    一男一女依偎著,好幸福。


    女子一襲鵝黃色的衣裙,嬌俏。


    男子一身幹練的長袍,翩翩公子的模樣,也俊的很。


    旁邊的石桌上還擺了一局殘棋。


    地麵飄著一些枯黃的楓葉。


    “小娃娃,你瞧瞧從前,我和他便是這般模樣。”


    “其實啊,你繡不繡的來也沒有太大的所謂。”


    “一直以來這副畫是我的念想,如今腆著臉央你刺繡,也不過是給自己多一個想念他的物什。”


    “日子久了,這畫卷兒都泛黃了,終有一天留不住的。”


    眼前的小娃娃啊,總是一副麵無表情的臉,平白將人拒之千裏。


    “不如,你同我講講近來的趣事兒吧。”


    “老婆子活得歲數久了,有些事兒就拎不清楚,不如你看的通透。”


    最近,莊裏的小妖們都不知道怎麽了,老有課上嘀嘀咕咕結果被先生拎起來答不上問題去罰站的。好在咱耳朵賊好用!才曉得又要到七月七了。妖界和人界一樣,也過七夕的。那些個成雙成對的小家夥們早就在商量著要怎麽玩了。


    但是咱不一樣。七夕對咱來說更不一樣。因為吧,這是姐姐的生辰呀!說來這次是姐姐的千歲壽辰啊,咱該準備點什麽禮物好呢?無華那群阿仔要大辦一場,咱也要搞點什麽出來才行!


    伸手撓了撓腦殼


    轉頭看到旁邊的油燈,突然有了點子。就,拉個剛學的朝聖言和極樂引吧!!姐姐看了一定會開心的!!煙花好看!!他們肯定想不到!!


    決定了自然是要練習的,於是這個午休……君卿山莊的某個後院裏一直閃動著詭異的光芒【x


    課上的時光總是過的很快……下午是何先生的課,講的是幽王烽火戲諸侯,隻是看何先生的眼神,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啊喵,大抵是想告誡那群小家夥又不好開口吧。


    總之,又到了放學的時候。提前跟先生告了幾天假,化迴了小貓咪原型,背上小包包和兩把小彎刀,蹦蹦跳跳的便來到門口等著姐姐來接咱迴去了


    無華這幫人都在前麵準備了!


    姐姐方才也變了男裝出去,不曉得要做什麽……


    嘿呀,咱也該最後再檢查準備一下!!


    從床榻輕輕一躍來到地麵,探頭探腦確定了四下無人後化為人形,順手便把小院兒的門給帶上了,還補了個小法術禁製,不求擋的住誰,就是給自個兒提個醒。驚喜可不能早給人瞧了去,不然便不是驚喜了。


    迴到屋內翻出了一雲氣紋的雕花木盒,是咱給小青雀遞了好幾次提問答案才換來的呢!輕輕打開一條縫仔細聞了聞,好沒問題。


    抄起小彎刀重新來到院子裏,一招一式的演練起了一會兒想要表演的內容。


    天上的日子終年是無聊的。陪我打發這漫長時日的,隻有一隻小貓咪。


    還有同他的曾經。


    說起來,無華隻收男弟子。


    相識他時,我一襲男裝,倒也器宇軒昂。隻不過他卻說我道貌岸然。那會兒啊,我還是一身道袍,打著江半仙的旗號,為民解憂。本也撈得不少錢財,可他偏生說我是騙子,還讓我把不義之財還給人家。


    我不依。


    “這都還迴去了,我便露宿街頭了,虧本買賣我才不幹。”


    記得那時候,他蹙眉凝神的模樣有趣兒極了。


    “那……你隨我迴無華!”


    他說無華,我是知道的。江湖裏有名有姓的名門正派。


    “你誰啊,憑什麽我跟你走,你說是說迴無華,萬一你是個人販子呢?!”


    一手抱著自個兒江半仙的旗子,一手叉腰理直氣壯的瞧他。


    “嗬,我乃無華掌門,騙人這事兒還不屑於。”


    他笑出聲,提及無華時語氣裏的驕傲掩藏不住。


    不知道他為何發笑,卻也信了他是無華掌門。


    同他迴無華的第一天,我便暴露了自個兒的女兒身。


    “喵~”


    小貓咪叫喚一聲,我便喂它小魚幹,順它的毛,倚著樹幹抬頭看這天上天。


    那時正值酷暑,一天下來長衫酸臭,汗水附在皮膚上也極為不舒服。


    “嘿,你們這兒有女子沐浴的東西嗎。”


    我問他時,他愣了。是不想隱瞞的,便也誠實。


    “我曉得,你們這種全是男子的門派必然是露天池子許多人一起洗澡的。”


    “想當年我也跟白老板有些交情,你這應該所差無幾。”


    “我不是男子,也不瞞著你,反正你把我的銀子都拿走了我就跟著你待在這無華了。”


    眼裏含笑看他。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他身旁的小娃娃倒是先開口。


    “祖訓,無華不留女子。掌門莫要壞了規矩才好。”


    聽他小小年紀一本正經的,伸手輕敲他腦闊。


    “你倒像個小大人,熟知你家掌門是要對本姑娘負責的。”


    這話說來,自己都笑了。毫無半分女兒家的矜持,活像個女流氓。


    大著膽子去牽他的手,換了副可憐兮兮的表情,紅撲撲的臉頰暴露了我。


    “你莫忘了白日裏說過了什麽。”


    我瞧見了,他耳根也紅了。


    肆無忌憚的纏著他,吃定了他老實的性子。


    “我命人替你準備女子沐浴的物什。”


    他甩開了我的手,一張俏臉滿是害羞,低著頭便朝另一頭走了。


    小娃娃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不多時,這條長廊人來人往,俱是往我房間裏搬東西。


    見他辦事效率如此之高,開心不少,推門進房間。


    東西樣樣都齊全,梳妝鏡前還擺了胭脂水粉。


    一番清洗,渾身輕鬆不少。


    彼時我的仙術還未曾到達登峰造極的地步,卻也算個半吊子。


    隻著單薄的衣衫,捏了個決,轉瞬便出現在他房裏。


    “你使了什麽妖術!何時來我房裏的!”


    很顯然他被我嚇到了,急急忙忙披了件外衫,作勢要穿戴整齊。


    有意逗他,與他施了個定身術。


    “什麽妖術,本宮這是仙術,你也不出去打聽打聽,我江半仙可是人稱一聲江娘娘的仙姑。”


    義正言辭的糾正他,自誇的時候卻是絲毫不臉紅的。


    勾了個笑,挑眉。


    “誒,話說迴來,你怎麽會有胭脂水粉這種東西?你們無華不都是男人嘛?莫非你還私藏了別的女人?”


    越說我這種語氣越是不對,八卦之心使我興奮,不剩幾分仙風道骨,倒是越來越像女流氓。


    打開那盒胭脂,裏頭的紅色是好看的,禁不住動了心。


    上手往臉上妝點。


    “這是旁的弟子趕集時瞧著新鮮帶迴來的。”


    聽他解釋,敷衍迴了他一句。


    “嗯嗯嗯昂這樣啊好。”


    脂粉敷在臉上,濃妝豔抹,湊近他些,問他。


    “你瞧瞧,我這般好看嘛。”


    幾分撒嬌,杏眼看他,好認真的求誇獎。


    悄悄解開他身上的定身術,便見他別過頭不看我。


    “哪裏像仙姑,簡直就是妖女,說話一點都不矜持,像個女流氓。”


    他碎碎念的樣子可愛極了,嘟囔著也不說出來。


    我沉默了半刻,他才迴神,握拳放在唇邊,輕咳兩聲。


    “好看。”


    迴答的極其敷衍。


    後來啊,我就沒有逗他了,自個兒迴房休息了。


    他吃穿用度不曾缺我的,很是照顧我。


    小娃娃天天來問我,問我幾時迴家啊,還賴在無華多久啊。


    我就不理小娃娃,每天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去他麵前顯擺招搖。


    每天都要問他一句,我今天好看嗎。


    再後來,日子久了,我就不鬧騰他了。開始學習那什麽琴棋書畫,學著那大家閨秀的做派。


    妝容越來越淡,穿的也越來越素淨。托小娃娃替我置辦一把琴,自個兒照著譜子練。摧殘了小娃娃好些日子,以至於他後來有一段時間看見我就繞道而行,恨不能退避三舍。


    練琴時已經磨練了些性子,以至於可以跟小娃娃坐著下好久的棋。


    此時入冬了,地麵有積雪,院子裏的石桌上的棋盤還是很清晰,我跟小娃娃時常能下棋下個半天,肚子咕嚕咕嚕叫的時候才記得起身。


    從前修習仙術的時候,我什麽都沒學會,唯獨這對弈之道是學的最為認真的。在鬧市與人算命或是荒郊與人收妖收鬼都得要這一套玄乎的東西。


    “看你平日裏沒個正形,棋藝倒是精湛,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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