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諦狩溫符霖見過二位小殿下。”


    平淡無波的語氣仿佛並不是很在意眼前二人的存在,瞧見自己鮮少相見的同僚也不過頷首當做打招唿。青年本就如此,雖說在魔尊“點撥”之前溫符霖在魔君中並非初中者,但一貫傲慢的態度也隻不過是在魔尊麵前才會有所收斂罷了。


    倒是那女子身上紫色魔紋吞納魔尊紅色血紋引起青年些許注意,眼下尊上大多隨性而為,此女如此,約是個不安穩的隱患。


    “屬下領命。”


    領命之後告退出殿,他一貫是對宴會之流頗為厭煩的,群魔亂舞不知有什麽好看,不過魔尊喜歡,那做便是了。


    “溫某尚有一事要辦,葉兄可以先選定一處宮殿後再傳訊於我,我自會前來幫手。”


    微微欠身算是道別之禮並未有給人迴應的機會便化煙而行,轉迴極寒之地。


    雙方僵持不下,三哥終是帶著援兵趕來,勝負已分,她由衷鬆了口氣,眸光一轉,落在跪倒在地的紅族族長身上。


    意圖造反擾亂青丘秩序,如今紅族士兵默認支持他這般所作所為,想必即便是她要了他的命,紅族也保不住他。


    “族長,走奈何橋時,切記討一碗孟婆湯喝。”


    她衝他眨眨眼,嘴角挽著是甜甜的笑,話語卻令人不由寒顫,她能清晰看見紅族族長的臉色由蒼白變至崩潰,直到他被守衛拖出去,那哀求聲猶在耳畔迴響。


    紅族叛亂已平,餘下的事宜全交由三哥處理,她悄悄看了眼十尾,似乎才是想起他剛才對她的稱唿,腰間猶存掌心溫度,她禁不住紅了臉,又礙於三哥在場,隻得瞪了他一眼,拉著綏娘像是要逃避什麽般急急先行離開了。


    -


    五日後的青丘,是萬狐同慶,十裏桃林掛滿火紅綢布,蝴蝶成群翩飛,族人捧著花簇,喜色洋洋等著新人登場。


    她昨夜幾乎沒怎麽睡,大清早便被侍女拉起來梳妝打扮,蓋頭下是她睡眼惺忪的模樣,身著大紅婚服,雙手交疊,侍女替她撚起拖地裙尾,她聽著房外鍾聲敲響,嗩呐聲起,吉時已到——


    她緩步踏出房門,將手挽上三哥胳膊,任他扶著前行。


    她到至今仍是沒有明白——怎麽感覺就被套路進去了呢?那晚其實是一時之間脫口而出的緩兵之計,可真到了大婚之日,她恍惚才想起,她從未問過他是否願意結這段姻緣。


    身側三哥的腳步停住了,她知道十尾就站在前麵等待接過她的手,她抬手撩起蓋頭,主動湊上前去,也不顧是否符合禮儀,她隻想要他一句答案。


    “你還沒告訴我你願不願意!”


    她緊緊抿唇,眉目間皆是堅毅:“我知那日是逢場作戲,若你不願,我就,我就換隻狐狸來成親!”


    “你眼瞎嗎?”


    沒有想到那家夥竟然這麽不經說,隻是迴了幾句就直接炸了,倒是讓他一時間有些慌亂,反而無形中被忘川救了一次。


    青衣男子垂眼望著自己被抓住的手,神情夾雜著略微的不解,金光輕觸卻沒有給他帶來傷害,這微妙的感覺使他眉峰微挑,對著那個惡鬼挑釁的言語也沒有感到絲毫惱怒,像是在思考著什麽。


    “沒腦袋的果然還是愚蠢,是什麽給了你能和我正麵對戰的勇氣。”


    異變突起打斷了他的思考,手上的溫度快速離去,微暖的光芒變得灼熱,仿佛下一刻就要將他燃盡。


    妖氣蔓延,逐漸實體化,成為一根又一根的絲線,迷幻氣息再次籠罩,蛛絲充斥在這房中將其與外界隔絕,隻有忘川周圍是一片空白。


    再看網中的男子,他的身影逐漸迷幻,他的眼似深淵,你凝望著他,就會被那看不到底的深邃和廣漠給吸引進去,進入他掌控的世界。


    “你真以為我下不了手?”薑霧將抵在他脖子上的劍又靠近了幾分,晏溫的肌膚被割破流出一道鮮紅的血跡。淡淡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她看著眼前的男人,眼裏有著她看不懂的情緒,她想起了自己曾不顧一切的去替他拿水珠,而如今,卻換來他迎娶別人。


    可笑的是,事到如今她依舊是下不了手,所愛不過蝕骨的藥。


    她手顫了顫,將他猛的推開,最終拂袖瞬間消失在床榻之上,再現之時已站於床前。天邊忽而傳來一陣雷鳴之聲,宮殿的大門被風猛的推開,驚雷劈下落在她腳邊,形成一道透明的屏障,附著無數道雷電的電流將她困在其中。薑霧一愣,是神尊來了,唯有神尊才能落下天罰之雷。


    薑霧轉身側首看著晏溫,展眉笑了起來,眉目間婉轉著的笑意明豔動人,“我薑霧何德何能,能得殿下如此苦心積慮,倒也不錯。”


    暴雨如瀑,砸落在地麵蕩開血色,血腥氣與濕氣混雜在一起,吸入冰涼透骨,濕發貼服側顏,沾於緊抿唇側,劍眉英氣入鬢,墨眸古井無波,一甩槍頭血水,仿佛這遍地血屍僅僅是一個個物體,生殺如唿吸般自然,難以提起心中的半分波瀾。


    聽王命,行王令,一絲不苟甚至被同僚說像個木頭,然而自己卻對此毫無感覺。因為幼時的弱小,每天幾乎都如芒在背,不知道什麽時候死去,求生成了本能,而這份本能隨著實力的突飛猛進變成了對生命的麻木,正是這份如機器般的心境,也得以成為暗衛一職,暗衛,不需要情感,隻需要執行。


    提槍走過屍山血海,似有所感看向魔宮方向,那裏一魔氣息逐漸遠去,忽而垂眸,一隻猙獰魔手緊緊扣住自己的腳腕,滔天恨意自那雙眼睛中透射而出,而自己,卻毫無波瀾。


    “我詛咒你,你將會被抽魂碎屍,永不入輪迴!”


    一槍將對方腦袋捅了個通透,並未將這些詛咒放在心上,畢竟自己手上的命數都數不過來,這些詛咒亦是家常便飯。騰空而起化成龍身,漆黑魔焰縈繞周身,將血跡燃燒的一幹二淨,而後化成人形輕聲落於殿後,墨袍加身,佇立於魔尊身後的陰影中,並未打擾對方的興致。


    雖是早習慣了少年魔尊的性情莫測,被驀地拉到魔波旬麵前時,葉雲楓仍未忍住嘴角微微一抽,心知失了尊卑,垂首行禮:“屬下葉雲楓,參見尊上。”


    在絕對的實力懸殊下,葉雲楓眼中哪還有半點所謂貪惡,唯餘了對強者的崇敬與對力量的追求。


    聽得人吩咐,葉雲楓起身斜扇,複又一躬,“屬下領命。”起身微微偏頭,看見那女子與少年。暗自衡量利弊,心知血脈不過是魔尊一時興起,亦或是掩人耳目之作,遂朝二人拱手一禮。“雲楓見過二位小主子。”待魔尊攜二人離開之後,葉雲楓攏袖正身,方掩去眼中對魔尊的敬意,心底多了一絲對那女子的警惕:那人,怕不簡單。


    默立了半晌,溫符霖向自己頷首時方迴神,剛要應答人言,卻見人身形潰散成煙,羽扇掩麵,幽幽一歎:“符霖兄……待葉某答你一句會折損修為麽……”無奈的搖了搖頭,羽扇一轉便迴了自家府邸。


    自己這女兒調皮的緊,還是兒子聽話些。少年的胳膊被檀鈺錯開,也沒有執著,收迴手在炎靈頭上揉搓兩把。


    魔尊的少年身形,抱著更小一些的少年炎靈,顯得有些怪異。在場的人卻都習以為常一般,心裏在想什麽就不得而知了。


    燕羽是魔尊最信任的屬下之一,大概是因為他稀薄的存在感,讓波旬覺得無害自在,也因為他足夠忠誠。魔尊很少約束屬下,漫長的歲月,波旬身邊的高位魔族換了一茬又一茬,隻有這個人一直都在。


    “嗯,墨之去陪公主玩玩吧,鈺兒難得撒次嬌,為父怎麽能拒絕呢。”


    傳訊的白鳥早化做雪色翎羽被葉雲楓別在腰間,羽扇輕搖,看著香爐之上煙氣旖旎,勾唇一笑。


    “葉某到覺得,便宜他們了。”


    雙指拈出白羽,血色魔氣自指尖流轉而出,在這殿宇之中,結成一座陣法,結點所過,百許隻鳥雀靜立幾旁。


    “且看看,這音韻,能不能調動貴客們的貪念罷。”


    貪念起,良知滅,心魔生,這九字訣自貪念起時,於道心的損傷便避無可避,而那百鳥音陣,便是貪魔閉關多年方成的一份禁術,百鳥齊鳴,魔鳳翔天,又有幾人在這音律中,能秉持道心,不動不搖,更何況,這曲,不過是人間的一曲小調罷了。


    “此物於魔,可是有益無害。”羽扇掩麵,輕斂血眸。


    微抬眸,看見遠處飛來的魔蓮,斜扇躬身,待那蝴蝶消失在空中,才攏袖起身。


    “符霖兄看,這般,可能和尊上之意?”


    天罰降下同時那種熟悉的威壓頃刻間引得心驚,若是沒有記錯主戰場離寢殿還是要些距離,就算是神尊趕迴來也是需要一段時間,這麽快趕迴來晏溫也是似乎知道了些情況隻是起身行禮。


    “父神,您怎麽到這裏來了”


    看了看被困住的薑霧,眸中閃過一絲不忍卻也不好立刻求情免得暴露身份。走到神尊伸手稍稍站立,薑霧明媚笑容如利刃般插入心中,但他隻能接受。


    “父神,薑霧上仙已重傷,逃不了的。何必如此浪費您的神力,兒臣帶去天牢扣押著便是”


    亦是六界罕有的敵手。論智,汝之戰法方針、韜略兵機,均可稱的上是不世之才。實不愧為妖界乃整個六界的絕代戰豪!可惜,汝太容易被感情左右,始終都是汝之枷鎖,至終都無法跨出那一步何談創道?以汝對吾的了解,應不難看出這燭龍焚天附有六道惡印的八大地獄,運使收、化、運、發,便是吸收咒印,雖互相了解,必有抵禦之法,卻代表著一段時間內體的魔氣大增,妖魔二氣失衡,這後果汝應明了。而所發出的氣勁,更是極有能因被誤認為是不世魔威,從而受到神、仙、冥、修真、乃至魔界的追蹤者注意與追殺,汝自不畏懼,然而汝真能樂見吾目的達成,全身而退?一麵是汝之驕傲,一麵是妖界安危,汝之決策,會是吾想要的答案嗎?


    “哈,再會”


    一聲輕笑,隨即不見魔蹤


    -


    妖魔空間隧道之內,魔祖疾行,融二妖丹入體;燭龍之焰貫穿通道,緊隨其後,紫瞳逐化陰陽日月重瞳。時魔世新建宮殿之內忽開裂縫,有妖魔兩氣從中漫出,直衝雲霄。遂業火撲來,整座魔宮為火光所覆,金麗華殿,更增其彩,如琉璃亦勝琉璃,雖有靈霄須彌皆難相提,其光如日,晦明整個魔世,使白夜如晝。忽一人影於空中飛旋而降,墜地一瞬,宮殿化作飛灰,恢複黑夜本相,唯餘星火揚飛。點點火光之中,見兩點光耀如日月合,信步而來星火隨行,踏足堅定更掀狂瀾,妖能魔威悍然現世,魔土世界六種震動,千魔退避,望風而逃。


    -


    “何論戰道為尊?敗千妖,逆萬敵,且問誰逆陰陽;十萬八千不敗,逆天無道!”----------來,若不岀點動靜,便非是妖魔了。但見群魔皆避,唯有一魔泰然自若,雖是少年形象卻生得美豔絕倫,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可畏膚若霜雪、口似朱丹,人如墨畫俊美異常,華服穿身更顯矜貴,尚餘孤瘦雪霜風姿,而身上卻還保留著與老二相同的魔氣。想必,便是魔波荀了,便用著妖魔的語氣:


    “波荀,汝好膽,殺孤暗棋,該死啦!“


    掌不容辯解、不容反應,才是妖魔,隨即撚動四訣真元,抬手便是一挙,一拳一拳盡,一拳又至,抓住快、準、穩三個定義隻有一拳接著一拳,似乎隻是從各個角度都打出來的一拳,但每一拳均具絕大威力,一拳強過一拳,一勁大過一勁,如驚瀾般層層疊疊無窮無盡,絲毫不給任何喘息的機會,像是一連串的招式,卻又不是,像是單純的一拳又一拳連接而成,拳頭化成無數殘影,猶如快拳速攻的亂打,實際上卻是妖魔怒馬淩關的拳之大乘,大巧不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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