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佳再一次穿上了她那件小鹿皮布偶裝,一張凝重的臉蛋從鹿嘴裏麵吐出來,柔軟的花鹿皮將她身體裹得很緊,這讓她有種安全感和利落颯爽的感覺,當歌天氏的老人兒們看到邰軍師這副打扮,便知道這一次的事情必然事關全族存亡,一如當初出征金浪川攻打黎戎氏。


    悠遠沉重的鍾聲在大火山內部響起,一共十三下,象征著最初成立歌天氏的十三姓,十三聲鍾聲響起後半個時辰之內,所有在大火山的諸位長老必須到達上層宮殿議事大廳,遲到者將被剝奪長老資格!


    在邰佳的設計中,不同的敲鍾次數有著不同的含義,議會長老家中有人故去,若是長老本人,敲七下,嫡係血親敲五下,普通族人敲三下,而族長家中生兒育女敲九聲,族長去世鳴鍾二十一聲,普通議事鳴鍾十二聲,而鍾鳴十三聲,意味著有重大事情需要商議。


    青銅大鍾掛在上層宮殿議事大廳前,就在十二根祭天銅表前麵的廣場上,由熔岩火靈親自聚火鑄造的青銅大鍾聲音洪亮而悠遠,一旦敲響整個大火山內部迴蕩不絕,聲音順著火山口擴散到外麵,方圓十餘裏內都聽得真切。


    聽到第十三聲鍾鳴響起,火山內外勞作的族人尚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紛紛停下手中事起身望向上層石台,看到歌天雪手下帶著一隊隊巡迴執法者麵無表情地在街道間巡視,眾人議論紛紛,有人高聲詢問發生了什麽事,黎戎氏出身的執法者一開始遭到其他姓氏族人的懷疑敵視甚至攻擊,但隨著相處日久,彼此都適應了對方的存在,其他姓氏出身的族人們漸漸習慣了這些神情木訥麵容冷清的執法隊。


    這些掌管刑罰的執法者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隻是歌天雪大人有命令,要維持火山內部不能出亂子,一隊隊甲士神情冷漠從人群中穿過,不發一語。


    歌天氏議會長老們聽到鍾聲,立刻動身前往上層宮殿議事大廳。


    陶氏族長陶望正在給剛會吃飯的小孫子喂飯,小家夥是在大火山內出生,因此改姓了歌天,算是第一代出生便獲得歌天姓氏的族人,真正的歌天氏。


    身邊老夫人見他將米飯嚼碎了喂給懷裏的孩童,忍不住說道,“邰姑娘都說了,不能嘴對嘴喂飯給小孩子,說是會傳染什麽……病毒!”


    陶望嘿了一聲,“邰姑娘在運籌帷幄,規劃土地方麵的本事老夫是佩服之極的,但養育小孩子,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懂什麽,連夫家都沒有還想教別人?我那幾個兒女都是這麽喂大的,也沒見出什麽事……”


    說話間鍾聲響起,傳到陶氏居住的石堡,陶望側耳聽著鍾聲次數,一直到第十三聲落下沒有第十四聲,他神色有些凝重,上一次鍾鳴十三聲是族長鬼方鐸剛剛離去不久,九大姓派出各家使者要求歌天氏臣服九家,讓九大姓駐軍大火山,那一次危機最終因為灰仙島三少爺親自說情,抬出了灰老爺這尊大神,才勸退了九家使者。


    樓梯上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已經被立為繼承人的長子陶章急匆匆趕過來,進門先行了一禮,“父親,鍾鳴十三聲,是不是出了什麽大事!”


    “不要驚慌,為父前去看看!”陶望將孫子交給一名乳娘,讓侍女為自己換上長老長袍,帶著私家護衛前往議事大廳,一出門就碰到了鄰居陳氏長老陳影,雙方互相施禮,簡短寒暄了兩句‘吃了麽’,便乘上八人抬的輦車吩咐快走,一邊談論這鍾鳴十三聲的原因。


    陳氏家主陳影撚須說道,“鍾鳴十三響,必是事關氏族存亡之大事,恐怕有刀兵之事!”


    “陳兄是說,歌天氏要打仗?這一年多來咱們歌天氏東征西討,清剿荒野劫掠者,征服小氏族,哪天不打仗,也沒聽見十三聲鍾鳴,難道這一次,是九大姓要攻打我們?”


    陳影沉吟道,“聽聞殷氏少主殷無方與其堂兄殷世卿兩次來大火山提親,都被邰佳大人拒絕,殷氏覬覦我們歌天氏領地不是一天兩天了,那殷無方年紀雖幼,但乖張暴戾是出了名的,恐怕惱羞成怒,舉兵來犯!”


    陶望歎道,“九大姓可不是好惹的,歌天氏成立不過兩年時間,能與那些傳承了幾萬年的大族相抗?這一次恐怕難以善了了,最好能化幹戈為玉帛……”


    話音剛落,巷道裏衝出一騎,馬上一名白衣少年,生的眉清目秀,英氣勃勃,乃是風氏新任家主鳳天行,老家主在歌天氏合族之後,久旱逢甘露,一輩子省吃儉用突然間衣食無憂,難免暴飲暴食,天眷之地盛產靈藥仙草,他飯後誤食了兩味新長出的靈藥,導致藥性相衝,由於年老體衰,難以承受龐大的靈氣,被活活脹死了。


    新家主鳳天行是他的二兒子,繼承了家主之位,接替老爹擔任歌天氏議會長老!


    此人雖然年少,但卻有一身虎膽,長得眉清目秀,偏偏好勇尚武,對同齡人大多不屑一顧,便是那些早已成名的強者,也多是七個不服八個不忿,年紀差不多的同齡人,他隻服防風獠和鬼方紇二人。


    聽到陶望兩人談話,鳳天行瞥了陶望一眼,然後撇嘴哼笑了一聲,騎著白馬從二人身邊悠悠走過,一邊拍著胯下白馬的脖子一邊嘴裏吟唱詩句道,“白馬白馬,行西山坡,其毛如緞,其行如風,不畏虎豹,不受韁繩,野有老馬,伏地苦耕,鞭其背脊,勞其身形,已失銳氣,牢籠餘生……”


    陶望叫住鳳天行,沉聲說道,“風賢侄,你這話聽來似乎另有所指啊!”


    鳳天行嘰咕一笑,拱了拱手,“陶伯伯說笑了,小子不過是偶有所感,唱首打油詩罷了,我聽說‘大刑用甲兵’,歌天氏奉天行道,代天行刑,諸姓不敬天久矣,正是我等行天道刑罰之時,糾其錯,更其正,若有人來犯我歌天氏,豈不正是以甲兵之刑更正不恭天者的大好時機,引頸受戮乃是懦夫所為!小白你說是不是!”


    胯下白馬打了個響鼻,鳳天行策馬往議事大廳狂奔而去,陶望指著鳳天行還沒說話,對方已經沒影了,陶望隻得將一口悶氣憋在心裏,重重哼了一聲,“無禮小輩,真是沒教養……”


    陳影哈哈一笑,撚須道,“少年意氣,理當如此,便如我歌天氏一般,銳氣可嘉!”


    大火山外練兵場,鍾聲迴蕩在大火山上空經久不絕,十二聲鍾鳴過後,第十三聲敲響,蒙洪看了眼妻子郤鄰,郤鄰皺眉道,“十三聲?議會緊急召集各長老,出了什麽事?”


    “斥候迴報說在大火山北方的十幾個小氏族被一夥荒野劫掠者攻破,幸存者紛紛逃到了我們的領地,會不會是他們?”


    蒙洪搖搖頭,“區區一夥劫掠人不足為慮,何況大火山北麵那十幾個小氏族都是薑家的附庸家族,不肯歸順我們,仗著離得近占據了不少天眷之地,這方圓千裏的天眷之地皆因我歌天氏祭天大典,重新迎迴天道信仰,才有了這片豐饒沃土,豈能白白被他人占據,邰佳大人早就想拿那些小氏族開刀,隻是礙於薑家勢力才沒有動手,這一次他們被荒野劫掠者攻破,對我們而言不全是壞事!”


    “我真正擔心的是荒野劫掠者背後之人!”


    “你是說殷氏……”郤鄰話音未落,一隊斥候輕騎狂奔而來,歌天氏的斥候分為上中下三種,上者便是那些鱗羽梟鷹,中者便是這些斥候輕騎,下者卻是被若驁以秘術降服的妖魔。


    這隊斥候是赤龍軍團的先鋒小隊,負責探查動向。


    “什麽?殷氏大軍已經到了大火山北三百裏處?”蒙洪聽完斥候的匯報,立刻讓練武場中的甲士原地等候,自己和郤鄰趕迴議事大廳。


    棲鳳林深處,一條溪流瀑布下,清澈的溪水在鬼方紇手中似被馴服的寵物,隨著他的心意變幻各種形狀,繞著他身邊的美麗少女,最後變成一顆心的形狀,凍結住散發著寒氣!


    “一顆剔透澄澈之心,贈予我阿紇的心上人!一片冰心在玉壺!”


    少女眉頭挑了挑,背對著他抿嘴微笑,一邊輕聲說道,“阿紇,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想表達什麽?要通過這種陰晦的方式對我說,和我在一起你很心寒嗎?”


    “哪裏哪裏,我是想告訴你,你在我心中就像這顆冰心一樣純潔無暇,氣質高潔!”他指著冰晶之心上麵的二人的倒影,“你看到了嗎?我和你都在這顆心的裏麵,這說明什麽?說明你我同心啊!說明我就在你心裏,你也在我心裏……”


    “肉麻!”薑彩迴身推了他一把,轉身佻巧笑道,“我的心可不是冰做的,這才是我的心!”她雙手托起一團火流,在手心凝聚為心形,將冰晶之心融化,冒出滾滾蒸汽,眨眼間成了一灘水從他指縫間流下。


    薑彩哈的一聲笑道,“看到了吧,我和你是水火不相容啊!完了,完了,咱們兩個的事兒,八成是沒戲了!哎,阿紇,你還是走吧,就讓我阿彩一個人孤老終生,每天對著月亮想念你吧!”


    “不,阿彩,你怎麽能這麽殘忍……說出這樣殘忍的話……”鬼方紇借機抱住薑彩,手腳不老實地揩油,薑彩咯咯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說道,“鬼方紇,你一直都這麽肉麻花花嗎?”


    “這得分時候!”


    “嗯……比如……苗媛在的時候吧,你對我說的這些話,是不是也對她說過?嗯?”


    鬼方紇整個人僵住,“呃……你在說什麽?哎?怎麽有鍾聲,一定是出事兒了,我們快迴去!”說著他跳起來便往大火山的方向跑,薑彩在後麵追著喊道,“你不說清楚你和她是什麽關係,別想溜走!”


    鬼方紇跑的極快,眨眼間消失在棲鳳林內,薑彩在後麵追,眼前忽然一個人影閃過攔住了她!


    “薑彩,差不多行了!”


    薑彩停住腳步看著眼前這個讓她討厭的紅衣女人,皺眉道,“關你什麽事!”


    姬紅綾抿嘴一笑,得意說道,“我是歌天氏族長的未婚妻,將來就是歌天氏主母,你要是嫁給鬼方紇,還要叫我一聲大嫂,你說關不關我的事?”


    她笑容一收說道,“我沒時間和你廢話,把你那個憂鬱的姐姐叫出來說話,殷氏動手了,咱們兩家也不能看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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