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單薄,打在她一瞬間停頓的身影上。


    所有人都驚愕的睜大了眼睛,倒在地上的雲依猝然抬頭看著明月軒,眼底隱隱竟然有著希冀。


    雲墨緩緩抬頭,眸光裏升起幾分好似猜測已久的真相得到了確認後的了然和了悟。


    明月殤怔住了,眼神沉沉浮浮,卻抿唇沒有再說話,顯然也是知道了什麽,如今得到印證而已。


    鳳君華看著雲墨,對上他的眼睛,從他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她有些恍惚起來,記憶之中,每次她看向他,總能在他眼神深處看見她的倒影。而彼時,他於她不過匆匆過客,她看見了,卻視而不見。


    心口起了鈍鈍的疼痛,為他的癡狂,為她的冷漠。


    好似在一瞬間,她突然了悟了他對她那種即便是滄海桑田海枯石爛也無法變更的執著。從頭到尾,都是她在自以為是的臆測和曲解他的付出和情感。


    她望著他,這一生從未用如此認真而深切的看著他。然而下一刻,腦海中又湧現另一個畫麵。她站在陰影裏,麵容冷酷眼神決絕。


    “殺——”


    她閉眼。


    十二年前…


    那個夜晚,摧毀了她,也摧毀了他們之間的一切。


    而那個儈子手,便是她自己。


    她轉身,目光沒有看明月軒,卻在對他說話。


    “什麽意思?”


    明月軒好像沒有發現她的異樣,隻淡淡道:“如果你娘還活著,她應該叫我一聲師叔。”他似乎輕笑了聲,自嘲加感歎,以及久遠的落寞和孤單。


    “你說,你是不是該叫我一聲師叔祖?”


    鳳君華渾身一震。


    娘…


    她努力壓抑住心頭洶湧澎湃的情緒,目光終於落在明月軒身上。


    “十四年前,那天…我娘也在?”


    她怎麽可以忽略,那時她傷得如此重,娘不可能放任她獨自追出去。


    明月軒隻是嗯了聲。


    鳳君華閉了閉眼,掩蓋住眼底的波濤浪滾。


    “你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知道。”


    明月軒側著身子,那年他藝滿下山,見到午日下,渾身傷痕累累的女子努力的向前爬。他知道,她是慕容琉緋,慕容家三小姐。那個世人口中的惡女!


    他目光垂下,又落在她緊握的手上。


    那塊玉佩。


    忽然有些想笑。


    為何不笑呢?


    笑這世間浮華,笑這蒼穹萬丈,笑這人生百態,笑這人間愛恨情仇。


    他眼神裏流光芙蕖慢慢流散,像原本開在幽穀的蘭花,忽然不甘寂寞,散發出它獨特的清香,刹那間,人間繁華,盡現。而她,就踏著一地繁華而來,跳躍進他的眼。


    彼時他安靜的坐著,卻暗自打量著她,她看起來很乖巧,但是目光總是在不停的遊離,像是在找什麽人。


    他知道,她在找他。


    沒有理由的,他肯定,她就是在找他。


    終於,她目光落在他身上,先是詫異,而後疑惑,慢慢的燃起了亮光,又帶著幾分不確定。


    ……


    他不喜歡太過喧囂的場麵,於是早早的離開筵席,知道她偷偷的跟了出來。他躲在暗處,看著她慌張的四處打量,喃喃嘀咕著。


    “奇怪,明明看見往這個方向來了,怎麽一轉眼就不見了?”


    她有些挫敗的轉身,眼前一暗,有人立在她麵前。她驚了驚,然後下意識後退,抬頭惡狠狠瞪著來人。


    “你走路都沒有聲音的,知不知道人嚇人是會…”搖曳的宮燈照下來,她看清了他的麵容,立時瞠目,半晌才道:“是你?”


    三分驚訝五分欣喜又帶兩分惱怒。


    “你故意的是不是?”她板著臉,氣唿唿的瞪著他。“你早知我在找你,你故意躲著不見我是不是?”


    他看著她表情豐富急速變幻的臉,覺得有些好笑。這樣會怒會嗔會惱被人發現又故作高傲理所當然的小女孩兒,和那天從馬背上摔下來努力爬行的狼狽而堅毅的女孩兒簡直大相徑庭。


    到底哪一麵才是真正的她?


    世人眼中又醜又惡的草包,是藏拙還是刻意為之?


    那麽這偽裝的背後,又隱藏著什麽秘密?


    他眸色逐漸轉深,低頭俯視著她。


    “你找我做什麽?”


    他很奇怪自己的語氣竟然幾乎稱得上溫和,這對於他這個向來對誰都淡漠冷清的性子來說,簡直就是個奇跡。


    然而她卻不知,“當然是有事才找你嘍,不然你以為我吃飽了沒事幹啊?”她口氣十分不好,“明家的人——”她惡狠狠的口氣忽然一頓,又想起了什麽,眼神從厭惡轉為淡然。有些不確定的看著他,“你叫明月軒?”


    她一隻手緊握,手心裏有一塊銀白色的玉佩,背麵刻著一個軒字。


    “嗯。”


    他點頭。


    她咬了咬唇,眼底閃爍著不甘心,慢吞吞的走上來,他下意識後退,她卻輕喝一聲。


    “別動。”


    他被她喝得一怔,竟然真的不動了。


    她靠近他,努力在他身上嗅了嗅,而後像是確認了什麽一般,神色暗淡的同時又鬆了口氣。


    “果然是你。”


    那天她雖然昏迷了,但她記得那個人身上的味道。


    她答應過娘的,不能再是非不分。有仇要報,有恩,也要還。


    他是她的恩人,所以她要報恩。


    可是,為什麽是他?為什麽偏偏是明氏皇族之人?為什麽偏偏是她的仇人?


    心裏縱然不甘,她還是不得不壓抑著憤怒,將手心裏一直緊握著的玉佩遞給他。


    “還給你。”


    宮燈照射下來,他看清那塊玉佩,一瞬間有些恍惚,忽然就想起了那塊玉佩所代表的意義。當年,她從他腰間扯下那塊玉佩的時候,其實他是知道的。他第一反應是阻止她,然而她已經昏迷了,手指卻緊緊的捏著那塊玉。他看著她沉睡中依舊堅執的眉眼,心中閃過難言的滋味。


    那一刻師兄說過的話迴蕩在耳邊,他悵然一歎,哭笑連連。


    “一下山就遇到你,到底是我的幸運,還是萬劫不複的開始?”


    他該殺了她的,殺了她所有人就都不用再痛苦,然而他很悲哀的發現自己下不了手。而那塊玉,他也沒有再索要迴來。


    那兩年裏,他刻意的去忽略那一切。


    直到兩年以後,她再次對他攤開手心,將那塊玉還給他。


    他低頭看著那玉佩的圖案,忽然覺得心口淡淡的疼痛夾雜著微微憤怒和不甘。好不容易壓製住內心翻湧的情緒,她卻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拉過他的手就把玉佩塞進他的手心。


    “我不想欠任何人,尤其是你們姓明的。”她仰著頭,滿臉倔強。“你不用擔心我賴賬,你放心,欠你的恩情,我會還。”


    還?


    你拿什麽還?


    心中這樣想著,臉上卻揚起淡淡笑意,裝作莫不在意的將那玉佩又扔給了她。


    “送出去的東西,豈能再收迴?你當天下所有人都與你這般小氣不成?”


    他的毒舌和諷刺換來她的瞪眼,她捏著玉佩,卻沒有惱怒,而是耐著性子道:“那天我昏迷了,也沒見到你長什麽樣子,隻有拿了你的玉佩以便日後確認。”頓了頓,她又繼續道:“現在我已經確定那天幫我的是你,這玉佩也該物歸原主了。”


    她鄭重的看著他,“放心,我是不喜歡你們皇室中人。但你對我有恩,我不會遷怒於你的。”末了她又十分驕傲的仰頭,道:“我娘說過,不可以不分青紅皂白冤枉好人。你在我最絕望的時候對我伸出援手,所以你是好人,就憑這一點,我不會將你和明家其他人相提並論混為一談的。”


    他聽著她的振振有詞,忽然覺得這孩子真是可愛。


    “小丫頭。”他忍不住道:“一個人是好是壞,可不是用眼睛看的。”


    她沉默,似乎被那句話觸動,麵色黯然而蒼白。卻不願讓他看見她心中所想,所以她立即轉身,將那玉佩重新遞還給他。


    “總之,我會報答你的,這玉佩還給你。”


    她自以為隱藏得很好,卻不知,他早已看見她眼底深沉的痛和悔悟。他笑笑,這小女孩兒身上有不同尋常的故事。


    “收著吧,或許它以後會救你一命。”


    他已經看見了,她命格崎嶇坎坷,多血腥,數次曆生死劫。將來與他,隻怕也會到不得不兵戎相見的地步。


    這塊玉佩,算是信物吧。


    如果可能,他希望屆時這玉佩能救她一命。


    她卻不是好心,更有些不耐煩。


    “我的命何須你明家的東西來救?”她神情冷漠,轉身就拉過他的手,將玉佩重新塞迴他掌心。


    “丫頭…”


    她忽然低頭,狠狠咬在他的手腕上。他未料到她突如其來的舉動,怔了怔,悶哼一聲,下意識握緊手指。


    手心冰涼,手指摩挲過的地方也冰涼如雪。


    是那塊玉。


    她卻趁此機會後退,一把擦幹淨嘴角的血,眼中閃過陰謀得逞後的狡黠。


    “總算還給你了。”


    生怕他再把那玉佩給她,她連忙轉身就跑。那樣子,活像背後有洪水猛獸在追。


    他望著她漸漸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手心躺著的玉佩,忽然一陣失笑。


    笑意透過時光流河沉沉飄來,混合著他此刻不知道是何滋味的笑,漸漸融入蒼涼而孤單的夜裏。


    夜色濃鬱,而他沉浸在這夜色裏,身影蕭條寂寥。


    他埋沒在一抔寂寥蒼涼中,看向立在月下的紅衣女子。她恍惚的看著他,似乎也想起了那些久遠的迴憶,眼中凝聚著複雜的光,漸漸又轉為冷淡。


    “你告訴我這些,是想說明什麽?”她神情泠泠如月色,眸光妖冶而清寒,一寸寸是要將人摧肝裂骨。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她冷笑著移開目光,神色又恢複了淡漠。“明月軒,是,我是欠你恩情。但你們明家欠我的,遠不止如此。”


    她眸光驟然森寒,“你走,帶他離開,看在你從前幫我過的份兒上,我饒他一命。但你記住,我和你們明氏皇族,永不共存。”


    明月殤渾身一震,周圍所有人都被她鐵血冷酷的誓言所震,怔怔的看著她清寒陰冷的容顏。


    明月軒似眯了眯眼,終究隻是歎息一聲。


    “何苦如此?冤冤相報何時了?”


    “何苦?”鳳君華冷冷看著他,眼神裏是徹骨的仇恨和陰寒。“這話你應該去問你的父皇和你的皇祖母,以及你那個水性楊花人人可騎的姑姑和表妹。”


    慕容家的恥辱,從來都不是她,而是那兩個始作俑者的女人。


    她一步步走進,目光帶著壓迫的看著明月軒。


    “從我出生開始就活在那兩個女人的陰影下,你們都說我殘忍,都說我無情,都說我冷血,都說我無理取鬧無惡不作。嗬~”她短促的輕笑一聲,眼神裏滿是濃濃的諷刺和恨意。


    “殘忍?你們懂得什麽叫做殘忍?你們懂得什麽叫做狠毒?你們又懂得…什麽叫做刻骨銘心的痛?”她握緊雙拳,忽然轉頭看向明月殤,眼神憤怒而充血。


    “我勾引你?”


    這幾個字,她說得咬牙切齒,嘴角隱隱勾起譏誚和憤怒。下一刻,身影一閃,強大的真氣從她身上爆發,震得措手不及的凰靜芙連連後退。


    “慕容琉緋,你幹什麽?”


    “你給我閉嘴!”


    鳳君華一把扯住明月殤的衣襟,怒吼一聲,竟然震得凰靜芙怔在了原地,錯愕而微微茫然的看著她。


    明月殤沒有動,眼神仍舊淒怨痛悔的看著鳳君華。


    “緋兒…”


    “住嘴。”那兩個字就像一把火,點燃了鳳君華心中深埋的仇恨。“緋兒這兩個字從你口中吐出來,隻會讓我覺得惡心。”


    明月殤麵色蒼白。


    凰靜芙臉色微沉,“慕容琉緋,你…”


    鳳君華聲音忽然輕了下去,眼神妖魅而譏嘲。


    “凰靜芙,這個男人,你恨愛他是嗎?”


    凰靜芙不說話,臉上沒有羞澀也沒有這等私密之事被她在眾人麵前拆穿得囧然,隻是漠然而冷淡的看著她。


    “十二年前,我曾問過你,你為何偏偏就喜歡上他呢?你可還記得你當時是怎麽迴答我的?”


    鳳君華抓著明月殤的衣襟沒有鬆開,眼神冷冷淡淡又含著濃濃譏嘲的看著凰靜芙。


    十二年前…


    她怎麽能忘?


    凰靜芙麵色微微恍惚,迴到了十二年前那個春天。


    淡淡胭脂色,宮牆楊柳裝。


    那紅衣的小女孩兒毫不淑女的坐在地上,懶洋洋的靠著一棵樹,淡淡睨視著她。


    “我說,凰靜芙,唔,你是叫這個名字吧?”


    她也不為她直唿自己性命而生氣,反倒是一臉笑意。


    “嗯,沒錯,你記性很好。”


    她哼了聲,不屑的瞥過眼。


    “別給我打官腔,你們這些皇族之人都是一樣,虛偽做作,冠冕堂皇。”


    身後的侍衛聽得怒目而視,她揮了揮手,示意她們退下,然後竟然也一撩衣擺,瀟灑而坦蕩的坐在那紅衣女孩兒的身邊。換來那女孩兒一陣驚訝,眼底深處冷漠嫌棄之色漸漸散了幾分,口氣卻仍舊是一如既往的譏嘲冷諷。


    “你們所謂的皇族之人不是都倡導什麽高貴禮節,文質彬彬嗎?怎麽我看你這個皇太女,卻與之背道而馳呢?難道這就是你們金凰的榜樣?”


    對於不喜歡和可能有目的接近之人,她向來毒舌。


    凰靜芙也不惱,就這樣坐在她身邊,道:“你很有性格,我欣賞你。”


    一瞬間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反應過來後就嗤笑,眼神裏濃濃的諷刺。


    “你腦子沒問題吧?欣賞我?”她不屑的冷哼,“天下人都知道南陵慕容府三小姐是個要貌沒貌要才沒才的草包,你欣賞我?憑什麽?”


    她說到最後,語氣有些咄咄逼人起來,甚至含著深刻的惱和不甘的憤怒。


    那年凰靜芙九歲,一個九歲的孩子,在尋常百姓家,還是一個在父母膝下歡鬧天真的小女孩兒。然而這位出生在冷宮,短短幾年以幼稚年齡就榮登皇太女之位並且在一群虎狼環飼的皇女之中仍舊穩固其地位,早已懂得了這人世權欲掙紮,浮沉蒼涼。


    所以她在那一刻,很清晰的看到身邊那小女孩兒雖然口中說著貶低自己的話,然而眼底深處卻有深深的寂寥和悲切。


    那不是一個七歲,傳言刁蠻任性無理取鬧的小女孩兒該露出的表情。


    她斂了斂眸子,微微淺笑,忽然開口。


    “我喜歡明月殤。”


    慕容琉緋驚愕,而後眼神不屑,甚至下意識的與她拉開一段距離,口氣也冷了下來。


    “幹我甚事?”


    凰靜芙對她的排斥視若無睹,神色仍舊淡然帶笑。


    “可是他喜歡你。”


    明月殤喜歡她?


    哈!


    那一刻她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般,隻想笑。然而下一刻,她眼神又暗沉下來,含著毫不掩飾的譏諷暗嘲,卻沒有再說話。


    凰靜芙不緊不慢,眸子裏晃出幾分悠遠和飄渺。


    “我就知道你不信。”


    她在旁邊不屑的冷哼,眼底深處蔓延著恨意。


    凰靜芙又笑了笑,聲音輕了幾分。


    “你五歲因殺人而臭名昭著,而我,卻在兩歲就開始殺人。”


    她怔了怔,迴頭看著她。


    “起因隻是因為一個饅頭。”


    凰靜芙靜靜的坐著,夕陽打在她的麵容上,給她渡上了幾分金輝。她坐在邊上,沒有說話。


    “我出生在冷宮,那是個地方想必你也應該有所耳聞。冷飯冷眼冷嘲熱諷,挨餓受凍還得看人臉色。那天父妃生病了,我求她們去找太醫,沒有人理會我的哀求,反而變本加厲火上澆油冷言冷語的譏嘲,還不給我們送食物。嗬嗬~你想不到吧,堂堂金樽玉貴的公主,竟卑微到祈求一個宮人的地步。”她深吸一口氣,麵色平和而淡漠,好似在訴說別人的故事。


    “我不吃飯沒關係,可是父妃還在病中,他不能挨餓。所以我偷偷的溜出去,卻發現兩個宮人躲在一邊偷吃東西。我很生氣,冷宮那麽多人,連一粒米都沒有,這些當值的人卻克扣了我們的食物在這裏吃得津津有味。於是我衝過去,和她們毆打起來。”她麵上泛起淡淡笑容,眼神卻是冷的。“一個兩歲的孩子啊,怎能是那些人的對手?她們對我拳打腳踢,毫不留情。我到現在還記得那時候的感覺,痛,很痛,也很冷,冷到骨子裏。”


    旁邊,她默默的低著頭,眼神也因為想起久遠的迴憶而微微暗沉憤怒。


    “或者是壓抑得久了,也或者是終於明白到了絕境,若我不反抗,就隻有等死。在她們打累了以後,才停下來,發現我沒有動,以為我死了,便開始害怕了…無論如何,我還是公主,若我死了,她們也活不了。於是有一個人便過來查探我是否還有唿吸,我等待的時機終於來了。”她笑,笑得陰冷而森寒,像黑夜裏一把雪亮的劍,等候著刺破敵人的喉嚨。


    “因為在之前爭鬥的過程中,打碎了碗。當時我假裝昏迷的時候手裏就緊緊握著一片瓷片,等那宮人走進的時候,我趁機割裂了她的喉嚨。”她眯了眯眼,不笑了。“我永遠都記得那時她的表情,恐懼和不敢置信到了極致。然後她倒下,致死都瞪著眼睛。”她迴過頭看著麵前沉默卻並沒有震驚反而微微帶上幾分同情和感同身受的小女孩兒,又笑得溫柔。


    “另外一個人顯然沒想到我會受那麽重的傷還會突起殺人,愣在原地。我殺死一個人後並沒有放鬆警惕,立即就撲過去,在她反應過來要大喊的時候又抓起茶壺狠狠的砸破了她的頭。滾燙的血汩汩的流了下來,我至今還記得那血的溫度…”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道:“然後我從地上撿起一個還算幹淨的滿頭,放在懷裏,走了迴去。”


    她迴頭對著身邊的小女孩兒笑了笑,“我知道這件事會驚動母皇,我也知道母皇發現了以後會有兩個結果。第一,我和父妃都死。第二,冷宮所有人都活,而且活得比以前好。我就是在賭,賭這帝王之家被權勢到底腐蝕到何種地步?賭那個高高在上的女王到底會不會罔顧朝臣百官處死我和父妃?嗬嗬…最終我賭贏了,母皇處置了那些欺辱過我們的宮人,換來重重侍衛保護,給予我們的日常生活也比從前優勝千萬倍。”


    “而我…”她目光幽深,像一個看不見底的深淵。


    “也是在那個時候,引來了母皇的側目。”她冷冷的笑起來,“作為一顆棋子的側目,和五歲以後的培養以及重視。”


    慕容琉緋眼睫顫了顫。


    凰靜芙麵上表情卻雲淡風輕,“於是在之後的那兩年裏,她充分的挖掘和培養了我作為帝王的優點。放任那些皇姐皇妹對我暗下毒手,卻打壓我組建自己的勢力…父妃從那以後性情大變,凡事不再隱忍。他開始學會算計,學會殘忍,學會陰毒…再後來,金凰國的皇女越來越少,父後做了真正的後宮之主,而我在朝中的勢力也越來越大。”


    她眼神一寸寸暗淡下來,聲音也低沉如夜。


    “我曾以為,命運給予我波折磨難,便是要成就我做一代霸主。就像曆代金凰國帝王一樣,無情冷血。然而我遇見了明月殤。”


    ……


    記憶如黃河之水,滾滾而來。


    凰靜芙眯著眸子,眼神黯淡而悵然。她記得,當時她是這樣說的:“我第一次看見那樣的少年,溫和、幹淨,臉上永遠掛著笑容…他是南陵的太子,是未來的一國之君。他不應該喜怒不形於色,不應該心計深沉手段殘忍身邊女人成群嗎?他顛覆了我對皇室所有的認知。”


    “尤其是,他對你那樣好,那樣溫柔。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我從沒見過一個男人能對一個女子那般小心翼翼的嗬護,仿佛她就是他的絕世珍寶。”


    “這樣好的男人,世間難求。”


    “是啊,這樣好的男人,的確世間難求。”


    記憶的空白被女子清冷而譏諷的語氣打斷,她猛然迴神,卻對上鳳君華冷漠而不屑的眼神。


    “凰靜芙,我真是不知道該說你笨還是說你有眼無珠。”鳳君華扯著明月殤的衣襟,他沒有動,仍舊淒楚哀涼的看著她。


    “緋兒,如果你恨我,那麽…”


    “你給我閉嘴。”鳳君華目光中殺意一閃而過,迴頭對凰靜芙道:“你喜歡這個男人是嗎?好,我現在就告訴你你口中所謂的絕世好男人,到底有多虛偽肮髒和卑鄙無恥。”


    她猛然一把推開明月殤,凰靜芙上前扶住他,卻抬頭看著鳳君華,眼神平淡語氣冷靜。


    “你不用在此挑撥離間…”


    “你覺得他們明家的人配嗎?”鳳君華仍舊語氣冷漠,眼神卻落在麵色有些白的明月殤身上,咬牙切齒道:“你可以自己問問,當年他對我做了什麽?”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明月殤,就連一直沉默的雲墨也微微側目,眼神微寒。


    “緋兒…”


    明月殤眼裏溢滿了痛楚。


    “你再叫一聲緋兒,信不信我殺了你。”鳳君華猝然冷眸,手中不知何時又多了一把劍。剛才那把劍已經被她親手折斷,而這把劍,卻是憑空出現,沒有任何預兆。


    雲裔與沐輕寒看著這一幕,眼神都微微動了動。


    鳳凰訣渡過第二劫以後,功法大增,可化自然任何物體為兵器。若是練至最後一層,甚至可憑空化劍,無往而不利。


    明月軒目光淡淡落在不遠處一顆樹上,一根原本斷裂還未落地的枯枝不見了。


    雪亮的劍鋒劃過所有人的眼,抵在明月殤的喉嚨一寸之處,照亮他悲切苦痛的眼和鳳君華冷而厭棄的眸子。


    “說啊,你怎麽不說了?”她語氣淩厲而憤恨,“你不說是吧,好,我替你說。”她眯了眯眼,妖冶的眸子劃過森寒的光。


    “十四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夜晚,也是這番景象…”


    夜色灑在她眼中,深沉而醉人,讓人不覺沉淪,卻又因她眼底看不見的深邃刀鋒而退避不敢靠近。


    她立在月下,麵色沉怒。他急急而來,見到她,眼睛一亮。


    “緋兒—”


    她猝然抬頭看見他,如引爆炸彈的火星,瞬間讓她眼中積聚壓抑的怒火爆發。她舉劍,狠狠的刺過去。


    他大驚,連連後退。


    “緋兒,你怎麽了?你聽我說…”


    “你閉嘴。”她根本不聽他的解釋,邊與他過招邊怒道:“你們姓明的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尤其是你,我今天就要殺了你為我大哥報仇。”


    呲——


    他握住了她的劍刃,精致的眉眼溢滿了哀切,凝聚了所有的沉痛般看著她。


    “緋兒,你當真恨我至此?”


    她不說話,隻是用力的將自己的劍抽出。


    他看著她眼底毫不掩飾的憤怒和痛恨,心中一抽,手上力道便鬆了一分。她趁機一劍刺過去,忽然斜刺裏衝出一個小女孩兒,直直將她撞開。她腳下一個不穩,刺出去的劍偏了幾分,隻劃傷了他的手臂,她卻被撞得差點摔倒在地。耳邊聽得慕容琉仙關切的聲音響起,“表哥,你沒事吧?”


    他不理會,推開慕容琉仙就跑了過來,蹲下來想要扶她起來。


    “緋兒,你怎麽樣?有沒有…”


    她一把拍開他的手,“滾開,別碰我。”


    他正在原地,手臂上還在流血,他卻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一雙美麗的眸子憂傷的看著她。


    “表哥!”


    慕容琉仙尖銳而不可置信的驚叫,然後又衝過來,顫抖的指著慢慢爬起來的她。臉色扭曲而隱含,怒罵:“你、你這個賤人,你傷了表哥,你…”


    “閉嘴。”


    一聲怒喝,是出自他的口。而她,隻是冷冷的站著。


    “表哥…”


    慕容琉仙被他的冷漠刺得臉色蒼白,對慕容琉緋的恨卻越發濃鬱。


    “你…你為了這個賤人,你居然…你居然對我發怒?”


    “住口。”他冷下臉色,“不許你罵她半個字。”


    慕容琉仙恨得咬牙切齒,陡然怒指站在月下冷冷而譏誚看著她的慕容琉緋。


    “都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勾引表哥…你這個賤人,和你那低賤的母親一樣…”


    啪——


    冷冷的巴掌聲落在她臉上,她目光森寒而陰冷。


    “這世上,沒有一個人,可以辱罵我娘。”


    慕容琉仙氣得渾身發抖,眼神裏劃過陰曆和狠毒。


    “我不會放過你的,你等著——”


    淒厲的聲音劃破夜空,也打碎了記憶的齒輪,將他們都拉了迴來。而現實中,是她天翻地覆的容貌,卻依舊冰冷厭惡的眼神。


    “想起來了嗎?”


    鳳君華語氣冰涼如夜,“自那以後,外界就開始傳出慕容家三小姐因妒忌長姐才貌以及愛慕未來姐夫不得因此卑劣的勾引,以至於觸怒天顏。最後,還是你,‘仁義無雙’‘禮賢下士’‘溫文爾雅’‘寬厚良善’的太子殿下求情,才平息帝王之怒,饒了慕容琉緋區區賤命。”


    她一字一字說得緩慢,然而字字冰冷,字字錐心刻骨,字字打在所有人心上,猶如巨石投入海底,激蕩濃濃的浪花飛濺。


    沐輕寒麵色陰沉,雲裔震驚,鳳含鶯憤怒,沐清慈微怔,雲依呆住了。雲墨麵色淡然,眼神卻是深切的冷意。顏諾最激動,他瞪著明月殤,恨不得將他抽皮剝骨。


    凰靜芙臉色有些白,緩緩看向明月殤,他沒有辯駁,仍舊看著鳳君華,麵色帶著幾分悔意。


    “緋兒,你聽我說,那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如何?”她忽然手腕一轉,長劍劃過他的衣袖,裂帛斷裂。月色泠泠灑下,照見他手臂上一條拇指粗細的傷口,那是劍傷。


    “你留著這條疤想說明什麽?”鳳君華又用劍指著他,語氣更為冰冷。


    “證明五歲的慕容琉緋是如何勾引你將你迷得神魂顛倒甚至不悔死在她劍下,還是證明你那時沒有在我被流言所辱的時候站出來為我澄清的時候有多愧疚?亦或者,證明你這位皇太子不計前嫌反而對慕容琉緋青睞有加有多麽的仁慈和高尚?”


    她又短促的輕笑一聲,眼神妖冶而冷魅。


    “說啊,有本事你反駁我啊。有種你就大聲說出來,說我臭名昭著的惡女是如何的因愛生恨無中生有要當著所有人陷害你毀你清譽?你說啊,以你仁義之名,隻要再裝出一副無辜有良善的表情就可以騙過所有人。這種事,你不是很擅長嗎?”


    她眯著眸子,聲音輕了下去,卻也越發的冷漠。


    “這就是你們所謂的皇家,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威嚴,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權利,這就是你們所謂的高貴。扭曲事實,陷害無辜,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身上,偏偏還要裝作一副衛道士的模樣。你以為你是誰啊?救世主嗎?”


    “明月殤,我看不起你。”


    明月殤麵色越來越白,卻無話可說。


    鳳君華收了劍,緩慢的說:“是,我是殺人,我是冷血,我是殘酷,我是無惡不作。那又如何?比起你們拿著高貴權柄當武器天天做著卑鄙的勾當偏偏還要打著口口聲聲說著懲奸除惡的醜陋模樣,我至少比你們坦然。人是我殺的,火是我放的,我敢當著所有人的麵前承認。可你呢,你們這些自視高貴的皇族之人呢?一個個虛偽做作,滿口的仁義道德。實際上盡做些肮髒醜陋見不得人的卑劣之事。”


    她一句一個質問,“好一個仁義無雙寬厚善良的明太子啊,好一個溫文爾雅情深意重的殿下啊。”


    她走到明月殤麵前,目光如水如電。


    “這十四年以來,世人瞻仰你的風姿你的癡情。就連她——”她指著凰靜芙,“一個五歲掌權的皇太女,一個精明城府深沉的女人,也被你這副情深款款的模樣欺騙而付出真心。所有人在稱讚你的仁義你的寬厚你的良善之時,卻沒有人想過。你那些所謂的美名,是建立在一個五歲女孩兒的痛苦之上。”


    她深吸一口氣,已經從久遠的記憶裏走了出來。


    “她的臭名遠揚,成就了你的美名無雙。明月殤,你當真不愧是一國太子,一條傷疤,幾句話,就將我置於萬劫不複之地,從此謠言於耳,再無清白可言。”


    她冷笑,“不愧是明若玦的兒子,精於算計,未達目的不擇手段。比起殘忍,我鳳君華,自愧不如。”


    明月殤麵色雪白,急急道:“緋兒,不是這樣…”


    鳳君華卻又斜睨著凰靜芙,“看看吧,你愛的男人,你口中他手心裏的珍寶,是如何被他玩弄利用隻為成就他仁義之名的。看看吧,這就是你口中的情聖。這就是你口口聲聲說著對慕容琉緋嗬護如寶的男人。”她走進一步,在凰靜芙耳邊輕聲道:“凰靜芙,知道我為何不願與你結拜嗎?因為你和所有人都一樣,有眼無珠。”


    凰靜芙似乎想說什麽,她卻突然按住了她的肩,微微用了內力,斜睨的眼神壓迫而冷漠,又淡淡譏嘲。


    “現在你知道了,你放在心裏十多年的男人,你所認為並因此愛著的他的癡情和完美無瑕,其實不過隻是你的幻想。他,從來都如此髒髒齷蹉並且虛偽卑鄙。”


    凰靜芙麵色微微發白。


    鳳君華卻還在說,“你曾說你們金凰國宮廷肮髒血腥,禁忌不恥,讓你覺得惡心。我現在告訴你什麽才是真正的肮髒,什麽才是真正的惡心。他——”她語氣一停,夾帶七分嘲笑三分厭惡。“他們明家人,才是真正的男盜女娼之輩。從薑婉英到明若溪再到慕容琉仙,全都是一群蕩婦。哦,對了,還有那個高陽王明若彧…”


    “小丫頭。”


    站在門口的明月軒忽然出聲打斷了她。她一頓,冷冷轉身。


    “明氏皇族,惡心得讓我連恨都想吐。”


    空氣很靜,靜得連落針可聞,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在消化那些原本隨著時光歲月流傳多年的傳言而根深蒂固在人們心中自動的轉換成的事實真相,在這一刻,被完全推翻。他們屏息,不知道該看鳳君華還是該看明月殤。也不知道是該同情那個女子還是該憎恨那個皇族所謂高貴的太子。那些塵封的真相,那些久遠而沉痛的記憶,在這一刻,在無人有充分準備下,破空而來。


    忽然有一個念頭,流言是假的,那麽其他事呢?


    所有人都有這個疑惑。最後雲裔忍不住開口了,“你為什麽殺人?”


    為什麽殺人?


    鳳君華瞳孔微縮,手指緊握,真氣流動在見人上,將那賤人震成碎片而後又化成飛灰。


    她克製不住心中的激越和憤怒以及仇恨陰霾,還有那些沉默在記憶深處不可訴說的秘密和不甘。然後那個秘密發現了,於是便有了那一場殺戮。


    為什麽殺人?


    哈!


    這一刻她想笑,想瘋狂的大笑。


    十四年前,爹問她,為什麽殺人?


    她不能說,說了爹會覺得愧疚因而失去更多。


    十四年前,娘問她,為什麽殺人?


    她不能說,說了娘會自責會覺得是自己害了她甚至會為她承擔罪過。


    十四年前,大哥問她,為什麽殺人?


    她不能說,說了大哥會有危險,他會死。她已經欠他太多,怎能再置他性命於不顧?


    十四年前…


    所有人都在問她為什麽殺人,皇帝在問,太後在問,還有那個惡毒的女人在問,他們全都麵目可憎,他們全都想要將她摧毀,他們全都想要她死,想要慕容家覆滅。


    她不可以說,不能說。說了,爹要死,娘要死,慕容府上上下下三百六十六口人要死,所有人都得死。


    今天…


    她冷笑,為什麽不說呢?


    這世上沒有永久的秘密,不是嗎?


    她要說,但不是現在。她會等待那個時機,那個將所有人都打入地獄的時機。


    她迴來了,帶著慕容琉緋的仇恨和不甘,帶著娘和紫筠的冤死和恨,以鳳君華的身份,迴來報仇了。


    十四年前,他們加注在她身上的痛苦,她會一分不少的還迴去。


    她迴頭,在月下目光泠泠而森寒。


    “為什麽殺人?嗬~明月殤,你我,心知肚明,不是嗎?”她走進一步,語氣難得的輕柔。“你所謂的愛,你所謂的對我所有的好,不過隻是想要得到我而已。不,你想得到的,其實隻是…”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逐漸淹沒在空氣中,明月殤卻忽然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而疼痛的看著她。


    “緋兒,在你心中,我就如此不堪?”


    鳳君華冷笑,“痛嗎?”她眼神裏又爆發出濃烈的仇恨,“那你可知,十四年前,我有多痛?十四年前啊,我不到五歲。明月殤,你呢,那時候的你多大?十一歲還是十二歲?一個十餘歲的少年,用那種手段毀了一個不到五歲的小女孩兒。這就是你們口中所謂的正義?這就是你們施舍的仁慈?自古無情帝王家,這才是真正的殘忍跟冷酷。”


    她轉身,聲音更是冷如霜雪。


    “憑什麽隻有我一個人痛?十四年前你們沒能殺了我,就該做好十四年後承受我報複的準備。我會讓你們,比我痛苦千萬倍。”


    恨,濃烈的仇恨從她身上爆發,人人都能感受到那樣刻骨銘心的恨和憤怒。


    “殺了所有人。”明月軒淡漠的開口了,“你就開心了嗎?”


    開心?


    嗬嗬~


    早在十幾年前,她雙手染血的那一天,她便已經不知開心為何物了。


    她深吸一口氣,覺得有些累了。


    “走,全都滾。”她努力壓抑住心裏那股殺人的衝動,“在我沒有反悔之前,全都滾。”


    明月殤還想說什麽,卻被凰靜芙拉住了衣袖。他一怔,緩緩迴頭。


    “靜芙。”


    他麵色沒有任何的羞愧和迥然,即便是剛才鳳君華那般厲聲質問得他啞口無言,如今再麵對凰靜芙,他麵色依舊,也不會故作姿態的演戲更沒有解釋,仍舊如從前那般麵目淡然眉目如畫。


    凰靜芙靜靜看著他,看著他眼中一如既往的平靜,看著他眼中仍舊沒有她的倒影,她忽然笑了起來。


    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麽笑,隻是看著她笑過以後緩緩轉頭看著鳳君華。


    “慕容琉緋,鳳君華,你口口聲聲說我有眼無珠。其實,最有眼無珠那個人是你。”


    鳳君華眼神冷厲如刀鋒。


    凰靜芙上前一步,“你是無辜,你是委屈,可那不代表你可以任意傷害其他人。你隻知道當年你被流言所侮,但你何曾知道這些年他為你做了多少事?”她眼神坦蕩隱約幾分黯然,“還是,你眼裏心裏如今就隻有一個雲墨?”


    鳳君華眼睫微顫,眼角餘光瞥見坐在地上的雲墨。他目光靜默,微抬眼注視著她,似乎也在期待她的答案。


    她握緊了雙拳,嘴角又揚起濃濃的諷刺。


    “你想說明什麽?在我麵前表彰你的大度和寬容?”


    凰靜芙嗬的一聲輕笑,“你不用含沙射影,我凰靜芙是什麽樣的人,不需要世人評說。是,我是喜歡他,那又如何?是不是在你眼裏我現在應該幸災樂禍?你對他絕情,我是不是就可以見縫插針?”


    “靜芙…”


    明月殤似乎意識到她要說什麽,想要阻止。凰靜芙卻按住了他的手,目光平靜而認真。


    “你不解釋,我卻看不得你受此委屈。”她說罷迴頭看著鳳君華,眼神冷冷而譏嘲。“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一樣卑劣,我凰靜芙再不濟,也不會卑鄙的拿別人的感情來得到自己所要的奠基石。或許全天下的人都對不起你,你是該恨明氏皇族,但是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上就算所有人都曾做過傷害你的事,唯獨他,明月殤,他不會。”


    “靜芙,別說了…”


    明月殤搖頭,目光黯然而請求。


    鳳君華不為所動,“不要拿你們所謂的高尚情操在我麵前惺惺作態,那樣隻會讓我更加看不起你。”


    凰靜芙冷笑,“我不需要你看的起。何況,在你慕容琉緋眼裏,何曾有過任何人?本來有些事他不想讓你知道,我也不說。但你不該以己度人一再的傷害他。”


    她眼神越來越冷,明月殤忽然伸出手指,她身影一閃躲開,眼神憤怒。


    “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想阻止我?”


    明月殤麵色淡然,“她說的對,是我對不起她。”


    “你—”凰靜芙咬牙,神情悲憤而哀傷,苦笑道:“你就算要死,也得死個明白。”她猝然迴頭,眼神從未有過的淩厲。


    “慕容琉緋,不,或許我該叫你鳳君華。我知道那件事你無辜,但你應該知道,當初汙垢陷害你的人是你那個好姐姐慕容琉仙,幹他何事?就因為他喜歡你,他愛你,你就可以這麽肆無忌憚的傷害他?鳳君華,你到底有沒有心?”


    心?


    嗬嗬…


    早在十四年前,她就已經沒有心了。


    鳳君華沉浸在黑夜裏,容顏暗淡而蕭條。


    “我再說一遍,滾。”


    凰靜芙又是嗬的一聲輕笑,並不畏懼她的冷漠。


    “你果然還是跟從前一樣,一樣那麽目中無人。”


    鳳君華神情淡淡,語氣冰冷。


    “你是在挑釁我的極限嗎?還是…”她緩緩迴頭,漠然而冷清的看著凰靜芙,冷冷譏嘲道:“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們?還是,我沒那個能力?”


    她一番話落下,忽然風聲一緊,借著刷刷刷五個人影不知從何處落下,兩男三女,個個容貌絕倫氣質非凡。他們落下,全都一字排開,站在鳳君華身後。為首的是一彩衣女子,她看著鳳君華的背影,眼神興奮而激動,又隱隱帶著了然的落寞。


    “霓霞攜離恨宮四堂主,恭迎宮主迴來。”


    她說罷不理會眾人震驚不可置信的目光,率先單膝跪地,身後幾人也跪了下來。


    “宮主千秋萬福。”


    ------題外話------


    不好意思,本來說好這一章寫男女主之間的迴憶的,但中間好多事情要說。哎,慢慢來吧,十幾年前發生的事兒實在是太多,估計要寫好幾萬字。唿唿,不過好在這一章爆的秘密也不少吧?明天繼續*,接下來好多天都會是不斷大*,保證讓親們看得滿意,麽麽噠


    那啥,其實我個人覺得,凰靜芙非常不錯,從某種角度來說,她比女主討喜,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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