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峰閣是座三層小樓閣式的建築,二樓三樓皆做戲台使用,故而今日宴飲隻開了一層。


    進門處開著四扇菱花槅扇門,兩梢間的隔牆各開著四扇菱花槅扇窗。正屋裏設著一條纏枝紅木的長宴桌,桌旁坐著貴女十來,桌上擺著冷碗、熱碗數例。


    顧熙言進了門兒,和一眾貴女紛紛見過了禮,左右打量著找位子落座,好巧不巧,正和長宴桌那頭的暉如公主遙遙相對了一眼。


    暉如公主獨占宴桌一角,左右皆無人落座,兩旁隔了一個座位坐著的貴女更是一臉如避蛇蠍。


    顧熙言見狀,當即微微一笑,朝衝暉如公主走過去,在她身側落了座。


    暉如公主穿了一身紅色的長袍,戴著頂華麗繁複的寶石滿鑲珠帽,正低頭拿著一把鑲寶石的匕首,有一搭沒一搭的削著手中一塊白骨。


    這場景真是熟悉極了。


    顧熙言莫名打了個哆嗦,盡量不去瞅她手中的那一小塊白骨,笑道:「妾身見過王妃。」


    暉如公主抬了眼皮子看了顧熙言一眼,神色冷冷,「平陽侯夫人的膽子比上次大多了,如今竟然敢坐在本公主身邊了。」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顧熙言笑了笑,「再者,既然公主身邊空著位置,自然是給人坐的。」


    這話是說給暉如公主聽的,也是說給旁邊幾個如避蛇蠍的貴女聽的。


    暉如公主聽著這安慰的話,深深看了顧熙言一眼,複又低頭拿著匕削起了手中白骨。


    說話的功夫,宮婢們已經捧著一個個朱漆南瓜食盒進殿。食盒之中,每隻蟹子有兩隻拳頭那麽大,揭開蓋,隻見蟹膏堆積,如玉脂琥珀一般紅澄澄。


    螃蟹不用油鹽,隻是放在竹籠上用清水烹煮。因蟹水生,怕冷了發腥,故而每人麵前隻放一隻,吃了再取。


    除了桌上原本就有的幾十碟冷碗、熱碗,宮婢們還一並上了佐蟹的臘鴨,琥珀色的醉蝦……另有幾碟清嘴的果品,多是風幹栗子、烏菱角、蜜橘之類。


    螃蟹上了桌,一室的貴女立刻鬧騰起來了。


    那廂,白家嫡女白明阮舉著手裏的一隻螃蟹,笑道,「用「蟹八件」拆完一隻蟹,至少得半炷香的功夫,叮叮當當,怕是一間房子都蓋出來了!今秋咱們既然吃這最後一迴,便圖個痛快,徒手掰開吃了才叫返璞歸真!」


    一旁的賀家嫡女賀斯盈笑道,「什麽好話都叫你安在自己身上了!我偏要拿著「蟹八件」拆蟹,拆完整隻一起吃,那才叫一個痛快!到時候你可別眼紅過來搶!」


    顧熙言見了隻笑不語。


    上一世,她混跡詩社雅集,認識了不少貴女玩伴。若論關係好的,也隻這白明阮、賀斯盈二位。這兩位是真真的愛吃、愛玩,每迴總能吃喝玩樂出新花樣。


    顧熙言身子弱,素來忌口,隻寥寥吃了一點蟹膏,便放下筷子,拿蘭雪茶漱了口。


    一旁的暉如公主打小在西北長大,對螃蟹覺得新奇,兩口下腹,便覺得有些吃不慣。隻有一搭沒一搭的用著桌上的菜肴和臘味,一杯一杯的自斟自飲。


    那廂閨女們已經鬧成一團,隻見白明阮飛快的跑了過來,將手中的一銀碟剝的整整齊齊的蟹肉放在顧熙言麵前,笑道:「顧姐姐有口福了,方才我和賀斯盈打賭,白白贏了她那用蟹八件剝了半天的蟹,特意拿來孝敬姐姐!」


    眼瞅著身後的賀斯盈已經朝這邊兒撲了過來,白明阮伸手拍了拍一旁的暉如公主,說了聲「也孝敬王妃娘娘!」便撒丫子跑了。


    方才聽了白明阮那句話,暉如公主當即愣在了原地,隨即又被拍了一下,心中更是一股莫名暖流劃過。


    看著暉如公主呆愣的樣子,顧熙言可真怕她再來一句「放肆」之類的話,忙笑道,「她倆素來是個沒正型的,公主別理她們便是。」


    暉如公主沒說什麽,隻拿起筷子從哪銀碟裏頭夾了一筷子蟹腿肉,放入嘴中咀嚼了起來。


    見顧熙言飲著清茶,麵前的酒杯卻不動。暉如公主順手提起小酒壺替她滿上,「平陽侯夫人既然體虛,方才又用了幾口蟹膏,便該多飲些黃酒暖身才是。」


    螃蟹陰寒,酒屬熱性,取燙過的黃酒喝下,更容易中和螃蟹在體內形成的寒氣,有祛寒舒鬱之效。


    顧熙言平日裏不常飲酒,看著那杯斟滿的黃酒,遲疑了片刻,方才如喝藥一般,仰頭飲下。


    暉如公主看著她那皺巴巴的小臉,咯咯笑道,「看來,平陽侯夫人不禁膽子小,酒量應該也不怎麽樣。」


    顧熙言被嗆得咳了兩聲,道了聲「恕罪」,忙端起雪蘭茶飲了兩口,才把那股子酒味壓了下去。


    錦峰閣外設有投壺,詩社,撫琴等數個場子,推杯換盞,酒過三巡,眾貴女紛紛離席玩鬧,分外熱鬧。


    顧熙言見暉如公主也瞅著外麵兒,想著她應該是喜歡這種活潑好動的玩樂的,便道,「公主,不如隨妾身去那投壺場子裏湊一湊熱鬧?」


    暉如公主飲了一口黃酒,「我柔然兒女是馬背上長大的,要來便真刀真槍的來,投壺有什麽意思?」


    顧熙言抿了抿紅唇,覺得有點尷尬。正想說點別的,又聽暉如公主道:「不過,我離開柔然兩年,倒是十分想念柔然舞曲。」


    顧熙言當即笑道,「妾身不才,隻會一首柔然舞曲,願意給王妃以曲伴舞。」


    大燕朝盛行胡風,大街上不僅有人桌胡服,更有人專門學胡舞、胡樂,供宴飲玩樂。上一世,顧熙言大半時間都花在玩鬧上,沒少接觸這些東西。


    暉如公主性子颯爽,聽顧熙言說了這話,也不扭捏,當即便跟著顧熙言走了出去。


    古琴錚錚,一雙玉手在琴弦上如疾風閃電一般撥動,琴弦顫抖,聲聲清如濺玉,顫若龍吟。


    琴台前的空地上,一紅袍女子正玉臂輕舒,裙擺斜曳,身形如飛花一般輕盈,千圈萬周轉個不停。


    暉如公主生的明眸皓齒,婀娜多姿,舞起來腰肢款款,步伐輕盈。一曲舞畢,周圍竟是圍了一圈兒貴女,一瞬間的鴉雀無聲過後,紛紛高聲喝彩。


    暉如公主難得露了一個燦爛的笑臉,竟是當即伸手拉著裙角,行了一個柔然禮節。


    錦峰閣往前行數百步,有座小山,山頂上設有三界階八角亭。登上山頂,便能一覽這皇宮大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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