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氏見顧熙言不搭話,又接著哭道,「我這外甥女兒沒了母親當家,真真是任人欺淩的命……那曹用及競想把我這外甥女兒隨便嫁給一個小小縣官家做妾……聽聞我這外甥女兒和賢侄媳婦情同姐妹……」


    顧熙言聽夠了這殺豬一般的哭嚎,「啪」的一下放下茶盞,似笑非笑道,「原來二嬸娘今日登門,是給妾身出難題的。」


    張氏這是第二次見顧熙言。


    上次在宗祠裏入族譜、拜見長輩,顧熙言全程跟在蕭讓身後,一副委委屈屈的小媳婦樣兒,全程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


    如今,年紀輕輕的小婦人坐在正堂上,周身氣場淩厲,目光灼灼逼人。恍然間,張氏仿佛看見了平陽侯府的老主母元寧長公主。


    張氏愣了一會兒,隨即掖了掖眼淚,笑道,「賢侄媳說笑了,這怎麽是給賢侄媳出難題……」


    「哦?」顧熙言定定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於無形,「二嬸娘不是給妾身出難題,那便是給侯爺出難題了!」


    蕭讓是個什麽樣的人?


    張氏作為二房的主母,也算是打小看著他長大,比誰都清楚得很。


    蕭讓年少的時候肆意飛揚,在盛京貴族子弟圈兒裏飛是出了名的揚跋扈,囂張至極。偏偏人又生的豐神俊朗,長於天潢貴胄,高門公候之家,風光一時無兩。


    等到蕭讓大了,入朝為將,征伐四合,橫掃疆場,恍若天神的名聲傳遍了整個大燕朝。後老侯爺仙逝,蕭讓襲爵,身居高位,一身反骨漸漸打磨的韜光養晦,深沉莫測。


    自打上一輩兒,平陽侯府裏頭幾房親戚分了家,便變得「各掃門前雪」,之間是愈發的疏離。這些年來,蕭讓在對待蕭氏一族旁支的親戚上,說得好聽是鐵麵無私,說得不好聽就是冷血無情。


    張氏聞言立刻打了一個冷戰,被顧熙言的目光看的的心虛,忙道,「賢侄媳婦慎言,慎言!我怎麽說也是侯爺的長輩,怎麽會上趕著給給你們夫妻倆出難題呢!這話說得,可是錯怪我了!」


    顧熙言抿唇一笑,「既然今日二嬸娘是帶著曹氏女上門,侄媳婦就沒有錯怪嬸娘。」


    「那青州曹家之事鬧得滿朝滿盛京的人心惶惶。嬸娘不防出門打聽一下,如今哪怕是稍微有頭有臉兒的人家,誰不是一提「青州曹家」就變色?嬸娘倒好,偏偏把那曹氏往這平陽侯府裏頭裏領。嬸娘莫不是覺得咱們蕭氏一族過得太舒坦了?」


    「侄媳婦知道,這曹氏女是嬸娘的嫡親妹子的女兒,嬸娘自然愛護有加。可嬸娘也莫要耳根子太軟了。萬一被有心人在聖上麵前參上一本,說咱們平陽侯府和青州曹用及那等不仁不義之徒暗中有往來,嬸娘叫侯爺怎麽在朝中做人?叫弘簡侄兒怎麽在翰林院一眾清流同仁麵前抬得起頭來?嬸娘不為侯爺著想,也得為弘簡堂弟著想著才是。」


    顧熙言轉了轉手腕上的藍田暖玉鐲子,淡淡道,「哦,對了。還不知,嬸娘今日來侯府,二伯可曾知曉?嬸娘切莫因小失大才是。」


    顧熙言每說完一句,張氏那張和善的臉上的笑意便淡去一分,聽顧熙言說完一席話,已然是麵如金紙,冷汗如豆。


    昨晚曹婉寧連夜趕到盛京城,在張氏的臥房中好一頓哭訴。


    張氏看著自己的親外甥女實在是可憐,又聽曹婉寧說和顧熙言多麽情同姐妹,義比金堅,這才厚著臉皮子,帶著曹婉寧來了平陽侯府求一求顧熙言。


    如今青州曹家之事沸沸揚揚,曹婉寧昨夜進蕭氏二房府邸的時候,都是叫人從後門偷偷放進來的,張氏又怎會叫蕭家二伯知道自己帶著曹婉寧來了平陽侯府!


    張氏穩了穩心神,想著自己兒子在翰林院的仕途,擠出幾絲笑道,「賢侄媳婦兒說的在理,是我一時心急大意了。咱們蕭氏幾房本是一脈同出的姻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你二伯父也是時常同家中子弟說起的。」


    顧熙言神色淡淡的聽著,沒有搭話。


    所謂的世家大族,從外麵兒看著是萬種昌明隆盛,千般繁華富貴。


    可如今這人都成了精了,一旦出了事兒,跑還來不及呢,摘得比誰都幹淨。任他詩書傳家的大族,也逃不過樹倒猢猻散的結局。在這兒假惺惺的和她說什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話?


    那廂張氏瞟了一眼顧熙言,改換了口風道,「聽我那外甥女兒說,侄媳婦兒先前還給她敲定了一門親事?照如今這青州曹家的名聲,侄媳婦兒對我那外甥女兒實在是過於高看了!且不論她有沒有這福氣消受,我是第一個不準許的!這事兒傳出去,實在是有辱咱們蕭氏一族的門楣!」


    顧熙言但笑不語,靜靜地看著張氏在這兒和她打啞語。


    張氏上趕著說這些場麵話,不過是蕭氏旁支的子孫一代不如一代了,如今平陽侯府有蕭讓支撐著門楣,能沾光便多沾點罷了。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還各自飛呢。要她信這些隔著幾層肚皮的姻親的鬼話?還不如求神拜佛燒香來的穩妥!


    張氏接著道,「可我這做嫡親姨母的,看著自己的侄女兒下輩子沒找落,在佛祖麵前也是虧心的呀!」


    說罷,張氏掖了掖眼角的淚,「侄媳婦兒,你這些日子對我那侄女兒多有恩惠,我便看出來你真真是個心善的孩子,想必也不忍看她落個淒慘下場!故而,我便想著,厚著臉皮兒請侄媳婦兒牽個線,做個媒……若是有什麽人家正想娶親,又沒著落的……」


    顧熙言端起茶盞,輕輕飲了一口。


    這張氏怎麽說也是蕭氏二房的長輩,表麵的功夫還是要做齊全的。


    更何況,這一頂「心善」的高帽子給她戴在頭上,今日若是她不答應給曹婉寧解決親事,張氏勢必是不罷休的。


    顧熙言頗為為難的笑了笑,道,「既然嬸娘開口了,我便跟嬸娘說實話吧。曹家出事之後,我雖為了咱們蕭氏一族的安危,迫不得已敬而遠之。但心中也是十分牽掛婉寧妹妹的。」


    「要說這合適的親事……嬸娘勿要怪罪,侄媳婦兒手上實在沒什麽高門大戶想娶親,又沒著落的……最近倒是有家正愁著議親,隻是門第低了些……」


    張氏見顧熙言終於搭腔了,便知道這事兒有著落了。


    張氏方才進門兒的時候,還想著,最差也得給曹婉寧找一門高門大戶的好親事。被顧熙言這麽夾槍帶棒的一頓掂對,眼下都自顧不暇了,哪裏還顧得她曹婉寧好不好!心裏隻想著快快找門親事,把人打發了算了!


    張氏見顧熙言露出為難的神色,便殷切道,「門第低一些也是不要緊的,侄媳婦你也知道,那青州曹家放在盛京中也不過是小門小戶,哪裏就配得上高門大戶的青眼了!」


    顧熙言這才釋然道,「既然嬸娘這麽想,我便放心說了。兵部主事孫大人的兒子和定國公夫人的表親前些日子才定了親事,那孫夫人對著未來兒媳不甚滿意,便想著再娶一門貴妾一同進門……」


    「貴妾!?」話沒說完,張氏便吃了一驚。


    顧熙言笑了笑,「就是這點不好。不過那孫家也算是盛京城中老派的世族,雖說這幾代子弟沒落了些,可士族的氣度還是在的。若是嬸娘不同意,那邊罷……」


    「侄媳婦且慢!」張氏暗忖了忖,「不如叫我那外甥女兒上前,親口問問她的意思……」


    「侄媳和嬸娘想到一塊兒去了。」顧熙言笑了笑,轉頭便叫紅翡去外府花廳裏喚曹婉寧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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