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人還有句話,叫無聲勝有聲。妾身今日要說的,已經說完了。」說罷,顧熙言屈膝行了一禮,便告退了。


    方才正房裏頭一陣喧鬧,暉如公主甚至還順手砸了兩隻金杯,外頭候著的喚鶯當即拔了軟劍就要衝進去。


    於是,顧熙言一出屋門,便看到兩廂劍拔弩張的緊張態勢。


    喚鶯見了顧熙言,看她周身完好無傷,這才衝那兩個異域侍女冷哼一聲,收了手中軟劍。


    一旁的丫鬟婆子見了方才的刀光劍影,也下的不清,當即不住道,「夫人沒事便好,沒事便好。」


    方才和暉如公主一番你來我往,顧熙言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湧現前世之事,不禁覺得心情低落,等到了花廳,蕭讓見她神色懨懨,還以為是在暉如公主那兒生了不快,當即黑著臉色和淮南王李肅請了辭。


    馬車裏,靠在男人寬闊的肩頭,顧熙言柔聲道,「王爺不必緊張,暉如公主沒有把妾身怎麽樣。何況,還有喚鶯在呢。」


    蕭讓眉頭仍是緊皺著,俊臉上滿是寒霜,「是本候一時大意了,本不該讓你去的。」


    顧熙言在男人衣衫上蹭了蹭,嗅著那味白檀香,莫名有些安心,「公主是個明事理的,隻不過解鈴還須係鈴人,妾身把話都帶到了,公主得自己想明白才行。」


    蕭讓望著顧熙言的側臉,默然不語。


    身為重臣武將,娶異國公主為王妃,一旦被有心人利用,便是百口莫辯——欲加謀逆叛亂之罪,何患無辭?


    蕭讓一早想到了這點,淮南王自然也想到了這點。


    身前女人淺淺的唿吸聲傳來,蕭讓伸手拂落那張瑩白小臉兒上的發絲,望著顧熙言恬靜的麵龐,薄唇逸出一抹笑來。


    世間萬般,終究抵不過一個「情」字。


    縱然淮南王情根深種,這柔然公主,終究是太驕縱了。


    平陽侯府,演武堂。


    天色漸暗,有陣陣秋風穿堂而來,浮動一室的桂子暗香。月白色的輕綃帳幔被高高卷起,攏著帳幔的木鉤被雕刻乘仙鶴的形狀,正隨著清風不住顫動,似是要隨風振翅而飛。


    蕭讓著一身銀灰色常服,負手立於書案前,骨節分明的指間夾了一片宣紙,上麵書著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


    細細看去,那宣紙上記錄的,竟是今日下午在淮南王府的正房中,顧熙言向暉如公主說的話。


    蕭讓已經看過紙上的內容,兀自靜默了片刻,問道,「這些話,皆是出自主母之口?」


    流雲單膝跪地,聽著這不帶一絲情緒的問話,也不敢忖度蕭讓的心思,拱手道,「迴侯爺的話,正是主母親口說的話,一字不差。」


    蕭讓曾在深閨見過顧熙言嬌豔欲滴的媚態,也曾聽聞她恩威並施,治家之賢。


    他以為自己娶的是養在深閨中不見天日的小女子,卻不知,自己那嬌軟的嫡妻竟是心有乾坤,虛懷若穀的。


    她到底還有多少麵,是自己不知道的?


    蕭讓是什麽人?


    他出身王侯世家,二十餘年來,朝堂風雲詭譎,沙場縱橫捭闔,他見慣了牛鬼蛇神,一眼便能看穿人的所思所想。


    兩人成婚以來,顧熙言在他麵前的伏低做小,曲意逢迎,無不帶著小心翼翼。蕭讓麵上不顯,心中卻清楚的很。


    他心中憂喜參半——喜,是驚喜於顧熙言的身懷寶藏,並非俗女。憂,是憂她那顆他看不透的心,若即若離。


    蕭讓轉身,將書案上那盞明燈的燈罩取下,把手中宣紙送到燭火之上。


    修長的手指微動,宣紙便飄飄然落在跳躍的火舌上,不一會兒便被吞噬殆盡。


    「去查夫人未出嫁前的事,仔仔細細,本候都要清楚。」


    流雲聽著自家侯爺一貫清冷的語氣,麵上無一絲波瀾,隻深深一俯首,「流雲領命!」


    今日奔波一天,用過晚膳後,顧熙言覺得身上黏膩,早早便叫下人服侍著拆了釵環寶佩,在白玉浴池裏熱氣騰騰地泡了半個時辰,方覺筋骨鬆散了些。


    今早出門前,顧熙言匆匆上了些藥脂,方才脫了衣衫,發覺身上還有些淡淡青痕,索性叫紅翡、靛玉拿過紫檀木的藥匣子來,趁著蕭讓這會兒在演武堂處理公務,多養會兒身子。


    那些藥脂多是滋陰養顏,有助於愈合緊致的。每次上完藥隻後,都須等上個一炷香的功夫,等膏脂慢慢吸收。


    這些金貴的膏脂須用在羞赧處,難免讓人情動。加上顧熙言臉皮兒又薄,每每上過藥之後,都要擯退左右,身邊兒一個伺候的人也不留,隻等藥效過了後,才叫丫鬟進來伺候。


    顧熙言躺在白玉美人榻上,兩團上塗了薄薄一層膏脂。身下夾了藥包,周身隻穿了一身輕紗鬆鬆籠著。


    方才靛玉拿著玫瑰精油在她身上好生按摩了一遍,直按的一身瑩白軟嫩的肌膚把那精油都吸收了去,變得嫩滑軟彈。


    四下無人,一室靜寂。顧熙言躺在美人榻上,嗅著清甜的玫瑰香味,不一會兒便淺淺睡了過去。


    不料,蕭讓挑開浴室珠簾,看見的便是這般活色生香的光景。


    白玉美人榻上,側臥著一個嫩白如牛乳的美人兒,周身攏著一襲輕紗,半遮半掩,欲說還羞。


    蕭讓知道顧熙言喜歡用瓶瓶罐罐的膏脂調理身體,卻不知道她上藥的時候竟然是這般媚態。


    這些時日,顧熙言在床榻上對蕭讓一概百依百順,但她終究是剛經人事,羞澀難當,房事上幾乎都是蕭讓一手主導。


    然而,此時她一臉勾魂攝魄的媚態,如同靠男人精血為生的妖精,哪裏還有平時害羞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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